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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阻截(1 / 1)

“将军的意思是,东面的我军主力,将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遭到敌人阻击?”在一旁的岳穆清忽然说道。

阿跌光颜以为自己和朱邪执宜的对话,只有你知我知,不料岳穆清内功深湛,早已在旁边听得分明,不由吃了一惊。

但借着火光,他认出了岳穆清的容貌,知道他便是飞矛射死黄端的“兵王”,登时一收恚怒之心,正色道:“恐怕正是如此。”

朱邪执宜沉思道:“若果真如此,我部原定的行军方略就不合适了。”

按照原定方略,阿跌光颜部将遭到恒州军的全力阻击,因而他们准备向西靠拢,和河阳军、宣歙军会师以求自保。但现在,敌人不知所踪,向西进军就变成了一步闲子。

阿跌光颜未置可否,只道:“先派人打探打探再说,敌情到底如何,目前都只是猜测而已。”他大手一挥,河东军的斥候向四面八方散了出去。

不多时,探马陆续回报,前方敌营果然已经空无一人,周围也无敌人埋伏。看来,这几日敌方的扎营和侦察动作,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阿跌光颜闻讯,立刻召集部将商议,决定下一步行动。

多数人都支持继续按原计划行军,先与友军会师再说,毕竟本部孤军过河,随时可能遭遇敌人的突然袭击;有人则提出,可占敌军空营为据点实施防御,并通知西面的友军前来会合。

众人正莫衷一是之时,朱邪执宜却大声道:“敌人既已知晓我军计划,一定屯重兵设伏于东面,趁我军主力半渡之时,发动突袭。如今他们身处危难之中,咱们却退避三舍,这岂是大丈夫所为?咱们不救神策军也就罢了,范节帅统领我军半数同袍都在其中,我等岂可见死不救?”

范希朝调任河东时间虽然不久,但他德高望重,处事公平,很得人心。众将之中,一半是自朔方追随范希朝而来,另一半河东旧将对他也颇为敬重。朱邪执宜这么一说,众人都安静下来,无人出言辩驳。

阿跌光颜伸手一挥,道:“朱邪老弟所言有理,听我号令,全军东进,救援节帅!”

大军迅速整队完毕,在静默中转向东方。

朱邪执宜分出三个百人骑兵队,一股突前侦察,一股在南面侧翼监控敌情,一股拖后保护。

他将突前骑兵队交给了史敬奉率领,史敬奉叉手道:“是!但末将要一个人!”

朱邪执宜咧开了嘴:“我知道你要谁。”

岳穆清微笑道:“我和史兄同去便是。”

三人相视一笑,心中皆生知己之感,一时豪情激荡。

史敬奉带队疾行了半个时辰有余,已经跑出去四五十里地,忽见右手边地势隆起,形成一座小丘,丘上树木杂生,在初升的晨曦之中,显得阴气森森。

他举起右手,示意众人停下。岳穆清驰到他身边,问:“史兄,你怀疑这地方不对?”

史敬奉道:“敌人若在此处设伏,于我军经过之时,突然从高坡上杀下,冲击我军侧翼,恐怕不好应对。”

他当即命骑兵队四散警戒,自己带岳穆清等十人,纵马向小丘上驰去。

十人奋力跃马到了山腰,忽闻山顶鼓声大作,原本寂静不动的草木忽然纷纷摇曳起来,其间人影闪动,叫声纷攘,向众骑士冲来。

史敬奉大惊喝道:“有埋伏,快退!快退!”

话音未落,一名赭衣人冲到近前,伸手去拉史敬奉的缰绳。

史敬奉的兵器是一柄长枪,挂在马匹身侧,此时不及取用,他伸手便抽出腰间横刀,去砍那人的右手。

那人右手疾缩,避开史敬奉这一刀,左手却伸指在刀身上一弹。史敬奉顿觉右手发麻,横刀竟脱手飞出。

那人冷笑一声,就要将史敬奉拖下马去。

却听岳穆清厉声喝道:“放手!”话音未落,他已从坐骑上纵出,像鹰隼一样直扑赭衣人。

赭衣人见他身形,知是硬手,慌忙松开史敬奉,双掌聚力与岳穆清对掌。

岳穆清这一掌出自破云掌法第五式“乌云压顶”,招法甚是古朴,但身形自上而下窜落,掌力叠加重力,再加上百川神功催动真气,真有如泰山压顶一般。

赭衣人抵挡不住,急忙撤掌后跃,后心撞在一棵松树上,借树干弯曲之力,才卸去岳穆清掌力,但喉头一甜,一口血已涌在口中。

此人甚为悍勇,将血咽回腹中,恶声詈骂了几句。但他所说的并非汉语,众人皆听不懂。

岳穆清定睛细看,见那赭衣人发色金黄,眼眸碧绿,多半是来自西方大秦国的胡人。而其身上赭衣之中,又绣着些绛色火焰图形,全然不是成德军的装束。

岳穆清一愣之间,敌众已经围将上来,有一人缓缓鼓掌道:“好掌力,东土大唐竟有如此功力的大能,果然小觑不得。”

