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卫过当？”慕潇重复了一遍陌柔的话, 若有所思。
沉默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为什么你觉得他是被动杀人，而非主动杀人？”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陌柔丝毫不觉得诧异，平静地回应：“首先，你看这四个人的身份背景，他们生活的圈子基本没有交集, 互不认识，都跟凶手认识的可能性很小, 排除了凶手预谋杀人的可能。”
“其次, 四个人的死亡时间过于接近，其中有两个人的死亡时间只隔了三个小时。凶手提前调查选取目标的可能性也不大。”
“虽然不排除凶手主动拐进小巷勾ying受害者的可能, 但是, 只要凶手一口咬定是受害者先动的手，这样判下来，最后的结果还是防卫过当。”
“更不用说，凶手是ega。”
陌柔最后补充了一句, 微微皱眉。
由于ega体质脆弱, 死亡率极高，根据联邦法律, ega是没有死刑的，无论犯什么罪, 都会从轻发落，最严厉的处罚也就是终身监jin,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ega犯过要被判终身监jin的重罪。
与之相对，如果杀死了ega，哪怕是正当防卫，也要被判刑。
也就是说，如果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真的是ega，他们没有权利把他就地处决，甚至不能让他受伤，这大大提升了任务难度。
难道在前世，正因为凶手是ega，案子结束后，联邦下令销毁了和这起案子有关的一切，所以她痊愈归来后才对这起案子一无所知？
不及细想，“叮”的一声，是她收到了一封邮件，来自奚楠。
与此同时，奚楠推门走进办公室：“调查过了，那个云迟……”
话音未落，慕潇的光脑响了，慕潇立刻抬手示意奚楠保持安静，然后接听了电话。
执行组2组的组长，那个女beta沉稳地开口：“已锁定嫌疑人，请求执行逮捕。”
“不，等等。”陌柔一把抓过慕潇的手腕，对着他手上的光脑皱眉道，“在我到达现场之前，和目标保持距离。在不被他发现的前提下对他进行跟踪监视。”
2组的组长默了默，有些不理解：“队长，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冒犯到您，可……对方是个ega，以我们的能力……”
“死者都是beta。”陌柔冷冷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这不是性别的问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我们连他的杀人手法都不知道。别说他是个成年ega，就算他是个三岁小孩，也不能轻敌。”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会严格执行您的命令。”
“嗯。”陌柔应了一声后，松开慕潇的手腕，看向奚楠。
等慕潇挂断了电话，她这才淡淡地开口：“继续你刚才的汇报。”
“发你的邮件，你倒是打开啊。”奚楠忍不住吐槽一句。
“……”第四支队，大概真的只有这个混蛋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陌柔打开邮件看了眼，是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以及——验尸报告。
“这个人真的早就死了。”奚楠肯定地说，“这些资料都可以证明，这个人九年前死于xing窒息。尸体上提取到了三个alpha的信息素，这三个人都被判了刑，其中一个畏罪自杀了，还有两个将功赎罪战死沙场。”
顿了顿，他接着说：“当年那起案子被侦破的时候，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就因为这个卖yin组织里有两个ega。云迟是其中一个，比较惨，他被找到的时候还剩一口气，被救下后不久就死了。还有一个早在案子侦破前就逃走了，至今生死不明，甚至连身份都不是很明朗，只知道是个女的。”
“逃了？！”陌柔惊呼一声，很快反应过来，“等等，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云迟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照片和视频，记录的都是对云迟尸体的检查，从这些资料上看，云迟的尸体，虽然遍布伤痕和淤青，但至少是完整的，并没有缺胳膊少腿。
奚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跟你说了不可能是他，凶手怎么可能是个死人？就算他没死，现在也29岁了吧？监控里拍到的凶手明显年轻很多。欸，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
“闭嘴。”——不要怀疑，这两个字是慕潇说的。他的语气很淡，却还是让奚楠打了个冷颤。
“陌柔有她自己的判断，她是你的队长，你必须服从她的命令。”
“……”奚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队长出错还不让他提醒了？当他跟他一样是她的契从呢？
陌柔确实有她自己的判断。她是觉得，既然她都能重生了，还有什么事不可能？
反正她第一眼看到云迟的照片和资料，就有种“没错，就是这个人”的神奇感觉。
既然奚楠查不到其他嫌疑人，那闲着也是闲着，即便是个死人也是条线索呗？
而奚楠的下一句话，让陌柔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关于尸体的去向……确实有点奇怪。”奚楠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因为云迟没有家人，甚至没有联邦公民的身份证明，所以他的尸体应该是被联邦总部以联邦的名义捐赠给了医学事业，而他资料上也确实是这么写的，可问题是……我居然查不到他的尸体究竟被捐到了哪里。”
