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试探(1 / 1)

未起?

旬长清瞥了她一眼, 仍旧一脚踏上了台阶, 纤雨身形很快, 闪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垂下眉,方才的笑意敛去了五分, “郡主,您这是不信奴婢的话了?”

“姐姐说笑了,长清不过是想进去看看,看一眼师父安好, 便退出来,不会惊扰师父,”旬长清静静地看着她, 眸色罕见地三分凌然。

纤雨面色如故, 并未有半分焦虑与恐慌, 只是轻蹙不放的眉心出卖了她,“小姐在房中未出去过,自是安好,小郡主这话怪得很,再者您若进去,小姐睡意浅,定会惊扰到她, 您还是等等为好。”

旬长清双脚踏上了第一阶台阶, 眸色清冽, “如果我不想等呢?”

二人僵持不下, 纤雨未料到旬长清会将话说得这般直白,愣了须臾,道:“您与小姐是师徒,如此便是逾矩了。”

无端的举止加深了旬长清心中的疑惑,望向了纤雨身后的屋门,她的声音已有些大了,警觉如卫凌词,再是如何深睡,也该醒来了。

“如何逾矩了,此处是我清棠苑,你脚下踩的是我平南王府的土地,我说了算,”旬长清冷笑一声,退下台阶,看着紫缙,吩咐道:“她不听我的话,丢出去,师父醒了,我挡着。”

此话颇不讲道理了,卫凌词来时不过只带了纤云纤雨二人,如今纤云不知去了何处,只留纤雨一人,若真惹恼了旬长清,这位有些蛮横不讲理的郡主,将她丢出府只怕不是嘴上说说。

纤雨怔了须臾,徐徐抬步,往后退了去,主动让路了。

旬长清见她让路,弯了弯朱唇,屏退了外间的人,三步并两步踏上台阶,自己打开了屋门。屋内熏香四溢,光线暗了些许,她轻步踏进去,掀开了珠帘。

纱幔层层重叠之后,瞥清了床榻之人素净白皙的容颜,是她,是卫凌词。

难不成是她看错了?

街坊之上,黑衣人其实有机会杀了自己,可是她留手了,侍卫挡得那一剑,本就不是冲着自己来,而是掐准了时间,侍卫会在这个时候冲过来;而袁顷名来之前几息间,按照杀手的手法,足够有时间再动手,可是她慢了,就这几息的时间,袁顷名赶了过来。

种种说明,黑衣人的目的不是要杀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卫凌词的剑法出神入化,并不单单是凌云剑法;同样在刺杀时,刺客使用的剑法玄幻莫测,变幻间让人看不出是出师于何人;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

既然她睡着了,那就去看看清楚。旬长清放轻了脚步,近榻后,缓缓抬手,只要掀开被衾一探便可明白。

端详了半晌,卫凌词合眼沉睡,她的动作轻到了极点,目光灼热成一团火,她有些怕了,若真的是卫凌词,那便就真的意味着:卫凌词也是重生之人!

她微微阖上眼眸,屏息凝神,迟疑地伸出了手,松懈下来的心再次紧绷,耳畔无声,她俯身下来,指尖触在了被衾一角,她欲掀开,一只温热的手在她即将窥探出秘密时,恰到好处的及时捉住了她的指尖。

卫凌词缓缓睁开眼,略带迷茫之色的目光落在旬长清的脸颊上,声音带了些沙哑,“你怎地进来了?”

旬长清被她捉住的那只手在须臾间渐渐布满薄汗,有种行窃之时被抓住的羞耻感,定了定神,她抽出了自己的手,“午时了,可师父未起,长清不放心就进来看看。师父,可要起榻?”

屋中很是静谧,卫凌词看着旬长清的眼神很是疑惑,侧眸看着屋外的亮光,觉得刺眼又合上了眼,静了少顷,淡淡道:“你方才想做什么?”

“我回宫时遇到了刺客,那人剑法神秘,我根本就看不出是何来路,侍卫尽数折在了她的剑下……”

旬长清故意顿了顿,试图从她的神色上找出不同寻常的神色,可是失败了,卫凌词眉眼处尽是倦意,她坐在榻上,指尖抵住了榻沿的木板,用力到骨节发白,“长清猜测您便是那个刺客。”

“你认为我想杀了你?”卫凌词反问,她的话语轻松,不急不躁,从容而淡定,只是方才眸色中的迷离被冷冽取代了。

“五年前,凌阳一战,您的功力已经让我叹为观止,那时我只想的是你的武功如何厉害,却未曾注意到你使的并非是凌云剑法;前些时日,您数招之内便打败了王平君,我一旁观战看得很清楚,您会的不止凌云剑法,打败王平君的剑法奥妙,我虽不认识,可今日我在刺客身上看到了。”

心中酸涩,她起身往后退了数步,视线依旧落在了肩处的被衾上,那里绣着青竹,一节复一节,能够比得过高耸入云的梧桐,亦如此时的卫凌词,心思深如浩瀚大海,让她看不清了。

卫凌词不说话,可脸色愈发惨白,袁顷名那一枪扎得多深,旬长清虽是旁观者,可她亦可感知那份痛楚,她语气放缓了些许,“我只想看一眼你的伤。”

涣散的目光因这句话而徐徐聚拢,卫凌词呼吸猛地一滞,在旬长清近前一步时,心中忽地挣扎一二,“你出去吧!”