岳穆清循声望去,说话那人亦身着赭衣,只是身上所绣绛色火焰数量稍少,但焰型更大。那人目色深棕,卷曲的头发亦是棕色,也不是中土人士,只是所说汉话甚是标准。

那人走到近前,冲金发赭衣人合十行礼,缓声道:“第八尊者,我辈当时时谨记善思、善言、善行三善之礼,口出恶言,大可不必。”

金发赭衣人虽不说汉话,但似能听懂他的意思,当下闭口不言,朝他回了一礼。

棕发赭衣人转向史敬奉、岳穆清等众人,也行了个礼,慢条斯理地道:“我等奉命在此恭迎诸位善士,请各位不可东行,早日掉头向西,方是正道。”

岳穆清问:“你是何人?尔等并非成德军将,为何在此处设伏,阻拦我军?”

那人彬彬有礼地躬身答道:“我等皆是光明神阿胡拉之子民,光明神以其精气化身教兄法恩贝格,命我等在此静候大唐天军,恭送各位西返。”

史敬奉闻言皱眉,问道:“你们是祆教教徒?”

他环视四周,见包围他们的敌众皆身着红袍,不过袍子的红色不像两名赭衣人那么深,也未绣绛色火焰,只在袍子下摆处绣出形似火焰的波纹。又转头下视,只见小丘上的敌军已冲下山坡,在平地上摆开阵势,将自己的骑兵队包围在中间。敌人的总数,大约在四五百人左右。

棕发人面色一喜,问:“难道将军也知本教之名?”

史敬奉哼了一声:“沙陀故地在北庭一带,鄙人幼时所见的西域胡商中,笃信祆教的所在多有。长安、洛阳,俱有祆祠,供胡商教徒参拜祷告。不过除此之外,贵教确实少见。如今在这燕赵之地,贵教竟能集齐如此多的信众,倒是令人大开眼界。”眼见红袍敌众多数都是汉人面孔,他心中不免暗暗诧异。

岳穆清想起自己在琅琊山时,似乎曾听易飞廉向他们提过祆教、祆祠这些事物,但年深日久,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那祝祷仪式诡异近于邪魔。

便听那棕发人庄容答道:“至末世之时,审判之星戈契希尔将从天而降,使大火燃遍世界,焚尽一切污浊之物。只有笃信真神阿胡拉的信徒,才能从烈火中走出,身心俱得净化,升入永世不灭的善世界中。”

“可惜历代大唐皇帝并未皈依我教,虽然在几座大城中设了祆祠,但只许胡人参拜,不许我等向普通百姓传教,实在有碍真神意旨的传达。”

史敬奉刹那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挑眉道:“哦?想来是这成德六州不禁贵教传播,所以贵教才能发展如此多的信众;也正因王承宗于你们有恩,所以你们才为他卖命?”

棕发人正色道:“圣教传入东土多年,迟迟不得光大,皆是手握权柄者明尊暗贬,多加限制之故。这位王节度使允诺我教在民间自由传教、吸纳信徒,又将教兄奉为座上宾,乃是我教的大功臣。他既有事,本教岂能袖手旁观?”

史敬奉又再冷哼一声:“就凭你们这区区几百教徒,就想阻拦大军东行?”

棕发人又再合十道:“将军若不肯回头,那就请恕我等自不量力了。”

话音甫落,那棕发人嘿然吐气,双臂一振,身上关节嘎嘎爆响。

史敬奉心下忌惮,连忙一扯缰绳,想要退避开去,那棕发人右手已化掌刀,向他坐骑头上劈来。

史敬奉胯下战马久经沙场,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咴咴”长嘶,昂首要躲。但那棕发人动作更快,掌刀已劈到马匹耳侧,只听“咔嚓”一声,这高头大马的颈椎被他劈断,轰然倒地。好在史敬奉身手灵活,着地一滚,便站起身来。

就这么兔起鹘落的一下子,岳穆清已看出这棕发人的本事比那金发人更高,若不将他制服,上山的十名勇士多半难逃敌手。他不假思索地拔出长剑,向那棕发人刺去。

棕发人双足发力,腾空后飘,避过岳穆清极快的一刺,口中赞道:“好快的剑!”

他双脚方落实地,手去腰间一撩,一件兵器如毒蛇吐信般向岳穆清正脸扑去,原来是一根精钢铸造的九节鞭。那鞭头锋锐无匹,足可破甲,若是被它击中面门,非破脑而入不可。

岳穆清仰头躲避,手中长剑一立,将鞭头格开。

棕发人手中一抖,九节鞭宛若灵蛇攀树,在岳穆清剑上绕了三匝,随后运劲一扯,便想夺去对方兵刃。

然而岳穆清所使的乃是地部六剑中的一招“渊渟岳峙”,讲究人剑一体,力从地起,宛若青松立于崖间,任尔八面风来,我自岿然不动。这棕发人内力也颇为雄厚,但只将岳穆清的剑拉过去寸许,便再也夺他不动。

