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潇看着陌柔的电子准考证, 看着上面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一阵沉默。
联邦军队选拔考试一年一次，每次都只收300人左右, 面向的是20岁以上，30岁以下的联邦公民。
不过，最终参与选拔的，基本都是军校的应届毕业生。
大部分军校都有自动分配系统, 从这些军校毕业的学生，如果半年内都没加入任何军队, 就必须服从军校的分配。
很不巧, 联邦军校就有这么个系统。
也就是说，无论是陌柔还是封亦, 如果在最后这场考核中落败, 基本等同于彻底失去了进入联邦军队的机会。
因为他们等不到下一场选拔考试了——半年内没加入任何军队，就会被联邦军校分配走。
能不能加入联邦军队，对一个军人来说至关重要。
加入联邦军队，既能获得别的军队所望尘莫及的福利, 也一种对个人实力的肯定和证明。
联邦军队的军人, 走在路上个个身高八米一！
当然，他们所面临的危险会更多, 肩负的责任也会更重。
不过，身为一名合格的军人, 最不怕的就是危险和责任。
只要是军人，没有不想加入联邦军队的。
这也是慕潇看着陌柔的准考证迟迟不说话的原因。
一边是自己最爱的契主, 一边是自己最亲的兄弟。
他们之中，注定有一个人要和联邦军队失之交臂。
然而，无论他们之中谁落败，都是慕潇所不愿看到的。
陌柔见他神色凝重，知道封亦在他心中的分量，也就没有继续调侃，耸了下肩，关掉光脑。
她的电子准考证当即凭空消失。
偏偏这个时候，封亦入场了：“哇，你们来这么早啊？”他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冲过来对着慕潇的肩膀就是一拳，“今天状态咋样啊兄弟？”
慕潇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不说话。
“干嘛啊你？哑巴了？”封亦奇怪地看他一眼，突然收到更新提示，打开光脑一看，“嘿，准考证也能更新？有点意思啊。”
更有意思的在后面呢。
陌柔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默默观察封亦的反应。
只见他刚才还笑着的脸，在看到更新完的准考证后一僵，然后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这……这……”
知道自己最后一场考核的对手是陌柔后，他第一反应不是去看陌柔，而是看向了身边的慕潇，然后在他怜悯的视线里，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住啊兄弟，等我进了联邦军队，罩你啊。”
陌柔翻了个白眼，慕潇又沉默了一会儿后，平静地开口，吐出了三个字：“你会输。”
这三个字，他用万分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完全是一副陈述事实的态度，不接受任何反驳。
饶是封亦平时再怎么照顾他，此时此刻，听到他这样的语气，也不由地有些生气：“慕潇，你这就过分了。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在结契仪式上放水了，不然怎么可能连一个beta都打不过？还特么是个ega伪装的beta！”
慕潇叹了口气，不想泼他冷水，却更不希望他在和陌柔的对战中受伤。
结契仪式上，面对孤注一掷的陌柔，他的确放水了，可也不得不承认——陌柔是真的强。
否则，就算放水，他也绝不可能被她重伤成那样而毫无反抗之力。
有了那次的经历后，慕潇为每一个跟陌柔对战的人默哀，没想到这次居然默哀到自家兄弟头上来了。
他学着封亦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在跟你开玩笑，等你们开打你就知道了。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直到现在，他还以为陌柔在和他对战时所散发出的杀气，是出于对胜利的渴望。
她那时把他往死里打，等会儿肯定也会把封亦往死里打。
结契仪式上的她就已足够强，此时此刻，结了契的她，实力更是遥遥领先于同届的毕业生，估计能把封亦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慕潇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可封亦显然听不进。
他一把推开慕潇，对他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不信任感到气愤：“操，你他妈想跟老子打是不是？！老子会输给一个ega？！你愿意跪在ega脚下当狗，以为全世界的alpha都跟你一样想当狗吗？！”
这话说得难听，让陌柔忍不住皱眉，可慕潇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
老实说，早在结契仪式上放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会听到这种话的准备，所以，现在听到，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封亦听不进他也没办法。
这样想着，他最后拍了下封亦的肩膀：“加油吧，兄弟。”
