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记得那次的辩论题目好像叫做"谈恋爱会不会使一个人丧失理性"。

柏森和我,还有一个机械系的大一男生,代表反方。

正方也是三个人,两男一女。

那个女孩子长得很可爱,还绑了两条长长的辫子。

正方的观点一直锁定在谈恋爱的人总会做出很多不理性的行为。

以学生而言,即使隔天要期末考,晚上还是会跟女孩子看电影。

或是半夜在女孩楼下弹吉他大唱情歌,不怕被愤怒的邻居围殴。

为了爱情茶不思饭不想睡不着的人,更是所在多有。

而许多疯狂行为的产生,通常也是因为追求爱情。

更有甚者,为了爱情而想不开自杀,或是杀害情敌与爱人,也时有所闻。

"例如著名的爱德华八世,放弃王位而成为温莎公爵,只为了和心爱的辛普森夫人厮守终生。辛普森夫人是个离过两次婚的妇人,温莎公爵竟然为她失去王位并被流放,我们能说温莎公爵没有失去理性吗?"那个绑着辫子的女孩,左手抓着辫子,右手指着我,大声地说。

我在答辩时,首先定义理性应是思考的"过程",而非"结果"。

所以不能因为经过思考的结果和一般人不一样,就否定他没经过思考。

举例来说,如果在白色与黑色之间,大家都选白色,却有一个人选黑色。

并不能因此判定那个人没有理性,只不过在一般人眼里他是不正常而已。

正不正常只是多与少的区别,没有对与错,更与理不理性无关。

就像爱因斯坦智商比正常人高很多,表示他不正常,但能说他不理性吗?

"英国的温莎公爵不爱江山爱美人,这是因为对他而言美人比较重要。

即使一般人都觉得江山比较重要,那也只是价值观上的差异。不应该因为这种不同的价值观,就认定温莎公爵因为爱情而失去理性。"我没绑辫子,又不甘示弱,左手随便抓着一撮头发,右手也指着她。

柏森站起身准备结辩时,右手还在桌子下方对我比个"v"手势。

"对方辩友举出许多因为'爱情'而杀人或自杀的极端结果做例子,来证明'谈恋爱'是不理性的……"柏森的语调很激昂。这语调我很熟悉,好像是?……"我方想反驳的是,即使有许多人为了'金钱'而杀人或自杀,就能证明'赚钱'是不理性的吗?"柏森把语气再加强一些,我终于知道了,那是在话剧社时念对白的方式。

"所以我方认为,'谈恋爱并不会使一个人丧失理性'。谢谢!"柏森下台时,答礼的姿势是土风舞社的邀舞动作。

结果揭晓,我们代表的反方获胜,柏森还获得该场比赛的最佳辩士。

学长说我表现得也不错,只是抓头发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很像猴子。

"可惜这是辩论比赛,不是马戏团表演。"学长拍拍我肩膀,遗憾地说。

当天晚上,依照惯例,柏森还是在熄灯睡觉后爬到上铺问我,他是不是天生的英雄人物。

从此,柏森就一直是辩论社社员,到大四为止。

我陪柏森到大二后,就不去辩论社了。

因为我辩论时,偶尔会冒出你娘的圈圈叉叉,或是他妈的鸟儿飞之类的脏话。

学长说我很孝顺,都不会提到我妈。

孝子是不应该因为说脏话而被对方辩友砍死的。

总之,大一和大二的时光,对我和柏森而言,是非常快乐的。

正因为快乐,所以时光走得特别匆忙。

大二下学期,柏森还被选为班代,我被选为副班代。

那学期我们相当活跃,办了几场舞会,还有撞球比赛和歌唱比赛。

舞会时,我们有开舞特权,可以先挑选可爱的女孩子跳舞,不必跟人抢。

撞球比赛我和柏森搭档,撞遍班上无敌手,拿到冠军。

歌唱比赛子尧兄竟然也参加,他唱的是曹雪芹的"红豆词"。

"滴不尽相思血泪拋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子尧兄左手抱着一本《红楼梦》上台,声音浑厚低沉,全班震惊。

"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满喉,瞧不尽镜里花容瘦……"他的右手先轻掐着脖子,再摸摸脸颊,身段很像歌仔戏里的花旦。

"展不开眉头,捱不明更漏……"

