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西席(1 / 1)

自谢府回来没几日,陈氏托人找的先生就到了。

陈氏早早派人通知了姜沅。天还没大明,姜沅就被书烟叫了起来,还没醒利索就被一行人拖着打扮开。她内着白绸立领中衣,外衬浅紫色鸡心领绣梅襦裙,梳了双平发髻。由于年岁太小倒是不便多施粉黛,却也被侍女重新修了眉。整个人这样打扮下来精神不少。

拾掇好这一切,天已亮了,姜沅带着书烟一道去母亲那里拜访,到时姜家夫妇才刚起来,正坐在前厅喝早茶。姜景难得来得比她还早。也许是有心使然,这几日姜沅都未曾碰见过他,如今见了竟彼此觉得尴尬。

陈氏慧眼如炬,一早就看出两兄妹间的端倪。她停了茶,放一边,道:“怎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姜沅姜景俱是不解。

“若不然我竟能见此奇闻?”陈氏看着他俩,语气间带这些戏谑,“你们一直好得和一个人似的,也会闹了别扭去?奇闻奇闻,当真千古奇闻。”

虽如此说,陈氏只以为他们小孩子间闹脾气也不怎么当成事,敷衍敷衍就过去了。请了安后,陈氏将他们二人留下用膳,特意上了姜沅近来喜欢的一道玉兰片,余下还有杏仁豆腐、云片火腿等小菜,配着清淡一些的米粥,临了又送上了酸梅汤解春乏。

如此用完早膳,姜斯暂去书房处理公事,留姜家二兄妹陪着陈氏闲聊。有陈氏的命令,姜景也乖乖坐在前厅等着老师,未敢做僭越之事。

半上午前院终于传了消息过来,先生的马车就快到了,陈氏打点了下人,又派人寻来了姜斯,便领着姜沅姜景去照壁前迎着。那先生是北庭颇有名望的学士,曾游历各地讲学,不少子弟伏俊各地追随他,真可谓桃李满天下。如今他已是花甲之年,嫡子早死,只留下一个嫡长孙,不愿他再随着自己四处奔波,大隐隐于市,又为了长孙前程着想,有意在幽京找个一席之地颐养天年。正巧与陈氏兄长有些许关系,三顾茅庐之下终于将老先生请了来。

是以陈氏对今日老先生进府之事格外看重。

不多时,巷口隐约有车轮辘辘声传来,接着便见了影儿,是一辆再古朴不过的马车,车前坐着一粗衣行者。

车到了跟前,陈氏忙着了小厮去迎下老先生。那车帘撩起,先下来的是一位穿着青灰色长衫,头上只佩戴一白玉簪子,面容端正,气度几见出世的仙风,令旁人颇为折服。紧随其后下来的则是搀扶着先生的小僮,十七八的年岁,衣着干净,仪容有姿。最末的,是一少年,眉眼是极美的,身着纯白衣衫,领口有银灰色刺绣,衣领滚着黑色镶边。玉树临风,遗世独立。

少年的相貌气质都与成年后的谢湛甚为相似,只不过少了份英气,多了份孱弱之态。

姜沅一见那少年的面,登时怔在了原地。

陈氏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好看的人物,看呆了几眼,立时回了神。忙让姜景去将少年接进来。

入了花厅,姜斯与老先生攀谈起来。老先生王荞是北庭王氏一脉,其长孙王衍今年方十八,虽过了入太学的年纪,但到底应该来京城见识见识。王家的府邸已选定在城北一带,尚未建好,这一两年老先生在姜家讲学,正好借住一二。

寒暄过后,陈氏就让人领着老先生的车夫和小僮先去打点后院住所,他们几人则在前厅说些话。姜景对王衍这位兄长很是感兴趣,又见他谈吐得体,处变不惊,甚为喜欢,他年龄虽与之相比略小些,二人却是极投缘的。

倒是姜沅,自见过那少年后脸色即变得有些不对劲,话不多,笑容也勉强。陈氏只以为她是在外面站得久了有些中暑,不作他想。

几位大人说起话来就不顾时间。陈氏害怕孩子们困在花厅闷得慌,便嘱咐姜景姜沅引着王衍好好逛一逛姜家的园子。

姜景领了命,带着自家妹妹与王衍一道出来。姜沅借口不舒服想要脱身,姜景只以为她还在为了先前事生气,叹了口气哄她道:“那事再怎样也不必影响你我之间的情份吧。今日暂且先放下不论,改日我们再说与其相关的,可好?”

