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值夜的是琉璃和诗书。琉璃听了这话,猛然惊醒,一丝睡意也无。她赶紧推了推旁边比她睡得还沉的诗书,诗书不满地嘟囔:“怎么了。”
“陛下,陛下来了。”
一听这话,诗书和琉璃的表现如出一辙。二人忙是披了衣衫起来,简单收拾一番,掌了灯去开门。
门外许玄已是等得不耐烦了,见了她二人也不说话,直接越过往里头去。
琉璃忙是过去:“陛下,娘娘还未醒……”
“出去。”许玄声音冷冽。
琉璃咬了咬牙,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王德就赶紧把她带了出去。
琉璃道:“公公,陛下怎么这会儿来了?”
王德道:“小姑奶奶,我怎么知道。这位爷的想法岂是你我敢私自揣测的。”
琉璃却是有些不忿。她不比那些接受过教育的大家闺秀,原先家里没出事前,一直生长在乡野之间,从不吃三妻四妾那一套。姜沅虽是嫁入了宫中,琉璃眼见着许玄对她的宠爱,也一直以为如此,却不想传来了那等的消息。或许在旁人看来不算什么。毕竟许玄是皇上,应以子嗣为重,但在琉璃看来,这就是背叛。
况且她与书烟与姜沅最是亲近,旁人看不出,她岂能看不出姜沅心里的难过。
如此想着,琉璃不免替姜沅感到委屈,她心道:“娘娘还没醒,再怎么也应该让我去叫醒她才是啊。”
姜沅其实一直没有睡得太安稳。
她又开始以前的老毛病,总是做噩梦,断断续续的。许玄让人敲门那阵,她已是恍惚着醒了过来,因而许玄进来时,她已是披着衣服起了身。
许玄见姜沅还在,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走过去将姜沅拥着抱在怀中,姜沅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一时以为身在梦里。
“我总是害怕你一走了之,虽然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可还是迫不及待想要来看看你。”许玄道。
姜沅失笑:“我怎么会走。”
许玄松开了她,将她扶着坐在案几边,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细细打量她:“你生我的气了?”
姜沅道:“怎会,陛下多心了。”
“那为何这么早就关了门?”
“我以为陛下不会来了,所以就让他们先下去休息了。”说到这里,姜沅一顿,“陛下没有因此而责罚他们吧?”
许玄注视着她,却是从她的面容中看不出一丝发脾气的征兆。
温柔,理解,宽和。
这样的态度。
许玄原本害怕她因此而闹脾气。只今日的政事实在太多,等到了晚上,他实在忍耐不了,便是推拒了剩下的,忙不迭来看望姜沅,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受到一分一毫的影响,仍旧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那种无力感。
一时间,许玄也不知道自己改松口气,还是该怎么样。
许玄道:“你既然困了,不如我们早些安歇罢。”
姜沅一愣,问道:“陛下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许玄“嗯”了一声,反问:“怎么了?”
姜沅道:“梦嫔娘娘那里没关系吗?”
她这语气就像吃醋了一般。
许玄跌落到谷底的心情稍稍好转:“你很介意她?朕同她……”
许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沅打断:“怎会,臣妾不过是觉得梦嫔娘娘刚怀了身孕不久,陛下于情于理应当多去看望她才是。”
她说这话,平波无澜,大方得体。
许玄脸上的笑容冷却,他借着灯光打量她,却看她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很是平静。
他冷笑:“你当真如此想?”
姜沅回道:“自是如此。”
许玄心凉了一半:“若你执意如此,朕如了你的愿可好?”
姜沅不为这威胁所动:“陛下请便。”
许玄当真要被她这种疏离客套的态度气到了,他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到一般,忽然有些不忍心,回头看她:“你是在与我赌气对不对?我知道你是生了我的气,才会同我说这些话。”
姜沅没有说话。
许玄见她这样,心不自觉柔软下来,柔声道:“那日是个意外罢了。”
姜沅道:“陛下若是不起,还是早些安歇吧。”
姜沅明显不想再谈论这事。
两人一夜无话。
第二日梦嫔派了人来请姜沅去了朝阳宫。
这些日子来梦嫔与沈无风均是对姜沅亲近有加,与北齐的晚宴过后倒是淡了些,今日来请,不知是何意思。
姜沅稍作整顿便带着书烟和琉璃去了。
沈梦泽今日穿了件藕色折菊纹长身褙子,也不再是一味的素净打扮,比之往日里多了几分的活泼俏丽。这般全然不同的风格,倒是看得人眼前一亮。
沈梦泽面上带着轻柔的笑意,姜沅屈膝向她行礼,她扶起,相邀入了内殿去。
其实姜沅来之前,便大致已猜出沈梦泽在这个时候请她来是为了何事。两人入了内殿,沈梦泽倒是不急着直入主题,与姜沅有的没的闲聊一阵。这时沈梦泽身边的大宫女锦屏端了安胎药来:“娘娘,该喝药了。”
沈梦泽微怔:“已是到这个时候了吗?”说罢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姜沅,“妹妹勿怪,我一与你聊起来,便是忘记了时间。你稍等片刻,容我喝了这碗药再同你说话。”
姜沅道:“怎会,姐姐请便。”
沈梦泽是个怕苦的人,就着整整一小碟的蜜饯干果,才将那碗浓稠苦涩的安胎药喝尽。
喝过,锦屏端了一黑漆方盘来,上面放着两盏茶,沈梦泽就着一盏漱了口,方才端着另一杯花茶喝起来。
等到沈梦泽嘴里的苦味稍稍淡去,她让锦屏打发了一些不太亲近的宫女出去,只留几个常在身边的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