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6

黑夜变成了死水。风带着黑鸟悄然遁去。

黑水里乏起两串水泡。

咕嘟嘟、咕嘟嘟~~

血红的两砣肉在黑水里沉浮。

血肉又回到了她身上,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有一只无形的手从床上拉起了她,拉着她朝黑夜的旷野走去。

夜黑得不见五指。

她举起五指在眼前晃动,什么也看不见。

她用手蒙住了眼睛。

眼睛透过指缝看见了不该她看的东西。

沉沉黑暗中出现了晃动的灯影,灯火如豆。

她被无形的手拉着,朝如豆的灯火处走去。

黑暗中有惨人的声音如小儿半夜磨牙齿:

吱吱吱叽叽叽叽叽~~

浑身起鸡皮疙瘩,牙帮子打颤颤。

回避!回避!!

遥远的黑夜里从几万里游过来的声音,森森然,可怖,可怖。

她想用手指塞住耳朵,拒绝那个声音的传入,却挣不脱无形的手,只得随它前行。

那如豆的灯在眼前晃动、波动,上、下、左、右,象夜空中无着落的莹火虫。

她也身轻如燕,上下左右跟着漂动。

奇怪,拉着自己的那只无形的手呢?

怎么就没了感觉!

莹火是带向光明的使者还是引导进入黑暗的幽冥?

什么也不用想,完全是身不由已。

飘飞,轻盈的身子如黑暗中蝙蝠飞翔。

灯火指引。

福兮祸兮,都不是能考虑的事体。

飞翔的身子属于你,但思想却属于黑夜。

如豆灯火停止了飘动,轻盈的身子也悬浮在灯前。

隔着灯火,她看见了“牛头”。

“牛头”朝她举起手中的铁链,寒光透澈骨髓。

她又身不由已地飘到了另一边。

“马面”也朝她扬了扬手中的铁链,哗哗的金属声让她不寒而栗。

她飘到了路中间,头上挨了一竹竿。

打她的是判官,判官怨她挡了道。判官的竹笔竿挑着那盏如豆的灯,却只能照见方寸之地。

她看见“牛头”和“马面”锁着一个小儿,小儿的身子悬空,双脚在黑夜中无望地划动。

她对判官说:“让我替了他。”

判官瞪圆了眼,世上还有争着下地狱的人?我干到退休也没遇见过一回,今儿个是不是刮错了阴风!

判官翻了翻生死薄,摇摇头:“你大限还有三月才到,本官不敢枉法开后门。”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摸小儿的脸,却摸到一颗血淋淋的肉球。忽地,铁链子断了,那肉球一个急旋儿隐进了她的肚里。

如豆的鬼灯忽地熄灭了,铁链的金属声渐渐远去。

黑夜中走着一个女人,是她,穿白衫,再黑的夜也濡染不了的白衫,步履蹒跚,她不知从哪里来,该朝哪里去?

黑暗中,她走到了烧纸钱的人跟前。

那人是皂俅。

她不认识这个皂俅。这个皂俅手里握一柄长铁叉,正把那一封封纸钱叉进火里。

“你夜夜都烧纸钱?”

皂俅看了一眼她,他也不认识这个黑夜里的白衣女子。皂俅说:“我是平时烧香,临时就不拜佛脚了。”

“佛不爱纸钱。”

“头发长见识短,这是比喻,你懂不懂,妇人见识。”

“你烧这么多纸钱买什么?”

“这是商业秘密,也叫暗箱操作。祖传秘方,要学习,得有两个条件,第一,需要考查身份,其二,得先交培训费。”

“我是贫民女子,如何有那经费。”

“你是白~~白~~”

“我是白姑。”

“哈哈哈哈哈”

鬼在狞笑。

“哈哈哈哈~~”

铁叉穿进了她的肚皮~~

7

白姑变得形销骨立,肚子却开始往上鼓。

“孩子是我的,不是孽种。”

黄嫂轻叹着摇头。

“是鬼送我的,鬼,我见过的。”

“~~”

“那天夜里好黑,黑得怕人。”

“~~”

“你没听我说?”

“我听着的。”

“鬼把孩子送给了我。”

“鬼是啥样子?”

“高高瘦瘦。”

“是皂老爷子,不是少爷。”

“你的话我不明白。”

“你从来不点灯?”

“有灯我看不见。”

“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被少爷抓坏了,那是个畜牲。”

“是小畜牲。”

“我听你讲过,老爷子是老畜牲,我差点就忘了,我没见过老爷子。”白姑说。

“你见过高高瘦瘦的鬼。”黄嫂又叹一声。

说话的时候,阳光如死人的脸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院子里。歪脖子柳树的影子象鬼爪子在她们身上晃动。

黄嫂说:“你不要在这柳树下来了。”

“我喜欢坐在石桌子边看拱桥下的水。”

“死水一潭,有啥看头。”

“少爷忌讳到这里来,除非是三月樱桃红了的时候。”

黄嫂的脸变得惨白。

白姑继续说:“黑夜里点一盏灯能象鸟一样飞起来。”

黄嫂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张大眼看着她。

“你知道‘大限’是什么?”

