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萱羊血(1 / 1)

第442章 萱羊血

盛家兄弟落座后,有保姆送上来两杯茶,兄弟二人点头致谢,但谁也没去碰那茶。

盛希平抬头看向上首坐着,身穿军绿制服的男人,吴玉华的父亲,吴秉忠。

这位一看就是平日里不苟言笑,很威严的样子。

虽然此刻他似乎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但眉宇间的冷肃,依旧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意。

“吴伯父、吴伯母,舍弟年轻,处事难免毛手毛脚、思虑不周,还请二位见谅。”

盛希平率先开口,先替盛希康道个歉。

“虽说这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可要想长远走下去,终究还是两个家庭相合。

最起码,谈恋爱了也该主动来家里拜访,征求二位的同意才行。

昨天我到这才知道,直接就训了希康一顿,这事儿,是他做的不好,失了礼数。”

刚才一进屋,盛希平就发现了,这吴家小辈儿里头男的多,女孩就吴玉华一个。

这样的家庭出身,又是小辈里为数不多的女娃,可想而知,吴玉华绝对是千娇百宠养大的,是吴家上下捧在手心的宝贝。

如今,掌上明珠要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抢走,想来吴家人的心里,不会太舒服。

别说是吴家了,就是在盛家,盛希平只要一想到,他家那俩妹妹要处对象,将来会嫁给哪个臭小子,他都想揍人。

所以,不等吴家人开口,盛希平先主动开口道歉,也算是给盛希康争取点儿印象分。

虽然盛希平心里,对弟弟的这段感情没报太大希望,但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一下。万一有希望呢?

吴秉忠的目光扫过盛希康,又看了看盛希平,之后扭头跟妻子对视一眼。

二人相视一笑,吴秉忠那凌厉的眉眼,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吴秉忠轻咳一声,这才开口说话,“年轻人嘛,有朝气,有冲劲儿,不像岁数大的人瞻前顾后,思虑不周也属正常。”

吴秉忠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也多了些随意,比刚才更放松了些。

“昨天玉华跟我们说了,毓青和毓丞也把盛同志的话都带到。

我倒是对令尊令堂,非常敬佩,林业工人了不起啊,深山老林里头工作,默默无闻支援着国家建设。

更让人钦佩的,是盛家的家风。

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家庭,竟然能培养出这么多出色的儿女,六个子女中,有四人都考上了国内了,她这辈子就认准了盛希康,谁拦着也不好使。

吴家就这么一个丫头,从小宠到大,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如今吴玉华就是看好个小伙子,还是个挺优秀的小伙子,他们能咋办?硬生生给搅合黄了,让闺女恨家里一辈子?

倒不如大大方方同意了两个人相处,看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毕竟相爱容易相处难,万一俩人处着处着发觉彼此不合适,不用家里人说,他们自己就分手了。

要是俩人越处越好,那就准备准备,让他们结婚呗。

谁家闺女不结婚,还能留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咋地?

吴秉忠这话一出,就听见身后的吴玉华长出一口气,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闺女大了,养不住喽。

当然,更惊讶的是盛家哥俩。

刚才进门那架势,盛希平真以为弟弟这亲事要黄。

没想到峰回路转,吴家竟然点头同意了俩人相处,这还真是让他意外。

“希康,还不快谢谢人家。”盛希平小声提醒弟弟。

盛希康急忙站起来,朝着吴秉忠夫妻行礼。

“多些伯父伯母成全,还请伯父伯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华,绝不会欺负她,惹她伤心。”

盛希康这小子,还是有点儿机灵劲儿的,这会儿就把称呼改了,不再叫吴伯父、吴伯母,去掉姓氏,显得更亲近。

“哈哈哈,你欺负她?她不欺负你就是好的了。

你看见那边儿毓青他们几个没?我们家还有好几个男孩子在外地没回来呢。

玉华的脾气,早就让她这些哥哥弟弟给宠坏了,以后啊,有你受的。”

亲口承认了闺女和盛希康的恋爱关系后,吴秉忠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对盛希康也亲切了起来。

此话一出,身后的吴玉华不乐意了,气的一跺脚。“爸,你胡说什么呢?我哪有?”

“好好好,你没有,你最好,最好了,对吧?”吴秉忠很是敷衍的笑道。

“对,对,我们家玉华最乖巧懂事了,刚才你爸都是胡说的。”

吴玉华的二叔,吴秉义也跟着附和道。只是这话里,更多的是调侃。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方才那凝重严肃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小盛同志,哎呀,这么叫着真别扭。

希康、希平,今天既然来家里了,就留下来吃顿便饭,正好,也陪着你伯父好好聊聊。

算起来,我们家跟东北也有些渊源,我们家老爷子当年打过四平保卫战,以前还总跟我们提起东北的事呢。”

等众人笑过了,吴玉华的母亲,喻文兰开口说道。

喻文兰这么一说,盛希平哥俩不由得肃然起敬,吴家老爷子,当年肯定是挺了不起的人物。

“伯父、伯母,按说各位一番盛情,不应该推辞。

不过我们还有些事情没处理,今晚上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哪有第一次登门就留下来吃饭的?那也太没眼力见儿了。

