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瑾瑜下巴微抬, 姜离凑近看了看少年嘴角的青紫, 打开盒子拿出新的一根棉签, 沾了些碘酒, 慢慢擦拭。
两人都才洗完澡, 头上的发梢都带着水汽。
纪瑾瑜眼皮垂敛, 面前的女人随意地蜷着腿, 露出雪白的玉足，眼睛盯着他的嘴角，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下颚处, 头发因为刚刚拆了橡皮筋的关系, 凌乱的披在肩侧, 比起白日里的精致多了份居家的亲和慵懒。
他感觉自己的心颤抖了一下，因为面前这个认真俯身认真帮自己清理伤口的女人。
纪瑾瑜自小的生活都可以用悲剧来形容, 大大小小的各种悲剧组成了他漫长的童年, 父亲的家暴，母亲的忽视辱骂, 吃了一餐没下顿的他往常只能默默舔舐着自己满身的伤口, 因为独自一个人, 他连哭泣的权力都没有，因为眼泪只是为了争取同情，而他连这个权力也没有。
现在眼前这个一身睡衣, 散着头发, 垂头的女人给予了他从未感受到的温暖。
纪瑾瑜盯着姜离精致的侧脸, 对方白皙的皮肤上在光下显得很水润, 他的眼神渐渐幽深。
“身上还有伤口吗？”
姜离在少年的额头上和嘴角处贴上q版的可爱创口贴后，抬头问着少年。
纪瑾瑜没说话，黑眼睛盯着姜离，呆呆地，看着姜离心里一笑，用食指轻轻弹了下对方光洁的额头，眼睛都泛着笑意，在灯光下闪烁着碎光。
“愣什么神，问你身上还有什么伤口没？”
纪瑾瑜回过神，手指暗暗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处，眼神微闪，抿了抿嘴唇，摇头，“没有。”
姜离挑眉，“真的？”
“把上衣掀起来我看看。”
纪瑾瑜，“……”
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学会骗人了，是吧。”
“转身。”
少年乖巧地转身背对着姜离，背挺的很直。
刚才对方摸着后腰处的细微动作她可没有忽视掉。
房间里开着暖气，姜离也不用担心因为掀起对方的衣服而让少年感冒。
她伸出手从下摆处把少爷的衣服掀开，等看清楚后，神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纪瑾瑜的后背处一片青紫，还有一些旧伤口的疤痕。
她努力去忽视那些伤口，她不想因为这些关注让少年自尊心收到伤害，对方的心比同龄人更加敏感，姜离不想冒失地让对方觉得她在同情他。
她的指腹触上少年泛着青紫的那块皮肤，感觉到手下的身体颤抖了下。
“伤的这么重，你不跟我说。”
这么大的一块淤青，不知道该有多疼。
姜离把医疗箱收拾起来放在一边，趿拉着拖鞋就往外面走。
坐在床上的少年一愣，来不及把身后的衣服放下来，就站了起来，连忙拉住往外面走的姜离。
黑眼睛看着对方，“你生气了吗？”
他抿了抿干枯的嘴唇，“我不疼。”
姜离停住步伐，在被拉住的时候还一惊，等看到少年的黑眼睛和脸上的微微惊慌的表情时，才反应过来对方那敏感的心思和不安全感。
她反握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又弹了下对方的额头，脸上着略显无奈的笑意，“我不生气，去厨房煮个鸡蛋给你敷淤青，要不要一起？”
说完又看了眼对方头上的发揪儿，脸上的笑意越发重。
“你头上的东西可别拆了，很好看。”
“嗯。”
少年依旧听话地点了点头，他对于姜离的要求基本上从不会拒绝。
客厅相较于房间里的气温低了不少，两人都披了件毛绒外套。
厨房里的器具摆放的很整齐，姜离去冰箱找鸡蛋，纪瑾瑜就把水烧上了。
“瑾瑜，你饿不饿？”
纪瑾瑜看了眼姜离手中已经开封了的面条，眨了眨眼睛，瞥了眼对方的肚子，耳朵微红地点了点头。
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了前不久对方站在体重秤上，大喊着又重了又重了的画面，最后少年眨了眨黑眼睛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他看来，姜离反而太瘦了些，而且，因为他童年的关系，现在有些人说的减肥和节食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对于长期经受饥饿的他来说，能吃饱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他平时从来不浪费食物。
于是两人很愉快的决定了今天晚上加一顿餐——夜宵。
餐厅的灯是暖黄色的，姜离特意买的这种暖色灯，让人感觉到温暖，家的感觉。
中国餐桌是团圆的一种象征，家族两字就可以说明这是一个很庞大古老的名族，自古以来，坐在餐桌上的人都是极其亲近的人，姜离设计这座房子的时候在餐厅这里花费了很多精力，追求完美，也许是每一个任务者的境界。
姜离坐在纪瑾瑜的对面，桌子并不是很长很大的那种，上面摆放着几束鲜花。
她的脸在暖光下，凌乱的发丝让纪瑾瑜的心感觉到了安定。
姜离埋头吃了几口，不知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最近冒出来的小肚腩，面色一变，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神色微苦。
纪瑾瑜抬起头，看向对方，眨了眨眼睛。
“不好吃吗？”
姜离摸了摸肚子，面上端着优雅地笑容，“不是，是我饱了。”
纪瑾瑜皱起眉头，看了眼对方，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吃完了自己这碗后，看向对方没怎么动的面条，没说话拿了过来，埋头吃了起来。
姜离看着对方的动作神色也不惊讶，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头，“我家瑾瑜可真乖。”
在这半年里，两人的生活习惯都磨合着差不多了，关系也变的更为亲近，当然，纪瑾瑜一如既往地不爱说话这点倒是没怎么变。