“可以了。”陌柔相信奚楠的实力，他说查不到，那就是真的查不到。
她起身脱去自己的外袍：“我去出外勤了，慕潇，这边交给你指挥。”
慕潇愣了一下：“我留在这里？”
这还是陌柔第一次下这种命令，以往他都是跟着她走的，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这次怎么……
“目标是ega，同为ega的我去接触是最好的。你的信息素会刺激到他。”
“我可以在远处……”慕潇说到一半，自己打住了，“好，注意安全。”
“嗯。”陌柔应了一声后，朝门外走去，却在走到门口时戛然止步，然后转身走回慕潇身前，弯下腰，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在他愕然的视线里，她凑近他的耳，轻声道，“不要担心我，认真工作，乖~”
慕潇愣了愣，随即无奈一笑，回吻了她一下：“嗯，我绝对服从你的一切命令。”
于是陌柔放心地离开了办公室。
慕潇温柔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没有挪开视线。
奚楠：“……啧，这个支队没法呆了。”
陌柔一个人骑着悬浮摩托，一路飙到任务现场。
和执行组会合后，在执行组的指引下，她很快见到了目标。
目标确实是个男性ega。此时此刻，他正在一家便利店里四处游走，脚步虚浮，就跟梦游似的。
他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短发，身高和陌柔差不多，大概只比她高半个头，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宽大休闲装，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出他的瘦骨嶙峋。
陌柔踟蹰了一下，对执行组下了命令：“我去接触目标，你们在远处待命，如果发现不对，立刻朝目标发射麻醉弹。目标是ega，注意别伤到他的要害。另外，把现场情况汇报给副队，一旦我失去指挥能力，你们就听从他的指挥。”
“明白。”
交代完该交代的事后，穿着便装的陌柔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便平静地走向了不远处的便利店。
工作日的下午两点，便利店里的人不是很多。
陌柔自然地靠近目标，还没看清他的脸，就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居然有点熟悉。
这股味道只存在了一瞬，紧接着就被一股恶臭覆盖。
目标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了……陌柔皱了皱眉，正想着该怎么和他搭话，忽然见他抬起了一只手，似乎想拿购物架最上面一层的压缩饼干。
然而，以他的身高，即便踮着脚尖，也和那包饼干差了一截。
机会来了！
陌柔轻盈一跃，在跃到制高点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取下了那包饼干。
目标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了那包饼干。
他愕然地看向陌柔，迟疑着抱住饼干，明显有些不敢置信：“是……给，给我的？”
“嗯，看你够不到就帮你拿了。”陌柔友好一笑，“你也是ega？”
“嗯……”目标的视线躲闪了一下，低头抿了下唇，“谢谢你。”
他的声音，唯唯诺诺，带着明显的无力，仿佛饿了很久，以至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很少在街上看到自己的同性呢。”陌柔微笑说着，试图跟他拉近距离，套取情报，“你也住在这附近吗？”
“算，算是……”目标的视线从右躲闪到左边，又很快躲闪回右边，怎么也不敢和陌柔对视。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吗？”陌柔边问边从面前的购物架上随手取了个罐头，看了眼保质期，假装自己真的是来购物的。
目标迟疑了一下，弱弱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陌柔：“？？？”
“我不知道我怎么……”目标抿了下唇，试图组织自己的语言，“有点难受，但是……”
陌柔表示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放下罐头，打断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目标抱着压缩饼干的手紧了紧，迟疑着“嗯”了一声：“难受……但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休息吧。”陌柔说着，强忍下目标身上的恶臭，扶住他的胳膊。
对于她突然的举动，目标的身体明显蜷缩了一下，似乎有些抵触，但又很快放松下来：“我，我没有家……对不起。”
陌柔不是很懂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没关系，我送你去附近的宾馆吧。都是ega，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她说着，扶着他朝收银台走去，他没有反抗。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目标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轻声吐出了两个字，“云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