今天来吴家这么顺当,没用费什么口舌,人家就同意了盛希康和吴玉华处对象,这就挺好。

再留下来吃饭,那不是蹬鼻子上脸么?所以,盛希平给弟弟使了个眼色,就要起身告辞。

“你看,这还见外起来了?到这儿,就和到家是一样的。

都这个时候了,不管有啥事儿,也得吃完饭再走。”

喻文兰是个很爽利的个性,对人也十分热情,没啥架子。

闺女已经认定了盛希康,喻文兰瞅着盛希康这小伙子也挺不错,挺招人喜欢的。

那还能让人家空着肚子就走么?这要是传出去,旁人不得笑吴家啊?

盛希平哥俩刚想拒绝,却见到有人推着辆轮椅,从外面进来。

轮椅上,一位头发白的老者,看上去得有七十多岁了。

老人的脸上有一道疤,岁月的沧桑让老人不复当年威风,可眉宇间依旧有着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坚毅。

“爸,你怎么过来了?王医生,不是说让我爸静养么?”吴秉忠、吴秉义,以及会客厅里其他人,全都站了起来。

吴毓青等几个小辈,连忙上前接过轮椅把手。

“爷爷,你是不是在屋里呆着闷啊?想出来走走?”吴玉华几步走过去,蹲在老爷子跟前儿,柔声问道。

“我,我,我来,来看看你,对象。”老爷子张嘴,断断续续,非常吃力的说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来。

此时,盛希平才注意到,这位老爷子,嘴微微有点儿歪,右手似乎也有问题,看起来,像是脑中风后遗症。

这时候,原本推着老爷子的家庭保健医开口了。

“吴老听说,玉华姑娘的朋友来了,说什么也饿不在屋里呆着,非得要过来看看不可。

我犟不过吴老,就只能推着他过来。”

吴玉华是吴家这一辈儿唯一的女孩,最得老爷子欢心。

一听说吴玉华的对象来了,老爷子哪里还能在屋里呆着,非得过来看看,给孙女把把关不可。

吴玉华一听,连忙就把盛希康给拽过来了,“爷爷,你看,这就是我对象。

盛希康,吉省抚松那头的人,跟我一个学校,比我高一届。”

盛希康也蹲下来,仰头看着轮椅上的老爷子,“吴老您好,我是盛希康,见到您非常高兴。

您是老英雄,刚刚还听到您当初的事迹呢,让人肃然起敬。”

吴老瞪大了浑浊的双眼,仔仔细细打量了盛希康一番,然后费力的抬起左手,摸了摸盛希康头话了,二人也不好再矫情推辞,只能顺水推舟留了下来。

开饭时间还早,众人坐下继续说话聊天。

“吴伯父,我想问一下,吴老这个状态多久了?”盛希平貌似不经意的问了句。

“哎,别提了,家父年轻时打仗,留下了不少病根,这些年一直在休养。

年前突然中风,幸亏抢救及时,好歹保住命,可是这半边身子不好使了,嘴也有些歪,说话不清楚。”

提起老爷子的病症,一家子都忍不住叹气。

“照这么说,吴老发病时间不长,假如找对了方法,应该还能治好。”盛希平试探的说道。

吴秉义闻言苦笑,“医院那头也使了不少手段,什么针灸啊、康复训练啊,药也是一直在吃,可就是没什么效果。

主要是岁数太大了,身体机能不行,以目前的医疗条件来说,只能慢慢养着。”

盛希平点点头,像吴老这样的身份,给他治病的肯定都是最好的医生。

这些人要是都没办法的话,这个毛病还真是不好治了。

“那偏方呢?没试试么?”盛希平继续问。

“哎,也试了,自打老爷子出院,我们一家子就四处打听名医、偏方,想办法给老爷子治病。可是都没啥效果。”吴秉义也忍不住叹气说道。

“有个东北的老大夫,给我们说了个东西,叫什么悬羊血。

听说是长白山地区特有的动物,说要是能找到这玩意儿,说不定好用。

可后来我们一打听,这种动物,早在清末就见不着了,现在还上哪儿弄悬羊血去?”

吴秉义边说边摇头,父亲英雄一辈子,到老落得这般,为人子女的心里难受。

作为子女来说,但凡有一线希望,谁不想老父亲好起来啊?可这药方出的也太悬乎了,根本不可能。

“准确的说,那不叫悬羊血,应该叫萱羊。”盛希平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萱羊?什么是萱羊?”吴家兄弟闻声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问道。

盛希平仔细回忆着从师娘那里听来的典故。

“萱羊,据说是长白山里的一种早已灭绝的动物,它生活在悬崖峭壁上,甚至爬到一些树上。

据说长的跟山羊有点儿相似,头上的角比较大。”

有人说,萱羊睡觉是用角挂在树上,所以又叫悬羊,可也有人说,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本草纲目》中记载,“角细者谓之萱羊”。世人所说有奇效的悬羊血,实际上应该是萱羊的心肌血。

