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支队总部, 队长办公室。
陌柔看着面前的电子屏幕叹了口气。
坐在她对面的奚楠一脸嫌弃：“只要查到慕潇和奚楠的父亲，都跟云迟以前待的组织有过交集，就很容易查出慕潇母亲的真实身份——你真的有必要支开慕潇么？他早晚会知道。”
“谁说我让他去给云迟送生日礼物, 是为了支开他？”陌柔单手支着脑袋，语气十分平静，却掩饰不住脸上的担忧，“我只是觉得, 这种事，他自己调查出来会比较好。”
以她对慕潇的了解, 他现在应该已经自己查出来了才对——他的母亲, 就是云迟口中，那个跟他一样命途多舛, 最终扔下云迟逃走, 彻底失踪杳无音讯的ega。
“啧，你真是太宠他了。”奚楠抬手抚平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他的感受？”
陌柔瞪他一眼。
“算了，谈正事吧。”奚楠撇了下唇, 然后一边滑动电子屏幕上的资料一边说, “根据当年那件事的报告，花怜的体质比云迟还弱, 所以做不了手术。为了防止怀孕，她接的alpha很少, 只有两个，先是莫溪的父亲, 然后是慕潇的父亲。”
“前者应该是采取了一些避孕措施，后者么，我们现在知道了——彻底标记花怜，让她生下了慕潇。”
“不知道慕潇的父亲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可能是既想让ega给他生孩子，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se情组织有过交集，就偷偷带走了花怜，对外隐瞒她的存在，导致了她的失踪。”
“所以，事实上，慕潇12岁以前，跟他母亲花怜一样，都没有联邦公民的身份，是后来花怜病逝，慕潇逃离那个家时被警察发现，一切才真相大白。”
“那时候的慕潇还小，再加上已经被虐待得很惨了，警察不想雪上加霜，就对他隐瞒了这件事，引导他去联邦军校上学。”
陌柔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些联邦军队里的蛆虫怎么都不去死！”
“他们已经死了谢谢。”奚楠平静地提醒完，叹了口气，“所以，想想慕潇真厉害啊，生在这么扭曲的家庭，被与世隔绝虐待了这么多年，还能维持住自己的三观和性格。”
陌柔愣了一下。
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还记得你以前发给我的那个视频吗？那个是怎么一回事？他母亲自己拍的？”
“嗯，用他父亲的备用光脑。原本大概是拍了自己看的，也或者是为了给慕潇压力。但只要连过网，就能黑进去偷，超级简单。”
陌柔：“……”
“估计是哪个非法网站，觉得这些视频有卖点，就黑进去偷出来卖了。放心，我发现后，已全部清理干净，就自己这里备份了一下，你要的话……”
“删了！”
奚楠撇了下唇：“你别冲动啊，这可是很重要的证据。”
“删了！”
陌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证据个鬼，她要这些证据干嘛？起诉花怜虐待慕潇，把她抓起来吗？
要真抓得起来，也不会有第四支队的存在了。
“这件事不准再提，不准让慕潇知道，听到没有？”陌柔瞪了奚楠一眼，“花怜导致了7个科学家的死亡，自己成立了一个组织，操纵莫溪强行标记无辜的beta进行威胁，多次派人暗杀你——光是这些罪名加起来，就足够我直接击毙她了。”
“好啦，知道了啦。”奚楠一边说着，一边关掉电子屏幕，趴到桌上一阵失神。
为什么要提到莫溪……
唉，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被他强行标记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的伤，奚楠就隐隐意识到了操纵他的人有多恨alpha。
尤其是他那里，明显有被切过的痕迹。
果然，没多久他就真被切了。
然后上一次见面，他身上的伤又增加了许多。
真的，还不如亲手杀了他。
奚楠咬牙起身：“我继续调查花怜的行踪去了。”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花怜怕光，所以常年包裹在黑色的衣服里。现在天气这么热，穿成这样外出会很显眼。你最好联系下其他支队，多一个人多双眼睛，看到可疑的目标立刻通知我们。”
“好，知道了。”陌柔应着，立刻编辑起了请求其他支队协助的邮件。
然而，编辑到一半，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花怜应该只是因为以前的经历，痛恨alpha，想要折磨alpha罢了，她只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为什么会有这么多beta追随她？
