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界看来，厉骁是不受待见的私生子，本身也不是个上进的，靠大哥厉恒接济终日流连于各类娱乐场所，跟其他纨绔子弟没有什么区别。”
穆辞年躺在床上，身上扎满了针。
然而这一点也不折损他的气场，那双如墨翠般幽暗锐利的眼眸深不见底，似乎能看透人心。
他直直地看向华昭昭。
“为什么你会觉得那样一个‘酒囊饭袋’私底下竟掌管着厉家偌大的地下生意？”
他派人盯着厉家的动静，这才知道厉骁并不简单。
她是怎么发现的？
穆辞年倒也不是怀疑华昭昭什么，就是觉得奇怪。
华昭昭沉吟片刻。
厉家这一家族可谓臭名昭著，无奈在华国盘踞已久，势力盘根错节，无法轻易将它除去。
上一世的她对厉家的事有所耳闻，因着和厉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等被绑到船上后，厉骁好心给她科普了一下。
估计是不觉得她有什么威胁性，也可能是在漫长的旅途中有些无聊，他说了很多话。
透露了沈禾凝对她的恨意，以及他趁乱派人混进穆家利用她“气死”穆辞年的阴谋。
包括他掌管着厉家地下势力的事，全盘托出。
厉骁料不到她会带着记忆重生回来。
华昭昭垂眸对上穆辞年沉暗的瞳孔。
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华昭昭暗自叹了口气。
重生以来一直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觉她有“预知”能力，紧绷的神经在穆辞年面前却松懈了下来，还被他敏锐地抓住了她话语中的漏洞。
华昭昭也不知道为什么独独对他没有什么防备心。
不过，重生的事肯定得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
好在问题不大，可以圆过去。
顿了顿，华昭昭缓缓开口：“厉家在华国建国初期秩序混乱之时发家，走私非法物品，贩卖人口，疯狂敛财，形成了无数条成熟的产业链。”
“这些年华国政局逐渐稳定下来，相关法律法规完善，严厉打击各种黑恶势力。”
当然，这背后少不了穆家的大力支持。
估计厉北渊每想起一回都要在梦里把厉南皓那个坑人的弟弟千刀万剐一次。
如果厉南皓没弄死人家老爹，穆辞年根本不会像疯狗一样追着厉家撕咬不放。厉北渊唯一的念想就是穆辞年身体孱弱，天天盼着人家赶紧领盒饭。
无奈厉北渊到死都没熬到穆辞年咽气，只能怀着对厉家未来的无限担忧忍痛下线。
“这三十年来，厉北渊一直在想尽办法洗白产业。”
华昭昭语气一转：“但很显然，厉家还有很多地下生意存在，财帛动人心，要让厉北渊有壮士断腕般的决心彻底放弃那些产业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他愿意，他手下的人也不会同意。”
那穷凶极恶之徒过惯了血雨腥风的日子，想要他们断崖式从良谈何容易？厉北渊一旦处理不好，搞不好要被底下的人杀了，老大的位置换人来坐。
厉北渊本人是不愿意舍弃地下产业的。
“厉北渊早年算是一代‘枭雄’，做非法生意很简单，要让他老老实实创业做正经生意却很难。”
“没有灰色产业不断输血，厉氏早就垮了。”
“你分析得不错。”穆辞年赞许点头，“这些年来厉家收敛不少，但他们那些非法生意依然存在，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字——钱。”
“不过，你是怎么猜到厉骁是背后掌权者的？”
“厉北渊倾尽所有培养厉恒，苦心孤诣将好不容易洗白的厉氏集团交到他手中，不可能再让代表厉氏希望的接班人沾染不干净的东西。”
做好铺垫以后，华昭昭成功把话圆了回来。
她说出自己的推断。
“那些灰色产业必须有人打理。厉骁再不讨喜，也是厉家的人。厉北渊把地下势力交给他，总比交给那些没有忠义可言的手下来得好。”
“至少厉骁会继续暗中帮扶厉家。”
而那些手下说不准会直接把厉氏吞了。
关于厉骁纨绔子弟的人设，华昭昭也为他找好了理由。
“你说厉骁经常流连于各类娱乐场所，说不定人家是在视察自己的地下商业帝国呢。”
听了她的分析，穆辞年没再多想。
她或许是觉得于情于理厉骁都应该是地下势力掌权人，误打误撞猜中了真相。
事实上，厉骁的废物人设太过深入人心。
在圈内一直都是边缘人物般的存在，受尽冷待轻视。
估计很少人会相信那样一个乖乖站着让“父亲原配”扇巴掌指着鼻子辱骂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回的窝囊废会是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大名鼎鼎的“阎罗”。
如果那家伙不是自己的死对头，得知其身世真相的穆辞年都要心疼厉骁了。
穆辞年语带唏嘘：“厉南皓死于内斗，厉北渊也已经病逝，不算旁系，厉家男丁只剩下厉恒和厉骁兄弟二人，最后一个走白道，一个混黑道。”
“两人都做得有模有样。”
穆辞年一向认为上位者应该心怀城府，不能让旁人轻易看穿自己的喜怒哀乐，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心腹，他也常常像面瘫一般寡言少语。
死气沉沉、满腹仇恨的他其实也没什么话能跟他们聊。
但在华昭昭跟前，穆辞年竟然能够自然而然地把内心深处的话说出来，不带一丝犹豫。
半点也不怀疑她是厉家的卧底。
穆辞年轻嗤一声：“骁，强壮的马，厉北渊真是帮厉家养了一匹好马，只要齐敏活着，厉骁就不可能背叛厉家，不可能对厉恒下手。”
对于厉骁，穆辞年头疼的同时也感到佩服。
那家伙跟不要命一样。不过也正是厉骁豁出了命，厉家日渐萧条的地下生意又恢复了生机。
可惜齐敏依然不待见他。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华昭昭饶是再对厉骁恨之入骨，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有一点悲惨。
她这一世才知道厉骁的身世。
估计那是他不愿提及的隐痛。
她感叹：“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得到的母爱像无形中拴住厉骁的缰绳，让他一辈子心甘情愿为厉家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