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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缘法(1 / 1)

“不凡道人见九炼真人坐化,大怒道:‘贼子,你害死我师父,却又来假仁假义地拜他做什么?!’出掌击向塞北异客。”

“塞北异客的本领原比他要强得多了,但他与九炼真人一场剧斗,真气耗损无数,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交未几招,便中掌受伤,只得转身便逃。”

“两人一路追逃,从云梦山上打到云梦山下,又一路向南而来。”

“塞北异客年方盛壮,真气陡失陡生,不凡道人与他交手数十次,虽然每次皆胜,但想要一举将他杀死,却也不易。”

“不凡道人颇工心计,并不忙立时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只是不断追击袭扰,不让塞北异客有暇聚气疗伤。”

“塞北异客一路向南二百余里,到了许州城外一座废庙之中,伤重不堪,难以支撑。”

“我那时执掌剑派不到四年,正从少林寺拜会众位高僧回来,经过此地,见一道士与一大汉缠斗。那大汉虽然浑身是伤,尽落下风,但睥睨间豪气干云,全无惧意。”

“我看了半晌,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出手将那道士制止。那道士却破口大骂,话语中说这大汉杀了他的座师,理应一命赔一命。”

“我回头去看那大汉,那大汉面色灰败,却依旧朗声道:‘不错,尊师伤在我手中,却是因你而死。我一命微贱,便赔了给他,又有何妨?只是尊师绝大神通,无人相继,岂不可惜?’”

“我见他说话时目光凛然毫不躲闪,便知道此言不虚,便对那道士道:‘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是非曲直,那也不必细论了。这汉子重伤在身,不能动武,你此时杀他,不免有乘人危难之嫌。这样罢,我在此处为他疗伤三日,三日之后请道长再来此地,你二人各凭本事一较高下,鄙人绝不干预。’”

“那道士脸色一沉,冷冷地道:‘这样说来,阁下定要架这个梁子了?既然如此,还请阁下示知姓名,也好让贫道得知,这跟头是跌在谁的手里。’”

“我微微一笑道:‘在下琅琊剑派谷听潮,还未请教道长法号。’”

“那道人眉毛一颤:‘你便是琅琊剑派的谷掌门?’迟疑半晌,面色阴冷地打了个稽首,‘不意今日得蒙谷掌门指点,贫道失礼了。他日如若有缘,定当前来拜会讨教,告辞!’说罢也不通名,扬长而去。”

“那道士转身离去,大汉一跤坐倒,再也站不起身来。”

“我将真气度入他体中,恍然觉察到他虽内伤沉重,但丹田气海中真气不绝如缕,其势纯正浑厚,不禁吃了一惊,暗想此人若在平时,只怕内功并不在我之下,那道人绝非其敌。”

“闲话少叙,此人伤势虽重,恢复却快,又得我真气助疗,三日之后,内伤已近痊愈。那道人想是自知不是对手,此后也没有再来。”

“我见他已无大碍,便要告辞,他三日之中只是运功疗伤,并不与我说话,此时见我要走,忽然脸现笑意,道:‘谷先生,你知道我是谁?’”

“我摇头道:‘不知。’”

“他问:‘你既不知我是谁,为何为我驱走强敌,又为我度气疗伤?’”

“我淡淡一笑,回答道:‘武林中人急公好义,只问当不当为,又何必问你是谁?’”

“大汉爽朗一笑,道:‘不错!不过我若不告知于你,未免太过失礼。我复姓斛律,单名一个信字。’”

“我心中思量,只觉这名字甚是陌生,不禁微觉讶异。”

“那大汉续道:‘我出山之时,曾自号塞北异客。’”

“我心中咯噔一响,想起江湖上流传的塞北异客不论善恶,见武人即动手,又惯于在他人脸上涂朱的恶名,不禁眉头微皱,面露不豫之色。”

“那大汉想是看到了我的脸色,却若无其事,将他挑战九炼真人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我听说九炼真人仙逝,心中不禁大为遗憾。若按塞北异客所说,九炼真人以身代人,虽是伤在塞北异客手中,但确是因不凡道人而死。但归根结底,终是因塞北异客上山挑战而起,何况他还偷师先天观绝学,我对他的好感,刹那间烟消云散。”