“不出去!”

倔强的三字如平地惊雷般乍响,惊得卫凌词猛地抬眸望着旬长清,神色凄冷,眸色凌然,无半分流动,悲喜不分,如在江水河畔前,一模一样。

她再了解不过旬长清这般的神色,一呼一吸间,前世的朝堂之争,两世的宿命轮回,尽收入心底,神色添了几分肃然,道:“出去,这是为师的命令。”

旬长清冷笑,又在躲避,寂然过后,她道:“卫凌词,你早已将我逐出了师门,你何必再自欺欺人。”

卫凌词转眸,一惊!

二人深深凝视对方,似有些灼热的光芒。

门外,突地传出了脚步声,二人又是齐齐侧目,紫缙进门,疾呼道:“郡主,袁统领带了圣旨,请您出去接旨。”

旬长清心中莫名一凛,袁顷名武艺惊人,况且他在帝京中多年,见多识广,两人交战数招,若是识破了黑衣人的身份,也不是难事。

她看向卫凌词,眼神忧郁,以手撑着坐了起来,唇角白如她身上的寝衣一般,苍白色的侧颜在折射而进的日头下镀上了淡淡光晕,勾勒出分明的轮廓,在她心中产生了淡淡暖意。

自己步近后,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止住了她起身的动作,轻声道:“他让我接旨,我出去看看,你待在清棠苑,不要出去。”

卫凌词稍稍避让了她的手,往一侧靠去,抬眸望她时,竟看到了她有些泛红的眼角,她将整个身子靠在了床栏上,肩上痛意更加明显了些,她稍稍蹙眉,问旬长清:“若袁顷名当真识破了我,你该如何做?”

这般一说,刺客真的是她了,旬长清又见她避开了自己的手,半空中不想收回来,又伸了出去,仍旧压在了她的肩膀,微微使了三分力气。

意料内,卫凌词稍蹙的眉头加深,旬长清觉得舒服极了,才收回了手,唇畔不由弯出了笑容,“如果识破了你,我就命人像丢纤雨一样把你也丢出去,我不认识您,如此,才可洗清我平南王府的嫌疑。”

“如此,甚好!”

卫凌词竟然附和了,有恃无恐的模样,料定自己不会赶她走,旬长清没奈何地又瞪了她几眼,才抬脚走出屋子。

纤雨依旧守着廊下,她扫视了一眼周遭,并未看到纤云,自己阴霾顿生,或许救走卫凌词的那人就是纤云。

门被紫缙推开后,纤雨便站在门侧,自然听到了两人对话,她亦信了旬长清那句话,为了权势,为了自家性命,舍弃她人性命者数不胜数。她不熟悉二人之间的师徒情分,自然而然地将眼前这位涉世未深的小郡主划归为了这种人。

她见人要离开,跺了跺脚,追了上去,压低声音替卫凌词解释,“郡主,小姐这般做都是为了您。”

旬长清正百思不得亲解,卫凌词为何这般做,袁顷名的功夫,至今大齐内鲜有敌手,她这般做,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讨不了好的。

此时有人来解惑,正合她意。

她的脚步一顿,神色一肃,舒展不过半刻的眉头忽的紧锁,“她要杀我,却还为了我,黄泉路上她难道陪我?”

“小姐没有想杀你,”纤雨眼神沉定,秀眸已然生澜,再开口时却被身后人拽住了,到了嘴中的话只好吞回了腹中。

纤云脸色沉沉,看着纤雨的眼神似要吃了她一般,姣好的脸蛋上如被霜雪般覆了浓郁的凉意,“你又乱说什么话,小姐知道了定然不高兴。”

半路杀出来的阎王,旬长清眸色忽地一冷,念及前厅有人在等她,也不欲看二人拌嘴,转身想走,走了几步,脑中闪过了卫凌词煞白的脸色,又问道:“可请大夫了?”

纤云拉着妹妹,不言。

纤雨很是诚实地摇首,眼下全城戒严,若请了大夫,等于告诉了朝廷,我就是刺客!

这两人极听卫凌词的话,说不请便不请,她轻轻点头,出了清棠苑后,在花园内遇到了来催她去前厅的管家,他是王府管家,不声不息地请大夫回来,应该不是难事。

她望着花园内刚刚绽开花苞的梅花,墨如点漆的双眸映着粉色点点,咬着下唇,轻声吩咐道:“管家,你去请个大夫,正大光明地去请,但一定要请你信任且守口如瓶的人。”

“郡主受伤了?可上午太医来时为何不说?民间大夫如何比得上太医,不如老奴去请太医,”管家有些急了,暗恼小郡主此时才说。

“嗯,隐疾罢了,不能让外人知道,更不能让太医知晓,管家放心不是大病,你先去请,”旬长清随意应付了一句,抬手折了一根树杈,上面挂满了花苞,置在鼻尖嗅了嗅,花香清淡,才大步往前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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