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一和安都到达空间巷的时候，正好碰到安在国满身血气的从他的飞船里下来。他把自己染血的手套摘下来擦了擦脸上不知什么物种的血液，对安都和归一偏了偏头。
“父亲。”安都看着他，冷淡的叫出两个字，完全看不出半分百年未见的父子该有的样子。
归一立在安都身边，叫了声“安将军”之后也没了下文。
“恩。”安在国应了一声，那语气和安都不遑想让。
“给我滚进去换衣服！”方临眉头一竖，脸瞬间就黑了三分。以前只觉得这对父子相处的方式冷淡了点，等自己也成为父亲的角色之后他才森森的明白过来，为什么安在国在地球的时候从来没有告诉他安都的另一个父亲就是他这个想法。
爱吃醋且占有欲强的男人，真是让人伤不起。
“一路过来还顺利吗？这次是路过，还是打算在这里住几天？”方临原本看着安都，等到询问的时候就转向了归一。
“大概会住上一段时间，星球中元素含量不同，我们没有办法长期停留。”归一很给面子的回答了方临的问题，他们原本就是打算来新星的，也确实打算住上一阵。
毕竟，他对这个星球上的“卵”很感兴趣。
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归一向来就是个行动派，飞船一着陆，回到方临给他们安排的住所之后归一果断拽着方临出去了。
两个人一走，剩下安都和安在国两父子沉寂的面对面坐着，大半天都没有人说半个字。
“你的身体，进化到了什么程度？”最终还是安在国先开了口，他看着安都的左手，眼睛眯了起来。
“打一场。”安都抬头看着他说。
“正合我意。”
安在国带着安都去了格斗场，两个人封锁了门在里面待了两个小时，期间传出的动静让副官一直立在门外，直到打斗的声音消失，他都没敢走开。
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室内格斗场，安都和安在国躺在幸存的一小块平地上，两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顺着发梢一颗颗落下去。
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安在国战意原本就未消，难逢棋手的他多年来终于酣畅淋漓的打了一场，即使脸上还在冒着血珠，也没能破坏他的难得的好心情。
闭着眼睛的安都休息了片刻才睁开来，丝丝缕缕的红色游.走在眼底，一时半会儿恐怕是消不掉的。
其实，安在国才是最早进化到最完美的人类。
安在国是兽类基因强化者，他的基本片段是豹子，但是在进化的过程中，安在国原本的人类基因竟然压制了兽类基因，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进化。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安在国都是安都仰望的对象。更何况安在国当初想要一个孩子的原因并不是出于爱，所以安都从他那里一开始得到的就只有杀戮，以及对力量的渴望。
直到他决定违逆安在国的命令，将归一脱离人类的控制，他才能深刻的理解，坐在安在国这样的高位，到底要面临着什么。
今天能够相见，还能以对手的身份和他所谓的父亲打上一场，而且对方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失而失去往日的光彩——这足以让他无憾此行。
“地球现在的空气成分，并不适合你居住。”安在国躺在地上说，因为打斗而脱下的上衣，他看到了安都的机械手臂接口，那和皮肤完全融合看不出半点违和感的衔接口，让他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其他人可能并没有大碍，但是对于安都这样的纯人类，大概并不是什么好事。
“无所谓。”安都说。
其实也不算非常致命的事，只是地球现在的空气元素会压制他的进化，这样长久下去，会导致他的芯片和身体的进化不同步。
只是安都是个自制力极其强的人，他能够压制自己的芯片升级，以平衡身体的进化。
“哼。”安在国哼了一声，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鄙视意味。这也是安在国为什么没有非要压着安都跟在他身边的原因。
这个孩子实在太有主见，从他懂事开始他就非常明确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小小的安都就学会了严以律己，以及不择手段。
现在让他放弃原本的星球定居新星，简直是做梦——只是这样一来，方临大概又要伤心上一段时间了。
“方院长他……”沉默了一会儿，安都打破了沉默。看到方临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他不动声色扫描出来的结果并没有显示他的身体有问题。
“不知道。”安在国皱起了眉头，“他最近神神秘秘，大概又迷上了什么发现。”
难得的，提到爱人，安在国也多说了几句。
只是这一次，安在国猜错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向来理智的方临会做出这种事。当知道之后，勃然大怒的安在国硬生生把怒火憋了回去，抱着方临的他发现自己竟然恐慌到了极点。
“方院长，我给你的这些东西有用吗？”归一立在一片潮湿的谷地中，看到自己和安都上次去蝎谷中采集的植株，已经在这个星球上长势良好。
“就目前来说，大概是最好的一种方法了。”方临看着那些开得正欢的花朵，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
“这些卵，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归一向前走了两步，他蹲下去把手伸向缓缓流淌的溪流。不过瞬间，粘稠滑腻的触感就缠绕上了他的指尖。
归一把手举起来，向着阳光的方向眯起了眼睛。粘腻的液体中，零星分布的卵时不时脉动着，强势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星球自带的。”方临看着归一的指尖溢出红蓝色的粒子，不过片刻，这些卵连同液体一起被挥发掉。
