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要你(1 / 1)

平南王府依旧被乌云笼罩,朦朦胧胧, 疏影摇曳。

旬翼在书房接见了右相钱方。

钱方一直是目前保持中立的人, 他不过刚升至右相不久,无论是旬翼还是小皇帝, 都不愿得罪,他今日被请过来, 也知晓是何事, 无非就是卫凌词为帅之事。

他坐在那里静静品茶,唇际冷冷牵动, 默然了许久,才听旬翼道:“本王希望相爷可以带头上书,提议让卫凌词出征。”

“王爷可知,卫凌词乃是小陛下心尖上的人, 怎可能会答应让卫凌词去危险之地。”

“正因为如此, 本王希望相爷出面, 相爷可知今日太后下令让唐茉回京起复,任为左相,与你并列了, 太后下旨略过了本王, 更略过了朝堂,本王也无话可说。”

钱方莫名一怔, 唐茉在十二年前高中状元, 更在六年前升至户部侍郎, 但不知如何就得罪了邵家, 被邵成罢去了职位,编为了末等翰林。唐茉此人出自江南,本就清高之人,遇此波折后,便辞官而去。

六年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怎地被太后寻到了,此人颇有手段,不然怎会身为寒门士子,而在六年里坐至侍郎之位。

如今起复,只怕又是皇帝的臂力。

钱方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换作了肃然之色,眸中映照着王爷得意的神色,“王爷,只怕我若上折,小陛下肯定就记恨臣了,蛇打七寸,您的话她该听才是。”

“她如今是皇帝,怎会听本王的话,若是听本王的话,还会起复唐茉,那个女人我虽没见过,但听其能力不俗,见解独到,本王可提醒你,皇帝可是很听太后的话,若是她以后只信任唐茉,那你的位置可就尴尬了。”

旬长清手中的权利大半来自于太后和卫凌词,如今刚登基就可与平南王府分庭抗衡,若是以后皇位坐稳了,收回了自己的权利,回头算账,钱方必然是第一个。

他怔了怔,若是不答应旬翼,他给自己施加压力,也是很糟糕的局面,半晌后,才道:“如此王爷容我回去想想,此事关系重大,总得给我时间。”

旬翼并没有阻止他,放他回去后,门外进来一人,黑色衣袍,屈膝跪下,他手中递出一封书信,便起身立在一旁。

书信上寥寥数字,是宫内传出来的情报,旬翼看了一眼就觉得不耐烦,“如此不足提起的消息也传出来,宫里人是干什么吃的。”

黑衣人上前道,“王爷,陛下与卫凌词关系太过密切,不似师徒,同进同出,陛下对卫凌词更是言听计从,之间的关系让人匪夷所思,昨夜更是带她去了太.安殿,那里是只有皇家人才可进的地方。”

“那又如何,她二人师徒情深,有何奇怪。”

“只怕不尽然,陛下对卫凌词只怕是喜爱的缘故,不是单纯师徒情分。”

“荒谬,女子相恋,世间罕有,更何况二人还是师徒名分,”旬翼气恼,拍案而起,眸中翻涌着滔天怒火,“陛下的事,你也敢胡乱言语。”

黑衣人料到旬翼会恼火,他在宫内行走数日,发现此事时也觉得心惊,但二人的言谈举止,眼中情愫都不是假的。

“王爷可以不信,但这是属下查探多日而得出,若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查。”

旬翼见他自信的模样,心中更是翻江倒海的怒火,无论如何,卫凌词都不可留在帝京。

……………………………………………………

钱方做事很把稳,他是兵部上来的人,知晓兵在谁手中,谁的胜算就大,旬翼握着兵权不假,但如今是战乱年代,指不定哪日就出征远离帝京。

旬翼不可得罪,小皇帝也不可得罪,他明面上答应了旬翼,在回府第二日后,一封密函派人送至太后的宁安宫。

太后拆开后,看了一眼,便给皇帝送过去。

恰好,皇帝在千秋殿陪卫凌词用膳,她接过密函看了一眼,就止不住笑意,“钱方这人,竟耍了旬翼,他上面说被旬翼逼迫上折请我立你为帅,问我如何行事,也真是好玩,他怎地就把宝押我身上了。”