前世的时候，慕潇所在的那个组织，有着很明显的反联邦倾向，每杀一个alpha都会留下一串攻击联邦的标语，要么是用被害人的血液书写而成，要么是用被害人的尸体碎片排列而成，总之非常凶残。
还发生过把被害人生殖器和他被割下生殖器时录下的视频一起寄送到联邦总部进行威胁的事。
这些事，真的都是花怜做的吗？
陌柔还在思考，开门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愣了一下，本能地抬头，看到了走进来的慕潇。
“回来了？这么快？”陌柔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礼物送到云迟手里没？他什么反应？”
“录下来了，等会儿再给你看。”慕潇淡淡地说着，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到陌柔身边坐下，踟蹰了一会儿才说，“关于我的母亲……”
“嗯哼？”陌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吧。”
“……”陌柔决定装到底，侧头和他对视，一脸疑惑，“什么？”
慕潇平静地和她对视了片刻，决定不戳穿她：“云迟说的，那个失踪的ega，是我母亲。”
陌柔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确定？”
慕潇点了下头。
“啧，世界真够小的啊。”陌柔感慨了一句后，伸手抱住慕潇的手臂，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他的肩上。
慕潇眨了下眼睛，感受着她的温度，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才说：“是我父亲对不起她，是这个社会没能保护好她，但她也确实犯了错，所以，我不会偏袒她。我这辈子，只服从你一个人的命令。”
废话么不是。
陌柔抬起一只手，摸上慕潇的身体，隔着衣服轻轻摩挲他身上的疤痕，试探道：“她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你要是还偏袒她的话，只能说你脑子有病了。”
慕潇愣了一下，然后无奈一笑：“你知道了啊……”
想想也是，都掌握这么多信息了，陌柔要是还猜不到他这些伤的由来，才叫奇怪。
“对不起。”
慕潇突然道歉，陌柔一脸迷茫：“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慕潇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因为对我有所隐瞒？”陌柔猜测。
“不是……不，也有吧。”慕潇抬起一只手，轻轻握住陌柔摸他的手，总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惹陌柔不高兴，可踟蹰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有时候觉得，其实我根本配不上你，根本没资格当你的契从。这样的我，刚从军校毕业的时候，居然还妄想成为你的契主……所以觉得很对不起你。”
“别忘了，先提出要跟你结契的人是我。”陌柔提醒着，反抓住他的手，压在了他的腿上，“你的过去不重要，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重要的是，你已经成了我的契从，那就要拿出身为我契从的气势来，不准拖我后腿。”
“嗯。”
“而你也确实从未拖过我的后腿。”陌柔补充了一句后，看着慕潇愣神的样子，忍不住捏过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做我契从的资格？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慕潇感受着陌柔近在咫尺的气息，无奈地笑了：“陌柔……我爱你。”
得知莫溪背后的人，那个被复活的ega是花怜后，云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默起来。
他积极配合治疗，硬是赶在半个月之内痊愈出院，甚至比叶晟出院得都早。
陌柔身为他的监护人，第一个发现他性格上的变化。
陪他办理完出院手续，送他回第四支队的路上，她终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云迟摇了摇头，然后用近乎冷酷的声音说：“我要亲手杀了她。”
他口中的“她”，显然指的花怜。
陌柔后来才知道，云迟身上也有近乎一半的伤拜花怜所赐。
她本以为花怜只痛恨alpha，没想到也会对ega下这么狠的手。
回忆了一下，前世的时候，花怜所在的那个组织里，除了慕潇，确实全是beta。