“谁特么跟你是兄弟，滚！”封亦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走，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他拍得很重，慕潇的小臂上立刻红了一片。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正想安慰陌柔几句，让她别在意封亦刚才的气话，还没来得及转头，手上便感受到一个温柔的触感。
“你是真想被打吧？”陌柔嗤笑着抓起他那条被拍红的手臂，轻轻揉捏，“觉得他打不过我就这么觉得呗，说出来干嘛？我要是他，听了这话也想打你。”
说实话，封亦的反应，完全在陌柔的意料之中，所以她的情绪并没有被他刚才那段话煽动多少。
反倒是慕潇的信任，让她切切实实惊讶了一把。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觉得她能打赢封亦，并且会赢得很轻松。
慕潇感受着陌柔温柔的触碰，眼睫轻轻一颤，心里的低落瞬间去了大半。
叹了口气后，他无奈一笑：“这不是好心想给他提个醒嘛。”
“嗤——与其提醒他，还不如来提醒我，让我下手轻点什么的。”
慕潇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陌柔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
然而他很快笑了笑，温柔地回应：“那不行，你要是因为放水，在对战中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担心的。还是速战速决吧。”
“哦。”陌柔淡淡地应了一声，松开他的手臂，“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封亦确实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会对他下太重的手。你管好自己就行。”
“嗯。”
“考核快开始了，去准备吧。”陌柔说着，自己先背过了身。
然而，才走出两步，就被慕潇抓住了手腕。
她疑惑地回头，只见慕潇微垂着脑袋，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怎么？”她挑了下眉，饶是灵魂契合度再高，也猜不到此刻的慕潇在想什么。
慕潇两次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问出了一个他曾以为没必要，可突然发现，还是有必要问的问题。
“陌柔，既然你没认出我是被你救过的人，也不是很喜欢我……”
他说到一半，承受不住地抿了下唇。
——她刚才说，她会对封亦放水……所以，她是能在对战中放水的？
那她为什么会在结契仪式上对他产生杀意？又为什么能毫不留情地踢断他的肋骨？
越想越不敢想。
慕潇那个问题终究没能完整地问出口。
然而，这一次，陌柔不需要过多思考，也能猜到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想问我究竟为什么要契约你？”
慕潇迟疑了一下，点头。
“那我问你，你又为什么要接受我的邀请？”
“因为我喜……”
“结契是双方选择的结果，如果你不接受，我再怎么想契约你也没用。所以，你这个问题现在问出来有什么意义？”
陌柔是真的不懂——如果慕潇真的在乎这个问题，为什么结契前不问，偏偏这个时候问？
结契前，她的回答还能给他提供些参考，让他好好考虑是否要接受她的邀请。
而现在，无论她回不回答，他们都已经结契了，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如此，她还有回答的必要么？
更不用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回答不会是他想要的，只会让他感到不安。
慕潇沉默地看着陌柔，一段时间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无奈笑道：“也是，没有意义。”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听不出什么异样：“抱歉，我一时脑抽，别放在心上。”
“嗯，别多想，认真对战。”陌柔没有在意，停顿片刻后，试探着加了一句，“通过考核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话让慕潇不禁失笑——吃好吃的？怎么？他看起来很像吃货么？
虽然慕潇对美食没什么追求，但为了不让陌柔失望，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回应：“好，大吃一顿作为庆祝。”
“嗯。”陌柔应着，暗暗松了口气，再次背过身，朝准考证上标注的坐标走去。
这一次，没有人去抓她的手腕。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慕潇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眼中一片深邃，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曾以为，只要能待在她身边，他就满足了。
他没有忘记，他曾对封亦说过——就算陌柔不喜欢他，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成绩又好，想契约他之后把他当狗溜，他也认了。
可现在，他发现——不，他不满足。
他不甘心只当她的一条狗。
不过他不急。
反正他已经成了她的契从，无论是rou体还是灵魂，都是离她最近的人。
软磨硬泡、千方百计——总有一天，他会让她亲口对他说出“喜欢”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