姜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姜沅怎能再拒绝。她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罢罢罢。

游园到一处楼阁,上书“青山空负情”,姜景和他解释道,这是年幼时他们兄妹二人读诗,从里面泽了一句出来,虽与园景格格不入,这么多年用惯了也未作修改。王衍听了这话,抬头看着姜沅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模样是真好看,偌大一个景观园都被他衬得失色。姜沅却避之不及,勉为其难扯了扯嘴角以示回应,也随着抬头扫了一眼略有些斑驳的木匾。

青山空负情。

她是当真高兴不起来。

要说恨,她是恨不起来的。毕竟隔得太远了,其间的细节她早已忘却,不过是段化成了灰的前尘往事。可说毫无芥蒂,好像又不太可能,毕竟她是真的爱过眼前这个人。

那些信笺塞满了她的梳妆敛,其上的字句她已烂熟于心。要说怎么相处过,那倒没有,就连字笺上也没说过多出格的话,二人的交流或许在旁人看来也不过知己罢了。可她信那些字,也信写出那些字的人。

或许是她多情了。毕竟少女之心最易艾慕。

姜沅头一次埋怨自家园子这般大,一直到午膳时还未逛完。陈氏知道后便打发了人将吃食送到离他们最近的一处亭子来,水晶虾仁,红烧酱肘,外加三个荤菜三个素材,末了又上前不久外人从北燕送来的玫瑰芙蓉饼,备着龙井,如此又一餐。

王衍是不大爱说话的,多数时候是姜景说,他听着就好。姜沅随着他们一起,也是怏怏不大有精神,似乎不想搭理他二人。王衍对自己是有了解的,虽不自慕,也知什么是正常反应,姜沅这样,无意中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趁着姜沅暂时离席,王衍问姜景:“四姑娘可是不大喜欢我?”

姜景也很纳闷姜沅今天的反应。不过她近一段时间来都比较反常,相比之下也不算什么大事。他道:“怎会,只是前不久与我闹了矛盾,现下正耍脾气呢。”

说着姜沅已经回来,二人便默契不再谈论。

游完园子,已是傍晚暮时,姜沅也算是忍耐到了极限,也不顾陈氏怎么说,称病回了自己的沁芳阁。陈氏想着玩了一下午也是累着了,未加多言。谁想姜沅回去后真的大病一场,夜里高烧起来,支支吾吾喊着胡话,书烟和许嬷嬷着急得不行,命人报了夫人,请了大夫来。

陈氏到时书烟正用布子沾着酒给姜沅擦着手掌心,陈氏接了过去亲自照料姜沅,书烟则退到一旁去。

因为高烧,姜沅睡得格外沉。她似乎做了不好的梦,眉间一直紧皱着,时不时说些旁人听不懂的只言片语,神色间带着完全不想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该有的凝重。

“怎么又复感了?是没好全吗?那神医不是说好了的吗?”陈氏看着姜沅受苦的模样,恨不得以身代则。

书烟在一旁为陈氏抵帕子:“许是下午游园热着了,下午姑娘精神就一直不大好。”

陈氏自责:“是我不好,不该让她去的。”

周围人宽慰几句,于事无补,陈氏仍感内疚。

等大夫来了,把了脉,翻了翻眼皮,只道并不见特别严重,应该是中了些暑气,而上次落水风寒尚未痊愈,两相交加落了病,并无大碍。开了方子,陈氏就命人去煎药。姜斯和姜景这时也赶来了,一个心急如焚,另一个则愧疚不已。陈氏留了姜斯在这里,而打发姜景回去。

待灌了药,至后半夜,烧终于退去。陈氏折腾一夜早已疲惫不堪,姜斯嘱咐了下人好生照顾四小姐便要携着陈氏离开。回了他们的静和苑,哪知陈氏还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半点不见松懈。

“阿沅的病无碍,你这边忧心,当心伤了自己的身子。”姜斯对自己夫人一向爱惜,见她愁容满面心中急切,面上却柔声细语宽慰她。

陈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可是担忧其他事?”姜斯与她多年夫妻,早已默契十足,见她这样,便心知她有事要说。

陈氏抬头看了他一眼,迟疑着,欲言又止。

姜斯只道:“夫人但说无妨。”

陈氏沉默了片刻,道:“方才阿沅病中……说了句胡话。”

姜斯一怔。

陈氏停顿了一下,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她说……‘阿耶阿娘,莫不要把我嫁与……’”说到这里又是一顿,陈氏才压低声音将那两个字说出口,“‘许玄’。”

姜斯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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