“塞北异客说到最后,又道:‘谷先生内功雄强,看来琅琊一派的内功气劲与先天观亦可算是各擅胜场,我若与谷先生相斗,只怕也未必能持胜算。嘿,天下武绝,天下武绝,姓斛律的可真是将天下英雄瞧得小了。’”

“我以为他是想要邀战,面色一变,冷冷地道:‘阁下若想下手指点,也无不可。’”

“他却摇了摇头:‘斛律信虽然狂妄,却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九炼真人于我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打死他非我本意,但他老人家既已仙逝,这叫无法可想。姓斛律的一命赔一命容易,但先天无极炁就此失传,未免太对不起他老人家。殷鉴在前,我若再与谷先生相斗,动手之际万一误伤,在下岂不是百死莫赎?’”

“说到这里,他又道:‘不但不与谷先生相斗,他日道中若遇上贵派中的朋友,斛律信也当礼敬万分,万万不敢得罪。若违此誓,有如此石。’说罢右手挥出,面前一块石板‘轰’的一声,裂为两截。”

“我见他大伤未愈之时,仍然有此神通,不禁又喜又愁。”

“喜的是这人虽然性子怪异,但光明磊落,说不与我派为敌,便决计不会食言。”

“愁的却是这人武功既高,好胜心又重,日后江湖之中,少不得又要多生是非。”

“默然良久,对他道:‘阁下本性不坏,但未免过于执着武学。执于武者必亡于武,还请尊驾三思。’”

“那汉子拱手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便转身走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塞北异客,到眼下为止,也是最后一次。”

谷听潮说罢,微微抬头凝思,目中异彩闪烁,想是忆起当年情景,兀自心潮起伏。

宓延钊接口道:“此事前因后果,掌门师兄仅曾告知于我,是故大伙儿都不知道。不过自那以后,塞北异客几乎绝迹于中原。”

“现下扬州出了这么一个内家高手,行止之间又暗中相助我派中人,因此我猜测那灰衣人,十有八九便是这塞北异客。”

易飞廉忽道:“听师父所言,这塞北异客虽然任性妄为,但总算是个恩怨分明、光明磊落的好汉子,怎会引人去屠戮赵家,放纵他人杀害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吕子孟剑眉一皱,道:“师弟,塞北异客偷学别派神通,怎么算得上光明磊落?他挑战武林中人时向来不分善恶,又怎会顾忌什么杀害无辜?”

陈长空却道:“不对,不对。那塞北异客偷学别派武功,虽然不是大丈夫行径,但如掌门所说,究其本心,只是个贪多务得的‘武痴’罢了。”

“可是屠杀无辜之人这类行径,非大奸大恶之徒所不能为,与较量武艺又不可同日而语。据我看来,此事多半不是这塞北异客做的。”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谷听潮轻轻一嗽,曲默笑便道:“诸位噤声,掌门有话要说。”

谷听潮点了点头,立起身来,环顾众人,缓缓地道:“飞廉、知遥此次回山,带来的虽不是好消息,但古语有云:‘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我们众人齐心,早作筹谋,想琅琊剑派立派百年,福泽绵长,就算敌手强横,亦岂有应付不了的道理?”

他这番话说得正大豪迈,众人听了心中一热,均不禁深深吸气,豪情满怀。

谷听潮见众人神色庄重,点了点头,便分派众人加强防务,戒备敌人来犯。吩咐完毕,便道:“便是这样,大家都散了罢。飞廉留下,我另有要事吩咐。”

众人领命各自散去,岳穆清跟在最后,待要退出门去,却见赵云旗目视地面,兀自发怔。他侧脸位于阴影之中,神情难辨,岳穆清只觉他似乎神不守舍,不禁低声唤道:“云旗阿兄,咱们走罢!”