黄嫂说不清楚,她想到了早已离她远去了的崔二和吃过她一个月奶子的孩子,她眼睛就发直了。

“鬼都不要我。”白姑突然说。

黄嫂打了个寒噤。

白姑望着头上的歪脖子柳树枝,风吹树摇,树的黑爪在空中乱抓。

8

血。

血的河流。‘

血的海。

血的山。

血的地~~

血腥气弥漫在皂府深宅大院里。

血流的发源地是白姑住的那间小屋。

汩汩的血从床上流下来,床沿象滴着红雨的屋檐。

泊血的床上留下一个肉球。

哗,无形的利剑切开了肉球,人的鼻眼在血液中无望地挣扎。

黑夜是罪恶的藏身地,只有滴滴嗒嗒的声音可怖地叩击着脆弱的静阒,黑暗也在颤栗不止。

透明的身体~~白衣女人~~

~~如豆的灯又在眼前晃动~~

哗哗哗~~牛头马面拖着铁链夜行的声音~~

黑夜,灯苗晃动、飘动~~

~~白衣女人也轻盈地飘动起来,跟着灯苗。

风哗啦啦地翻着纸页。

判官的笔在纸上勾划~~

血流尽了,透明的身体,没有影子,黑夜收敛了所有幽灵的影子。

~~飘~~飘~~

这一次是真正地朝着冥冥之界飘飞。

琵琶骨上穿过的铁链也拉不住。

牛头马面拉着铁链跟着她飘飞,他们排成了好看的雁阵。

判官着急地翻着生死薄,寻找下一个要勾的名字。

起风了,夜风张着狰狞的大口。

树在哀嚎。

房屋在哀嚎。

流水在哀嚎。

飞云在哀嚎。

老鼠跳上了房梁。

猫躲进了鼠洞。

~~飘~~飘~~

黑色的魔爪扯住了白衣衫~~白衫裙下浸透的红血,让她象一朵倒立的荷花。

荷花吊在歪脖子柳树上。

~~~~

冥钱烧起来了,黑蝴蝶在空中起舞。

黄嫂为她送上了买路钱。

还空着一棵歪脖子树,在惨淡的夜空下张牙舞爪。

黄嫂终于也忍不住了,黄嫂说:“白姑等等我。”

风欲静而树不止,歪脖子树上晃动着两个亡灵。

吱吱吱叽叽叽叽~~

回避!回避!

幽冥的歌声在黑暗中波动,如潮般荡漾开来。

森森然,可怖!可怖可怖可怖可怖~~~~

_销骨立,肚子却开始往上鼓。

“孩子是我的,不是孽种。”

黄嫂轻叹着摇头。

“是鬼送我的,鬼,我见过的。”

“~~”

“那天夜里好黑,黑得怕人。”

“~~”

“你没听我说?”

“我听着的。”

“鬼把孩子送给了我。”

“鬼是啥样子?”

“高高瘦瘦。”

“是皂老爷子,不是少爷。”

“你的话我不明白。”

“你从来不点灯?”

“有灯我看不见。”

“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被少爷抓坏了,那是个畜牲。”

“是小畜牲。”

“我听你讲过,老爷子是老畜牲,我差点就忘了,我没见过老爷子。”白姑说。

“你见过高高瘦瘦的鬼。”黄嫂又叹一声。

说话的时候,阳光如死人的脸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院子里。歪脖子柳树的影子象鬼爪子在她们身上晃动。

黄嫂说:“你不要在这柳树下来了。”

“我喜欢坐在石桌子边看拱桥下的水。”

“死水一潭,有啥看头。”

“少爷忌讳到这里来,除非是三月樱桃红了的时候。”

黄嫂的脸变得惨白。

白姑继续说:“黑夜里点一盏灯能象鸟一样飞起来。”

黄嫂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张大眼看着她。

“你知道‘大限’是什么?”

黄嫂说不清楚,她想到了早已离她远去了的崔二和吃过她一个月奶子的孩子,她眼睛就发直了。

“鬼都不要我。”白姑突然说。

黄嫂打了个寒噤。

白姑望着头上的歪脖子柳树枝,风吹树摇,树的黑爪在空中乱抓。

9

血。

血的河流。‘

血的海。

血的山。

血的地~~

血腥气弥漫在皂府深宅大院里。

血流的发源地是白姑住的那间小屋。

汩汩的血从床上流下来,床沿象滴着红雨的屋檐。

泊血的床上留下一个肉球。

哗,无形的利剑切开了肉球,人的鼻眼在血液中无望地挣扎。

黑夜是罪恶的藏身地,只有滴滴嗒嗒的声音可怖地叩击着脆弱的静阒,黑暗也在颤栗不止。

透明的身体~~白衣女人~~

~~如豆的灯又在眼前晃动~~

哗哗哗~~牛头马面拖着铁链夜行的声音~~

黑夜,灯苗晃动、飘动~~

~~白衣女人也轻盈地飘动起来,跟着灯苗。

风哗啦啦地翻着纸页。

判官的笔在纸上勾划~~

血流尽了,透明的身体,没有影子,黑夜收敛了所有幽灵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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