“她是慕潇的母亲，慕潇可能下不了手，我来。”云迟冷冷说着，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掠过的景色，握紧了拳，“以前我什么都不懂，只能任她摆布，现在回想起来……”
他抿了下唇，回想起以前花怜对他做的那些事，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无法忘怀。
他几次莫名其妙地昏迷，在医院醒来，腹痛难忍，都以为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什么的……谁能想到自己体内的器官在一次又一次的昏迷中，一个接着一个地减少呢。
现在回想起来，昏迷前，不都被花怜叫去她的房间，好好“安抚”了一顿吗？
她捆住他的手脚，在“安抚”他之前点燃了奇怪的香，说是能让他舒服点。
然后他每次都在高chao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昏迷。
还有昏迷后突然出现在陌生人的床上什么的。
昏迷后突然被一盆水浇醒，发现自己被捆着，然后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什么的。
主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数落着他不曾犯过的错……
最后死亡的那一刻，是他的客户把一个塑料袋套在了他的头上。
自言自语道：“为了她，你去死吧。”
云迟出院之前，让奚楠给他看了慕潇父亲的照片。
跟他想的一样，就是害他窒息而死的那个人。
为了不让花怜的存在被发现，那个人上了他，又杀了他，这样一来，没人会查到那个人头上。
如果家里已经有了花怜，又为何要舍近求远上他呢？花怜肯定不在他家里——都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云迟没打算让陌柔和慕潇知道。慕潇他爸都已经战死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但是，至少得让他亲手杀了花怜！
云迟叹了口气，抬起两条腿搁在车座上，整个人在车座上蜷缩成一团。
陌柔疑惑地看着他：“觉得冷？”
“有点。”
但不是身体，而是心。
心冷。
人一旦坏起来，真的是没有下限的。
而一旦被拖进了深渊，仅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爬出来的。
——如果没有遇到陌柔，云迟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在失神，身上忽然多了件外套。
云迟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陌柔——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在了他的身上。
“冷的话就披上，你刚出院自己多注意点。”陌柔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而且我有预感，目标快自己蹦出来了。”
半个月里，她下令对联邦所有的alpha进行了保护，以她前世对这个组织首领，也就是对花怜的了解，这个人没那么好的耐心，一直杀不到人一定会铤而走险，就算不自己露脸，也会派莫溪蹦出来，毕竟她根本不在乎alpha的死活。
云迟抓着外套的手紧了紧，迟疑了一下，还是恢复了正常的坐姿，把外套扔还给陌柔：“别随便把衣服给我，我很脏……会玷污你的衣服。”
陌柔又把衣服扔给他，糊他一脸：“你不是刚洗过澡吗？”
云迟把衣服从脸上抓下来：“你不是有精神洁癖么？”
“对啊，所以，你已经碰过我衣服了，你觉得我还会要吗？”
“……”云迟竟无言以对。
看着云迟僵硬地抓着外套，明显有些失落的样子，陌柔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自己说自己脏，说得大义凛然。我暗示你脏后，又露出这样的表情，你玩的以退为进还是苦肉计呢？”
“……唉。”云迟认命地把外套给自己盖上，“我也很矛盾的好不啦……”他一心虚，就撒起了娇，“讨厌。”
“你够。”大概是在军队里待惯了，陌柔还真不习惯云迟这样的语气，虽然身为ega，这样挺正常的，反倒是她不太正常……但是不习惯就是不习惯，“你再这样我要把你踹下去了。”
话音刚落，忽然接到了慕潇打来的电话。
陌柔神色一凝，立刻接听：“说。”
“发现目标，坐标发给你了。我现在立刻带着执行组赶往现场。”
“好。”陌柔说着，对司机命令道，“不回第四支队了，直接去现场。”
云迟也立刻一改脸上的神情，危险地眯起了眼。
是时候了。
来做个了断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