“既然如此，这个星球的出生率……”归一顿了顿，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全程实验室隔离，人工孕育。”方临没有任何隐瞒的说，只是这样的出生率和存活率却是非常低的。而最近这几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儿的降生了。
“被寄生的胎儿，是什么样子的？”归一开始往回走，他当初看到方临的时候只能隐约的感应到他困扰的问题，但是具体的却是没有了解过的。
“……死胎。”走在完全现代化的街道，不停有路人向方临打招呼。经过中央广场的时候，归一看到许多人停了下来。
巨大的虚拟屏幕上，放映着安在国率领的人类又一次斩杀了星际异兽，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声。
难怪方临如此希望安都回到新星，这里的人类文明就是地球的延续，无论谁生活在这里，都能找到曾经家的感觉。
恋旧的人类，大概就没有把法离开了。
“方院长，我之前说过，不要太排斥它们……”归一看着琳琅满目的街道，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嗯，我知道。”
“但是我可没说，让你拿自己做实验。”周围的声音和空气瞬间凝滞了起来，被归一的粒子完全隔离起来的空间里，归一倏然转身盯着方临说。
“这种时候，总是有人得牺牲的。”方临并没有半分恐慌，常年的实验室生活让他周身萦绕着学者的气息，既不太和蔼可亲，又不会显得高高在上。
“哦，你就不怕我是在报复你？”归一勾起了嘴角，带着笑意的面容瞬间冷酷了下来。
归一不喜欢他，这是必然的。谁都不会喜欢把自己当作试验品的人，虽然有安都的那层关系在，他所维持的谦逊礼貌，也不过是个假相。
“所以我才决定，用我自己做个实验。”方临却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般，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他已经经历了一番生死。
他就没有还能活着的打算。
归一虽然给了他植株和晶石，但是真正种植却是在今年春天才开始的。就如同归一心中始终只能相信安都这一个人类之外，方临也从不认为归一会百分百的好心。
智能体和人类的和解，到底能维持到什么地步，是否真的就如同地球那样亲如一家，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所以你这是准备给哥哥生一窝怪物？”归一不带感情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他看着方临，仿佛下一刻就会把人扼杀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空间里。
“只要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方临认真的看着归一，甚至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哼！”归一转身，看不见的屏障瞬间消失，各种声音重新被耳朵接收，连空气都重新流动了起来。
这件事情，方临一开始就瞒着安在国。要是让那个男人知道，大概是会疯掉的吧。
眼底蓦然一酸，方临闭了闭眼睛，手指轻轻落在眉间。他能够为安在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他不想离开他，但是更不想那个男人死在战场上。
归一回来的时候安都还跟着安在国巡视防御工事，和自家父亲打过一场的安都被毫不客气的扔进了部队校场，这会儿正上演一场单人群殴画面。
归一感应了一会儿安都，知道他打得开心之后就把自己摔到了床中央。他盯着挑高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把手背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分别前，方临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总有一天，你也会做我做过的事情。
他当时没有反驳，因为方临说对了。他这次来只是想看看那些植株和晶石到底对除卵有没有作用，哪里知道方临竟然亲身上阵……
归一握着空间链，里面躺着他和安都上次在荒星上开采到的一种晶石。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方临死在他面前。
他的哥哥，会难过的吧……
黑色的晶石从空间链里被放了出来，归一看着它，片刻闭上了眼睛。七彩的能量粒子包裹着那块晶石，慢慢的晶石里的能量被提取了出来。
失去颜色的晶体变成了苍白的石头，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碎成了一堆粉末。
红蓝两色包裹着晶石里的能量在归一眼前徘徊了一圈，瞬间消失在房间里。
回到实验室的方临全身放松的躺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他的意识其实清醒无比，在决定让卵寄生在他身体之后，他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睡着过了。
悄无声息的能量粒子靠近了他的身体，下一刻，全部消失在他体内。剩下的红蓝粒子盘旋了一圈，无声的消失在空气间。
“记得做.爱啊，方院长……”归一睁开眼睛，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在新星只待了三个月，归一就收拾东西拖着安都离开了。简直像是逃难一般，虽然归一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但是任谁一声招呼都不打，三更半夜的偷偷离开，怎么看怎么像是做了坏事。
“九九？”安都疑惑的看着他。
“嘘，”归一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他的指尖掠过安都薄薄的嘴唇，“哥哥，我们回家吧。”
在如同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眸中，安都点了点头，任由归一撕掉他的衣服，放肆纵.情。
从今以后，我们再不分开。
本文来自看书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