萱羊心肌血制成干粉,据说有止痛的奇效,效果是医院用那些麻醉剂止痛剂的好几倍。

据说,清朝末年,奉吉勘界委员刘建封,受命踏查长白山。

在寻找三江源时从马背上摔下来,把后腰摔坏了,在河边修整了四天,疼的动弹不得。

他手下的人,在当地猎户的陪同指引下,打到了一只萱羊,将萱羊血焙成粉给他喝下去,竟然很快就好了。

之后猎户又给刘建封弄了些虎骨胶,他吃完身体好了起来,继续踏查长白山。

这件事,被刘建封详细的记载在《长白山江岗志略》中,也是为数不多,关于萱羊的文献记录。

当然,关于萱羊血的传说,很多。

什么当年老罕王受了重伤,就是喝萱羊血治好,又重新征战沙场。

还有说什么当初张大帅受重伤,也是喝了萱羊血好的。

还有说当年慈禧想要找萱羊血,派出去很多人到长白山,一无所获的。

反正各种说法都有,在民间广为流传,但是真正见到萱羊或者萱羊血的人,很少。

“小盛同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说真的有悬羊血?”吴秉忠兄弟神情激动,一脸期盼的问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在我们长白山地区,有一种人被称为老山狗子、老洞狗子。就是那种在深山老林里居住,远离人群的人。

这些人多数性格孤僻,会打猎捕鱼,在山里从事最原始的渔猎生活。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人家那里听来的。”盛希平目光微闪,随口道。

“哎呀,希平,那你能不能帮忙给打听打听,哪里能弄到萱羊血?

要是真的能有,出多少钱,我们也乐意。只要能让老爷子好起来,别遭这些罪,什么条件我们都能答应。”

吴秉忠和吴秉义都激动的不行,两步上前,抓住盛希平的手,说道。

“据说这种动物已经灭绝了,我也只是听说。

回头,我帮着打听打听吧,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这就是传说。”盛希平沉吟许久,才点头答应了。

“谢谢,谢谢,希平啊,那就让你费心了,不管能不能找到,我们都承你的情。”

吴秉忠握着盛希平的手,激动之下力气不小,盛希平的手都让他给握的发白了。

“应该的,应该的,吴老是英雄,英雄暮年,也不该如此。但凡我能帮忙的,一定尽力。”

盛希平不着痕迹的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点头应道。

吴秉忠可能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笑笑,“来,来,希平,希康,坐下,咱坐下说话。”

众人重新坐下,各自情绪也恢复了些。

喻文兰招呼人,重新上了茶水,又嘱咐保姆,晚上的菜,再加几道。

这次茶水送上来,盛希平哥俩没再客气,而是端起了茶碗,抿了两口。

经过刚才萱羊血的话题,吴家人对盛希平兄弟的态度,热络了不少。

吴秉忠少不得要打听打听,盛希平往日都做什么,为啥会对打猎这些事情知道这么多。

“爸,这个我知道,希康说过,大哥也是名出色的猎人,打过好多野猪、黑瞎子,他们家还养过一只老虎呢。”

不等盛希平说话,吴玉华抢着说道。那语气里的骄傲劲儿,就好像盛希平是她哥哥那般。

“哎呦,真是没看出来,希平年纪轻轻,竟还是个好猎手呢。养过老虎?这可不得了啊。”

吴秉忠惊异的看向盛希平,眼中有赞赏之意。

“我们林场跟一个村屯挨着,那屯子里不少猎户,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学了点儿打猎的本事。

前几年当知青待业嘛,除了冬天上山伐木,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上山去,打点儿野鸡野兔啥的。

偶尔也能打个野猪、黑瞎子,反正就是家里改善改善生活。”盛希平笑笑,语气平淡的说道。

“至于那虎,是我们上山捡了只小虎崽,母虎被棕熊给咬死了。

那虎崽还没满月,不能大老远往省里折腾,就找了只刚下崽子的母狗给喂着,不想还真就养大了。

大概养了半年吧,那虎就放归山林了,现在就是偶尔还能遇见。”盛希平一边说的时候,瞅了眼盛希康。

这臭小子,啥都能往外说,打猎的事说就说吧,的存在怎么也往外咧咧?

万一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和娇娇壮壮岂不是危险?

“哦,原来是这样,也好,那老虎毕竟是野生动物,放归自然是对的。”

吴秉忠点点头,对盛希平也多了几分欣赏。

“不得不说,令尊令堂,都不是一般人啊,教养出来的孩子,个顶个儿的出色。”

吴秉忠十几岁就参军打仗,没多少文化,现在这点儿知识,都是后来在军事学院里学来的。

他一辈子最敬佩的就是有本事的人,从盛希平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里,吴秉忠听出了背后的凶险。

能在深山老林里讨生活的人,都是深藏不露,了不起。

同时,吴秉忠也对盛希平答应帮忙寻找萱羊血的事,多了几分信心。

说不定,这小伙子真有啥办法,若真是如此,老爷子康复有望。

毕竟,当年那些老人,到如今留下的不多了,老爷子能健健康康多活几年,那是吴家的福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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