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
她能说话的第一个问题是“我现在在哪儿?”
川贝回答她:“姑娘现在在林州。”
林州,与幽京隔了两座城池。
“阿娘她们也在这里吗?”
“夫人她们回了祁州。”
听到祁州两个字,姜沅微微蹙起了眉头。
川贝看出她在想什么,说道:“公子也想留夫人他们在林州,只是夫人说,姜大人既已不在,留在哪里都没有什么分辨,不如回娘家为好。那祁州虽与北陈接壤,但上次公子驻扎那里,留了不少的兵力在,北陈一时半会不敢对此有什么图谋,姑娘还请放心。”
姜沅很感激川贝。川贝的话无疑解了她心里的不安。
傍晚的时候姜沅提议到外面走走,川贝陪着她去。
姜沅打量着周围,一片的田庄,没有其余人家的踪影,显然是在一处庄子上。
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在这里看日落,倒要比熙熙攘攘的城中看得清晰。
姜沅踌躇了片刻,还是问道:“京中的状况……如何了。”
姜芷、姜颜还有……许玄。
都还在幽京城中。
那晚笼罩整个城市的火光,令姜沅记忆深刻,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忘却。
川贝答道:“公子此次去,正是为了处理这事,现在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所以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姜沅踌躇了片刻,问道:“谢公子来过这里?”
川贝照实回答:“姑娘没醒之前,都是公子在帮忙照看。”
姜沅的心一时间更乱了。
没几日,姜沅倒是没等来谢湛,却等来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王衍。
川贝恭敬地同他行了礼,显而易见,她与王衍并不少见。
姜沅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见到他,怔怔道:“先生……”
王衍一愣,继而苦笑道:“我还是宁愿你称为我阿兄。”
姜沅没有接话,对王衍来说他们相处的时日主要停留在在姜家的那段日子,对姜沅来说则不是。
姜沅问道:“怎么在这个时候来?”
王衍道:“也没时间多说了,我是来接你走的,等到了地方再说吧。”
“又要走?”
王衍点点头:“现在形势危急,况且……陛下一直在派人找你。”
王衍口中的陛下自然指的是许玄。
看来许玄还没有死。
姜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她道:“也不必为了我连累你们,我既是他的妻子,这种时候,应该留在他的身边。”
王衍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阿沅。”
姜沅很少见他有这样严肃的时候。
“当初进宫,本就是你不愿意的,没必要为了这种虚名而被迫担上什么责任。”不得不说,王衍在不关自己的事情上,确有着一针见血的锐利。
姜沅长睫微颤。
“总之,我先带你离开这里。等到了那边,你再细细考虑,也好有个选择的余地。你看如何?”
姜沅自然不会不同意。
才在这里没有待多久,又要离开,幸而姜沅没有多少要带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她与川贝坐一辆马车,其余侍女都被安置在其他地方,并未跟着一道上路。
行了三天三夜,才停下来。
这一会儿没选在地处偏僻的庄子上,而是繁华城镇中的一处宅子里。许是觉着大隐隐于市,毕竟这里人多,要找到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王衍这才有时间与姜沅叙旧。
原来王衍的那位师父,若水山人,一早就与谢湛有往来,王衍之所以与谢湛相交,也是他从中协助。也就是说,王衍在第二次来京前,已是与谢湛有所交际。
王衍道:“公子的理念我甚为赞同,这也是我冒天下大不讳也要助他成事的原因。天象生异端,大周怕是已穷途末路,还能撑这么久,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其实王衍的判断是对的,大周的气数已经尽了,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皆是因为许玄这个异数。
姜沅道:“你能待在他的身边也好,我小时与你一同长大,知你学识抱负,若是放在大周,难得施展的机会,留在他身边,倒是遂你的愿。只是不知先生他……”
这里的先生又是指王荞老先生了。
听姜沅提到这个名字,王衍眸中暗了一黯。
“祖父他,已经去了。”
姜沅一惊:“什么时候?”
“就在今夏,祖父去的安详,临走前特意叮嘱我这事不宜惊动外人。我已经祖父的尸首带回了北庭,好生安葬。”
姜沅怔怔:“昔日先生授课于我,我身为先生弟子,竟连最后的孝道都没能尽心。”
王衍摇摇头:“这不怪你,是祖父的遗志如此,理应先尊重他。”
姜沅不说话了。
王衍看着这样的她,一时间又像是回到了以前,他抬手想要摸摸姜沅的头,却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放下。
他柔声道:“奔波了一路,你也该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
姜沅点了点头。
姜沅这一路确实挺累,再加上心头一直紧绷着一根弦,如今终于平安到了地方,一放松,很快就入睡。她梦到很多奇奇怪怪梦,醒来时只觉得更加疲惫。
正是午夜时分。
姜沅披了件厚些的外衣,出了房门,不大的庭院里竹影森森,月色如水。
她看到庑廊下站着一个人。
尽管只能看得见一个侧影,还是隐隐约约照见那人。姜沅一时分不清是谢湛还是王衍。他们两个一贯是有些像的。
姜沅想离近些看,刚走了一步,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些微叮叮当当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