有时候基本上姜离吃不完的少年都包了下来。
只是，姜离撑着下巴看向埋头的少年，红红的耳尖毫无疑问地暴露了某人的心理。
她暗笑着感叹，嗯，还有一点，就是一如既往地害羞，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在学校与女同学交流的。
等两人吃完了夜宵，纪瑾瑜非常自觉的拿着碗筷放到洗碗机里。
姜离把热水中的鸡蛋拿了出来，用棉布包裹着剥壳，等准备好了后，姜离拿着泡在热水中的鸡蛋和纪瑾瑜上了楼。
再次掀开少年的衣服看到背部的淤青时，姜离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她把滚烫的鸡蛋用干净的纱布包好后，放在对方的淤青上，感受到对方的微微颤抖后，姜离的手一顿，“忍忍，过会儿就好多了。”
少年嗯了声，就真的一动不动了，挺直着背，颇让姜离觉得无奈。
她看了眼少年优美的背脊，滚着鸡蛋的手无意间地一碰带来了对方的一阵肌肤战栗少年的耳尖越发红了。
姜离却不知晓此时少年的害羞，她余光瞥见了床上被她随意地扔在蚕丝被中的窝陷进去的黑色塑料袋，神色微动，伸出手拿了过来。
看了眼前方坐着背挺地很直地少年，宽肩像是可以承担起一定的负担了。
等淤青敷地差不多了，姜离收起鸡蛋和放在一旁暖鸡蛋的热水。
穿起毛毯上的棉拖鞋，下了床，对已经把衣服整理好站起来望向自己的少年笑了笑，嘱托道。
“晚上，早点睡，写作业也别太晚了。”
“嗯。”少年点了点头，脸颊两侧都有点红了，低着头闷声回答。
姜离又指了指她放在床上的黑袋子，咳了声，脸上时常挂着的那种悠然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尴尬之色，她努力的淡然处之道，“这袋子里面的书你也记得看一下。”
少年没父母，也没亲人，能教导这些生理知识的人也只剩下了她，可她毕竟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也不可能说的太过清楚，只能给一些有关这方面的。
少年微微好奇地看了一下床上的黑色塑料袋，还是低头默默地点了点头。
姜离这才松了口气，走出了纪瑾瑜的房间。
等在少年送她到门前时，她回头看了眼纪瑾瑜头上她扎的那个充满恶趣味的发揪儿看了几眼，还是叮嘱道，“晚上睡觉前记的头发放下来，要不然明天早上肯定都会翘着。”
如果她不这样说，估计少年还真会把头发绑一个晚上。
纪瑾瑜嗯了声，等看见姜离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关上门，伸出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后腰，仿佛还有那种肌肤相亲的冰凉感，却好似带着火意，让人隐忍难耐。
他抿了抿嘴角，眼神暗沉，瞳孔幽深漆黑地就像海上的夜晚被夜幕覆盖，不可测，背着门靠了好一会儿才回了房间，他走到显得微微凌乱的床铺，眼前浮现出先前视野中闪过的一双雪白的玉足。
纪瑾瑜闭了闭眼，姜离所说的那个黑色袋子被她放在了床的边缘上，他上前几步，拿出一本后坐在床上看了起来。
青少年生理知识。
纪瑾瑜眼睛漆黑，盯着书的封面半晌后，才把剩余的书都倒了出来，一本本都是关于青少年生理教育知识的。
他愣了愣，翻开其中一本，耳朵尖自然而然地又染上的红晕。
他看了几页后，就合了上来，走到书桌前，看了眼埋在沙子中冬眠的小乌龟，摸了摸其略显冰凉的外壳，耳朵上的红反而都晕染上了脸颊。
回到房间的姜离却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事情，养孩子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她暗叹了口气，正准备熄灯时，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手里却振动了起来。
“喂？”
姜离靠在床头，接了电话。
“您好，是苏小姐吗？我是纪瑾瑜的班主任。”
姜离原先勾着的唇角放了下来，“哦？何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说实话，姜离是想让纪瑾瑜换班级的，可是想到少年好不容易在一个地方熟悉后，换班级太过不明智，要不然姜离早就提出了这个决定。
这个何老师在姜离的眼中可以说是很失责了，孩子打成这样，班主任居然没能在事情发展最开始前就接到消息赶到，这足以说明了这个班主任对整个班级的管理并不到位。
她的语气不由就有点生硬，带着她工作时常有的冷凝。
“是这样的，苏小姐，纪瑾瑜同学的那个……早恋问题……女方的家长今天知……”
姜离这时的表情已经说不上平缓了，怒极反笑。
“我们家瑾瑜不喜欢她，就算有问题，也是该教育一下自己的孩子才是，那方的家长难道还怪我们瑾瑜太过优秀不成。”
听这何老师的语气，那方的家长反倒像要找纪瑾瑜的不是了，姜离的口气更加不好。
以她的教养，是不会把事情推到一个小女生身上的，不得不说的是，对方的家长想把脏水泼到自己的崽子身上，她也顾不得教养了。
还有一点大概也是牵连吧。
她皱起眉头，看了眼放在柜子上的女士手表。
“何老师，请问，还有事情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等挂了电话后，姜离的好心情已经消失了，事实证明，养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叹了口气，熄了灯，闭上眼睛。
外面的夜幕笼罩，皎洁的月光撒在白雪上，让地上泛着微光。
室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缓缓的呼吸声。
另一边的躺在床上的纪瑾瑜却是呼吸微喘，脸上涌现着不同寻常的红晕，额头上冒出了细汗，放在旁边的那只小绿龟半边身子被埋进了沙土中，一动不动地陷入着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