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很长时间都没再出现过。
像是害怕唐念生气,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暗中观察她。
这种习性让唐念再一次联想到大学里散养的猫咪,喜欢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每次抬起头时都会发现圆圆的猫瞳正居高临下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事实上,唐念猜得差不多,塞缪尔的确不敢面对她。
他害怕继续出现,唐念会更加讨厌他,他从来没有获得过唐念的偏爱,也没有得到过她的垂怜,所以不敢妄想她的温柔。
即便他把自己搞得奄奄一息,即便唐念已经亲眼目睹过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却并没有因此怜惜他,那一巴掌就是最好的佐证。
塞缪尔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但是她看不见。
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像因游不出鱼缸的狂躁的小鱼。
少年在她一步之遥,贪婪而小心地注视着她。
塞缪尔害怕对上她厌恶的目光,因此只能在她看不见的维度贪婪而卑微地注视着她的面孔,这种窥视让他疼痛,也让他病态的满足。
爬她会消失,所以选择逃避。
不面对就不会走,自欺欺人。
他知道自己这张面孔是好看的,有许多人会对他这副躯壳产生肮脏痴切的肖想,可惜这张脸从来没有吸引到过她,她不会因为这张脸而给予他疼爱。
塞缪尔眼里流露出一些茫然。
他甚至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
主人?她好像不想要自己这个奴隶。
卡莉?她也不是卡莉,甚至,她都不是莉莉安娜。
她究竟是谁?
在对方看不见的视角中,塞缪尔就站在她面前。他看到少女的眼睛转了转,忽然抬起手,用力推倒了桌子,象牙桌上精美昂贵的摆件就这样摔落在地。
她又研究起墙壁上的油灯,拽着帷幔,似乎想点燃这里。
她不停地制造出一些动静,想要利用这些动静将他引出来,可她不知道,他已经在了。
唐念很快就意识到没有用。
她发现自己无论想要制造出什么样的麻烦都会失败。
象牙桌会被出现的黑色物质扶起,厚重的羊绒毯也保护了那些黄金玉器,连窗帘都无法点燃,浸泡了再多鲸油,任由烈火燎烤都没有用。
如果塞缪尔想刻意躲着她,那么她根本没办法让他出现。
唐念疲惫了,倒在柔软的沙发上,贴着靠背,皱紧眉头。
不知不觉间意识昏沉过去。
她蜷缩着身体,手按在腹部,像是又累又饿。
半梦半醒间,唇齿间弥漫出一股香甜。
有东西轻柔摩梭,接着撬开唇瓣,将带有丝丝缕缕香甜气息的液体喂了进来,她无意识吞咽着,并仰头追逐,四肢百骸仿佛注入了温暖的泉水,让她整个人泡进温暖感受中。
有人在喂她。
唐念闭眼进食,轻轻咬着那根手指。
等到对方准备收手离开时,倏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不出现吗?有本事就不要出现。
少年僵住一瞬,尝试抽手,腕间破碎的裂片挂到她的手心,唐念发出嘶的吸气声,他颤了一下,不敢再动,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不敢看她。
他可能在思考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少女唇瓣上还染着一丝血迹,如果仔细看的话,会观察到她的唇角微微翘起,像是得逞了一样,眼中略带一些狡黠。毣趣阅
她在看不见他的时候,塞缪尔一直在观察她,他贪婪地用眼睛收集唐念的一举一动,将她的所有小习惯牢牢记在心里。
因此,能看出她此刻眼中让他身体泛软的得意。
好……可爱。
唐念扯着塞缪尔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掌心下有些扎人的触感吸引了她的视线,原本如陶瓷一般白皙无瑕的肌肤上遍布裂痕,像是被人摔碎了。
塞缪尔果然跟他的气质一样,看起来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只要再施加一些外力,他就会哗啦一下变成凄美破裂的瓷片。
在这种无声的观察中,唐念靠得越来越近,想要看清他身上的裂痕是从哪里蔓延出来的。
少年绷紧了身体,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唇瓣,但又垂下眼,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唐念抿唇,她能猜测到他想说什么,不要看,他会自卑之类的,他一向很在乎自己在唐念眼中的形象。
就算开了口,问的无非也就是您饱了吗?您还需要进食吗?之类的话。
两个人僵持着,唐念有些厌倦这种毫无进展的寂静对峙,得逞的愉悦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甩开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边。
背后一直有一道目光在追随着她。
算了,就这样吧。
看看谁先能耗死对方,
她拉着被子,翻身躺在了床褥里。
塞缪尔沉默着,将袖子放下去,遮住遍布裂痕的身躯。
稍早一些的时候,唐念曾在房间门口捡到了一个碎片,白色的,质地莹润,看起来像某种昂贵的玉。
塞缪尔的身体摸上去是柔软的,碎片却坚硬冰冷。
如果没猜错,他就是巫师的话,那么他这个身体很有可能也是他自己制造出的傀儡,用魔力将冰冷的东西变得柔软而富有温度也不是不可能。
时间过去很久,久到唐念真的快要睡着了,才听见微弱的脚步声响起。
少年安静地走出去,很小心地将门关上。
又闭了一会儿眼,唐念坐起来。
门缝下处有道黑色的影子。
唐念掀开被子,走下去,脚步踩在厚重的羊绒地毯上,悄无声息。
她刻意隐藏了动静,直到手指握到门把手的那一刻,猛地拉开门。
如愿看到了一脸惊慌的少年。
他就坐在她的门口,柔软的发丝随着倏然回头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那张脸苍白而姝丽的面容写满惊慌。
诡谲的黑色图腾已经从他的脸上褪下了,只是身上破碎的痕迹越发鲜明。
眼前这一幕画面与记忆中的某一时刻重叠。
曾经唐念将塞缪尔斯拱手送给了玛格丽特,在那之后的某一个雨夜里,玛格丽特给他下了药。
这个小奴隶就如寻找回家路的家犬一般,一路从血族的红塔,踉跄着跑回她身边,眼角通红的敲开她的门,用潮红靡艳的手指轻轻抓住她的衣袖,求她收留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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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