子尧兄深锁双眉,眼睛微闭,右手按着额头,非常投入。

"恰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悠"字尾音拉长十几秒,绵延不绝,全班鼓掌叫好。

毫无异议,子尧兄是班上歌唱比赛的冠军。

系上的课业,我和柏森也都能轻松过关。

子尧兄一直被流体力学所困扰,考试前我和柏森总会恶补他一番。

要升大三的那个暑假,1013室的三个人,决定要搬出宿舍。

因为每个人的东西变多了,特别是书。

所以我们在外面找了间公寓,是楼中楼格局,有四个房间。

还剩一间,我们把它分租出去。

最后租给一个大我们一届的中文系学姐,杨秀枝。

我们都叫她秀枝学姐。

秀枝学姐的出现,除了让我知道东方女孩也有傲视西方的胸围外,最重要的是,她让我认识了明菁。

因为明菁,我才知道,我是一株檞寄生。

【五】

我无法在夜里入睡

因为思念一直来敲门

我起身为你祈祷

用最虔诚的文

亲爱的你

我若是天使

我只守护

你所有的幸福

"各位旅客,现在开始验票!"

列车长摇摇晃晃地推开车厢的门,人还没站稳便说了这句话。

我把刚读完的第五根烟收起,准备掏钱补票。

"到哪里?"

"从台北到……到……应该是台南吧。"

列车长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裤子后面的口袋拿出本子,边写边说:"台北到台南,总共571元。"我付了张千元钞票,列车长拿钱找给我时,说:"先生,请别坐在这箱子上。里面放的是便当。""啊?抱歉。"我很不好意思地马上站起身。

还好,今天的肠胃没出问题,不然就对不起火车上吃便当的旅客了。

过没多久,就有火车上工作人员来打开箱子,拿出便当,准备贩卖。

我今天还没吃过任何东西,不过我并不想吃便当。

只是单纯地不想吃东西而已。

再把第五根烟拿出,将视线停在"因为思念一直来敲门"这句。

明菁曾经告诉我,思念的形状是什么。

但是思念在夜里敲门的声音,听起来到底像什么呢?

我斜倚着车厢,试着调整出一个较舒服的姿势。

听车内的人说,火车刚过新竹。

真巧,秀枝学姐正是新竹人,很想知道她的近况。

她火爆的脾气,不知道改了没?

我想应该很难改掉,毕竟那是她的特色,改掉不见得比较好。

我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秀枝学姐的情形。

那时我和柏森为了分租房间,到处贴租屋红纸。

柏森还偷偷在红纸写上:"限成大女学生,貌美者尤佳。"两天后,秀枝学姐来看房子。

她打开客厅的落地窗时,用力过猛,把落地窗卸了下来。

"真抱歉。没想到昨天刚卸掉人的肩膀,今天就卸掉窗。""卸……卸……卸掉人的肩膀?"柏森问得有点紧张。

"也没什么啦,只是昨天看电影时,有个男的从后面拍我的肩膀搭讪。

我心里不爽,反手一握,顺手一推,随手一甩,他肩膀就脱臼了。"秀枝学姐说得轻描淡写。

我和柏森互望一眼,眼神中交换着恐惧。

看没十分钟,秀枝学姐就问:

"押金多少?我要租了。"

"你不再考虑看看?"柏森摸摸肩膀,小心地问着。

"干吗还考虑?我很喜欢这里。"

"可是我们其他三个都是男的喔。"我也摸摸肩膀。

"那又没差。我是女孩子都不担心了,你们紧张什么?"秀枝学姐斜眼看着我们,"是不是嫌我不够貌美?"我和柏森异口同声说:"小的不敢。""那就好。我是中文四的杨秀枝,以后多多指教啰。"这间楼中楼公寓在五楼,光线充足,通风良好,空间宽敞。

四间房间分配的结果,秀枝学姐和子尧兄住楼下,我和柏森住楼上。

秀枝学姐住的是套房,拥有自己专属的浴室。

楼下除了两间房间外,还有一间浴室,客厅和厨房都有。

楼上就只有两间房间,和一间我和柏森共享的浴室。

客厅落地窗外的阳台,空间算大,我们摆了三张椅子供聊天用。

楼上还有个小阳台,放了洗衣机,晾衣服也在这里。

我们三个人搬进来一星期后,秀枝学姐才搬进来。

秀枝学姐搬来那天,还下点小雨,子尧兄不在,我和柏森帮她整理东西。

"休息吧,东西弄得差不多了。我下楼买晚餐,我请吃饭。"秀枝学姐拿把伞就下楼了,半小时后提了比萨炸鸡和可乐回来。

"你们这两个学弟人不错,学姐很喜欢。来,一起吃吧。"我们在客厅边吃边聊,气氛很愉快。

其实秀枝学姐长得不错,人不算胖,但胸围确实很丰满。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太阳从东边出来"的事实。

"学姐,你为什么要搬出宿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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