坡上坡下的红衣教众见主将动手,齐声呐喊,开始围攻沙陀骑兵。沙陀人不甘示弱,亦加以反击,战场上乒乒乓乓打成一团。

山坡上,围攻史敬奉等十人的祆教徒,足有四五十人之多。但是坡上植被繁盛,不利于战线展开,史敬奉稍一喝令,令手下骑兵缩成一个圈子,兵器斜指向外,相互保护后背,教众便被层层叠叠地挡在外围,只能空言喝骂,却攻不进来。

岳穆清与棕发人动手之处不在圈内,但恰好三面都是山石与大树,唯一开放的一面,已被骑兵队堵上,形成了一片丈许见方的空地。空地之中,只有岳穆清、史敬奉,以及棕发、金发两名祆教首领。

金发人见棕发人与岳穆清僵持不下,怒喝一声,上来夹攻。他先前揪史敬奉时是空手,这时也从腰间拔出剑来。此剑形制与东土不同,长度略短,但剑身更宽,双手握持劈砍时,威势更盛。

史敬奉怕岳穆清落单,忙捡起佩刀,上前截击。刀剑相击数招,他只觉双手发麻,心知自己并非此人之敌,但性命交关之际,除了苦苦支撑,也无他法。

岳穆清与棕发人僵持片刻,忽然清啸一声,翻腕挺剑,直刺棕发人面门。

棕发人本是用力夺剑,但对方回夺之力骤然消失,等于是他拽着剑身来自刺脸面,大惊之余,只得身形急转,向一侧躲避。剑尖于间不容发之际,擦过他的鼻尖,惊出他一身冷汗。

岳穆清一招抢得先机,决不容对方喘息,立时使出归云剑法第十式“虚式分金”,剑带着鞭旋转半圈,进而直刺对方小腹。

棕发人被左牵右引,狼狈不堪,只得再一抖手,那鞭又有如活物,从岳穆清剑上脱离,飞回他的手中。

便见他右手持鞭把,左手持鞭头,用鞭身耍了几个花活,沉声喝道:“东土大能,且来看看我这西方技法‘神主十二鞭’,如何?”

未等岳穆清答话,棕发人左手急甩,鞭头直刺岳穆清前胸。岳穆清急使“引线穿针”,偏闪步避到一边,用长剑去撩那鞭头。

这次鞭头并未卷上他的剑刃,却被棕发人凌空一舞,斜向下抽击他的腰侧。这一抽既快且猛,若是抽打在人身上,非将人打得筋断骨折不可。岳穆清变招也快,立运剑身下劈,将鞭头格挡开去。

两人翻翻滚滚过了四五十招,棕发人鞭法果然精湛,什么刺、绕、劈、扫、抡、绞、挂、撩……种种技法层出不穷。九节鞭这类又长又软的兵器本来不易驾驭,在他手中却如臂使指,灵气逼人。

岳穆清不谙鞭法,只是仗着剑法精妙、应变奇速,尚能勉力支撑,可想要破敌,却万难做到。

另一边史敬奉对金发人,全然处于下风,出招越来越慢,已经支撑不住。两名骑兵见他力怯,急忙上前相助,两把大戟一架,才架住金发人的巨剑下劈,帮史敬奉捡回一条命来。

但是两名骑兵一走,抵挡着祆教徒的圈子破开一个缺口,教徒蜂拥而入,个个持刀乱砍,场面更加混乱。

这些教徒原意是帮助首领克敌,却不知那九节长鞭需要有空间方能施展开来,场内一旦人满为患,棕发人顾忌钢鞭误伤同伴,便将鞭头收起,让在一旁。

岳穆清侥幸逃出鞭网,但四周都是敌人,不时有刀剑从各个方向砍来,只得运起“清风步”,在人群间穿梭刺杀。

这些教众虽然人多,但尽皆身手平平,在岳穆清面前几无一合之将,很快被他杀伤多人。

金发人见状,大声怒吼,挺巨剑来迎战。他初时与岳穆清对掌吃亏,心中颇有愤恨之意,这时又见他威胁太大,立刻纵身扑上,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岳穆清与棕发人一场剧战,体力消耗虽不算大,但着实损耗精神,真气运用也颇为剧烈。这时只觉体内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等几条未通经脉中的穴道“剥剥”作响,大量内藏真气冲将出来,在经脉之中左冲右突。

他明知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但这是在战场之中,难道和敌人说:“你且让我先去闭关度个劫,再出关与你比试,如何?”

一闪念间,对方巨剑已经迎头劈了下来。岳穆清心下一横,急催真气,聚力上臂,出剑与对方相斫。

这一发力,他只觉四肢百骸之间的真气轰然齐鸣,恰如日月倒转,星辰坠落,山崩海啸,世界在一刹那间变得极为明亮。岳穆清感到自己仿佛灵魂出窍,正从半空中俯瞰着这一切。

他看到宽刃巨剑被巨大的力量所撞击,不受控制地向后弹去。金发碧眼的“第八尊者”脸上露出了惊诧而恐惧的神色,但下一瞬,那神情就凝固在被劈成两半的脸上。

再下一瞬,岳穆清的世界也堕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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