赵云旗闻言身上一颤,倏地转过头来。岳穆清与他目光一碰,只觉他双眸之中透出异光,内里藏着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凶狠与决绝,不禁为之骇然,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赵云旗忽的抬起头来,踏上几步,向着谷听潮跪了下去,连连叩头。

谷听潮双眉一扬,却未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这个半大孩子。易飞廉道:“赵云旗,你……”

赵云旗止了叩拜,直身而跪,双目炯炯有神,大声地道:“我想习武,请掌门人成全,允我拜入琅琊剑派!”

谷听潮未置可否,仰头一笑,双眸之中精光闪烁:“习武何为?”

赵云旗两颊涨得通红,不假思索地从齿间迸出二字:“报仇!”

谷听潮眼睛一瞬,忽尔大笑:“我问你,‘武’字如何书写?”

赵云旗闻言愕然,半晌方道:“字我自然会写。不过我想拜入琅琊剑派,不是要学写字,而是要学武功。”

谷听潮脸色微沉,摇了摇头:“你想学武功,却不知为何而学,诚所谓无的放矢;你若以为习武便是要快意恩仇,那更是南辕北辙。”

他忽然转首看向岳穆清:“孩子,你说说,我辈习武,所为何来?”

岳穆清毫无心理准备,不由愣了一愣,但一转念便想起那日易飞廉的教导,便犹犹豫豫地张口答道:“习武是为了……是为了惩恶扬善,济世救人。”

谷听潮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易飞廉,问道:“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师父教的?”

岳穆清看了易飞廉一眼,恭敬地道:“是师父教的。”想了想又大声道,“不过我觉得师父说得很对。”

谷听潮白眉一扬,捋须道:“嗯,惩恶扬善,济世救人。虽不中,亦不远矣。善恶之辨固然难以一言而蔽,但济世救人四字,实为我辈第一要务。‘武’字左下为止,右上为戈,故曰‘止戈为武’。干戈不兴,天下安宁,方是习武之人孜孜所求的大道。”

赵云旗忽的扬声道:“那么别人杀到你的头上,难道便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我们固然止戈,他人不肯止戈,又当如何?”

谷听潮叹道:“世间万事,岂可一概而论,武人倘不动武,如何算得武人?但尔心有善念,付之于行,则结善果;心有恶念,付之于行,则结恶果。尔之行止,发诸尔胸口方寸之间,一样动武,存心不同,结果便截然不同。”

赵云旗听罢,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岳穆清忽道:“掌门师公,云旗阿兄连家都没了,倘你不肯收他,他与我姨娘二人,却又能到何处去?我们口说济世救人,眼下有人不救,岂不是说话不算?”

又转头对易飞廉哀求道:“师父,你收了云旗阿兄为徒,好不好?他一向聪明得紧,学武功也一定学得快……”

易飞廉见他眼中全是期盼的神色,心中一软,不禁叹了口气,对谷听潮道:“师父,这孩子确是可怜。他赵家遭此横祸,归根结底,是因我而起。飞廉情有可原,责无旁贷。这孩子不如由我收入门下,好生教导,虽然于事无补,终究聊胜于无罢。”

谷听潮盯视易飞廉移时,问道:“你决心已定?”

易飞廉迎着谷听潮的目光,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谷听潮双目下垂,叹了口气:“我数次告诫你们师兄弟,收录弟子一事,务须审慎,器、质两重,宁缺毋滥。器者根骨,质者性情,两者不可偏废。”

“你大师兄重器轻质,举凡潜质特异者,不论性情好坏,都要收入门下。”

“你二师兄重质轻器,只要人品庄重,勤奋肯学,不论资质高低,都肯录入门墙。”

“你三师兄急功近利,只求所领分支人多势众,于是两者皆轻。”

“你呢,你虽不滥施滥为,却过于感情用事,有时不免随心所欲,理智不足。”

易飞廉脸上一红,躬身道:“是,掌门教训的是。”

谷听潮挥手道:“也罢,你是一堂之主,言出法随,既要收录弟子,我也不便拒却。这两个孩童与那妇人,从此便托庇在你青云堂下。你既愿意担此重责,自须关心在意,不可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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