殿内宫人尽被退了出去,紫缙也守在门口,说话也方便。

卫凌词也拿过密函看了一眼,是钱方的亲笔书信,眸光清然,道:“钱方实则是两面不想得罪,如今得罪你,以后你收拢皇权之时,必对他有所不满;眼下若不听旬翼,此时就会被旬翼反击。他只能先通知你,若旬翼逼迫,他还是会上折,到时候你的怒火就是发在旬翼身上,与他无关了。”

朝堂上的人除却纯臣之下,鲜少有真心投诚的人,钱方显然不是纯臣。

旬长清颔首,起身给卫凌词舀了一碗汤,自己又拿过了密函,笑道:“正好,就让钱方做引路人,他若带头推荐,加上旬翼附和,只怕我这个小皇帝不得不屈服了。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旬翼难得不怕你夺了兵权?”

“在他眼里九死一生的活,当然不会担心我会握有兵权,只怕随行的副将该是他的人,谷梁乾镇守边城几十年的人都败了,更何况我从未上过战场。”

卫凌词将旬长清推过来的汤又推回她的面前,又看到她碗里没怎么动的米饭,眉眼下垂,“你不吃饭了?”

旬长清依旧乐得在拿着密函,听到这话,蓦地垂首看到那碗被退回来的汤,“你不喝汤吗?”

“要喝汤的人是你自己的,你最近一日三餐有按时用吗?”卫凌词微微凝眉,语气有些不悦。

旬长清听出毛病,放下密函,扒了几口米饭,才欲盖弥彰道:“最近事情比较多,可能有的时候忘了。”

“你连吃饭都可以忘?”

“没忘……只是晚了些时候而已,”口中还有些米饭,说话也有点磕巴,旬长清抬眸觑了她一眼,见卫凌词低头吃饭,她又将那碗汤推了过去,“这是给你的,我待会自己盛就是。”

卫凌词没有拒绝,只道:“你先把饭吃了。”

神情怪怪的,旬长清也不再说话,只低头吃饭,时不时地受到对面来的注视,她咬了咬筷子,“卫凌词,你刚刚怎么了,为何和一碗汤较劲。”

“陛下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再过几月,怕是吹来一阵风就可以把你带走。”

“吹走……可以啊,那我到时去北边找你,”旬长清笑了两声,原本想逗她,可是卫凌词依旧不搭理她,她只好先吃饭,吃了几口,眼前忽然多了一碗汤,再抬眸时,卫凌词也在喝汤了。

她盛的汤还是喝了,旬长清低头自己乐了,又觉得自己和傻子一般,才抿唇止住笑意,喝完了汤,自有人来收拾桌面。

旬长清拉着卫凌词往湖边走去,走了几步,皓月凌空,隐在水中,水色映着天际,她站在白玉栏杆下,远远天幕落下了银流水光,跳跃生澜,星辉脉脉,夏季景色,宜让人意乱情迷。

千秋殿本是无人居住之地,杂草丛生,自旬长清住进来后,宫人翻新,将湖里的水草拔走,又因着夏日,碧波粼粼,应景般地放了一艘小船。

旬长清早就看见了那艘船,命人放置了几盏宫灯在上面,拉着卫凌词就上了船,自己坐在小舱里,清爽的风自湖面上吹来。卫凌词今日终于脱下了白衣,一身胭红的裙裳似蹁跹的蝴蝶,月色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姿,长发纠缠于水光,撩人心怀。

船离开了岸边之后,卫凌词就放下了撑船的篙竿,敛衣坐在旬长清一旁。

小舱内铺了毯子,足以两人并肩躺下,悠悠湖水,耳畔倾听,佳人在侧,不禁心神荡漾。

旬长清侧过身子,看着她一身的衣裳,扯了扯她的衣带,桃花眼里泛着亮光,“你今日怎地换颜色了?比你那个白色好看多了,我喜欢。”

“你怎么什么都喜欢,”卫凌词拂开她的那只手,又不敢太过用劲,毕竟这是船,要是倾斜,船会翻的。

旬长清顺道揪住她的手,“只要是你身上的东西,我都喜欢。”

“没脸没羞的,”卫凌词往一侧避了避,可旬长清还是贴过来了,她索性坐起来,双臂抱着膝盖,望着天空上的星辰,此时的夜色很像凌云山的景色,更确切的说像上辈子那样。

无忧无虑的生活,晚间的时候,旬长清就喜欢拉着她爬上屋,天下御史一般黑,管他说不说,再者……”她顿了顿,脑袋埋在卫凌词颈间,嗅了嗅清香,低声道:“我要你而已,与我成年有何关系。”

“如果,我不答应呢?”

旬长清趴在卫凌词的耳边,轻声细语,舔了舔她的耳垂,继续哄她:“没有区别的。”

卫凌词只觉得这句话酥到了心坎里,耳畔的呼吸很烫,烫得她的肌肤发烫,她实在受不了旬长清如此‘撩拨’,再下去真的会误事,她紧紧箍住了旬长清,不让她动弹,不耐道:“是不是有人教了你什么?”

“没有……教什么……”旬长清舌头打结,她即将成年了,宫里总比外面多了点事……

卫凌词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月光下神情虽然不清楚,但旬长清每每说谎,脸颊就会发红,此时二人凑的很近,隐约可见她脸上不正常的颜色,便使劲在她腰间掐了一下,嗤笑道:“学来的东西用在我身上,你胆子真大。”

“哪有……你又掐我……每次都不知道轻点,”旬长清按住了自己腰间那只手,顺手拨开,自己咬住了她的锁骨,痛得卫凌词一个激灵,又不敢使劲推开她,毕竟两人身处之地,随时又可能翻下水。

两人嬉闹了须臾,旬长清也知道收敛,只是趴在卫凌词的身上就不愿动弹,指尖在她被咬的地方点了点,“你说这里会不会留疤?”

卫凌词被她平白闹出了一身汗水,身上黏得很,可这个人仍旧不知好歹地不知道起身,“你在我身上留疤做什么,这么心黑,咬破了才会留疤,你想疼死我?”

“不是啊,你看到这个疤痕就会想起我,这是提醒你。”

“还不是小心眼,”卫凌词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该上岸了,今日起风,船竟被吹得些徐徐靠近了岸边,二人如此衣衫不整,被宫人看到了,于旬长清而言又会多添口舌。

旬长清爬坐起来,看着几丈远的岸边,又回头望了一眼湖面,风好像太碍事了。

…………………………

第二日,右相钱方果然上奏,请立卫凌词为帅,出征边疆。满朝中竟有大半朝臣附议,旬长清将此事压了几天,群臣依旧不愿罢休,在无可奈何之时,才准下此事。

旬翼以为自己成功将卫凌词赶离帝京,殊不知是卫凌词在其中推波助澜。

大军走的那一日,旬长清一身常服去送行,身旁跟着旬翼,想与卫凌词说话都不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乌泱泱的人马在城外消失。

旬翼面前,她不可透露对卫凌词一丝情愫,自己下了城楼,走了两步,发现城门处站了一个女子,黑衣长袍,看到她下来后,竟直接走过来,俯身作揖,“臣唐茉参见陛下。”

竟是唐茉,原以为是一个书香婉约女子,可见到了满目沧桑之色,半边脸竟用面具蒙面,只露出了半边脸,她上下打量了几下,有些怀疑卫凌词的决定。

此人多半是江湖骗子。

行礼的唐茉见旬长清不说话,便直接道:“臣幼年遭大火吞噬,故而坏了脸,望陛下见谅。”

旬长清颔首,上前扶起唐茉,瞥了一眼身后的旬翼,笑道:“既是如此,回宫再说。”

唐茉知她想法,便俯身让开了一条路,而旬翼也并未再跟着,让袁顷名护送陛下回宫。

在旬翼走后,唐茉望着他的身影发怔,半晌道:“陛下,您与王爷的父女感情可好?”

旬长清愕然,这人太不知好歹了,这个问题是帝京乃至整个大齐最微妙的问题,她竟直接提问出来。

这人,莫不是脑子不好用?

卫凌词又在忽悠她,这人如何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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