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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就写过一个细节: (1)(1 / 1)

“我一直好奇。”少艾正对着他:“我因为绝情,所以很难动情,但是你无情,为什么可以轻易动情。”

姬白练想了想,扬眉笑了下,笑意略深,“大概因为我是男人。”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参见尊主

我杀死了你父亲。

姬白练说出了这句话。

与此同时,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口。

姬白练的身子微晃了晃,他看着面前手持匕首的女子,忽然笑开,低喃道:“这样也好。”

少艾的手没有动,与姬白练之间只差匕首的距离,面色看似平静,声音却有些复杂情绪,“师恩,我已经报过,但是父仇,你还没有还。”

姬白练眼中如波纹轻荡般起伏着柔和的情绪,“我知道。”

少艾嘴唇动了动,“多谢。”

姬白练的手伸向了少艾握住匕首的那只手,轻声道:“拔了吧。”

少艾没有动,目光闪烁间似乎掠过他流血的胸前,“我想知道真相,我父亲去世的真相。”

姬白练的手握住匕首,也握住她的手,身体单薄的一旦失去匕首的支撑,随时都会倒下,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从来没有如此坚定。

姬白练答:“皇帝厌弃了他,就像厌弃了我一样。”

作为乌衣卫,当他们不再被皇帝信任,当他们最终被皇帝厌弃,等待他们的便只有死亡。姬白练是,嬴清言也不例外。

少艾没有再说话,姬白练低头看到了自己的手,以及手上的指环。

这枚指环,陪伴他太多年,却依旧光泽如初,一尘不染,只是此时有细细的血纹顺着其间沟壑蔓延。

他忽然抬头,淡笑,“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与此同时,姬白练的手蓦然用力。

匕首拔出。

喷薄而出的血液迸溅出来,少艾没有躲,被染了满身满脸。

姬白练倒了下去,而少艾依旧站在那里,手指握着匕首,又渐渐无力,由它坠落在地。她也跟着蹲下去,垂眸看着倒在床上的师父。

姬白练已经活不下去了,也没有打算活下去。

在他不想死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杀死他。但当他甘愿死去的时候,自然也无人能够阻拦。

何况,并没有人阻拦。

少艾看着姬白练胸口的血红,伸出手似乎想要捂住,仿佛这样就可以为他保留一点血,可惜手抬起又落下,落下时,却轻触上他的眼。

从此,她再也看不到姬白练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他眼中读懂任何情绪。这对师徒,他们说话时总习惯说一半藏一半,但有些情绪,却总是不经意间出现在他们眼中,这是他们唯一可以传递情绪的窗口,此刻在她眼前彻底关闭。

再没有人会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用温和的表情告诉她这条路应当如何走下去。她已经长大,而付出的代价便是,再不需要有人引导,从此以后,也再没有人能够为她指明将来的路。

她说,他给予了她成长的一切,可现在,她失去了给予她一切的他。

年幼时,她的眼中一片清澈,没有善恶,没有是非,她的世界中也没有黑白,只有命令。

但是八岁那年发生的事情改变了她的一切。

她眼中开始出现茫然,她开始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迷惘。而那时,她与姬白练初见,就为了她眼中终于出现命令以外的其他,所以他带走了她。

她的人生从此改变。

四年前,她十五岁。

他们同床共卧,第一次走出师徒的界限,而她像其他情窦初开的孩子一样,醒来后睁开眼,看到枕边的那个男子,便觉得满心都是想说的话。

然后,她问出了那个今日看来根本没有必要寻求回答的问题。

那个男子的回答她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你只是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恰好找到了情爱。”

八岁前,她的生命中只有命令,而八岁时,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这样的人生是否存在意义。这样的怀疑在她叛逆心起的少年时期,终于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中催化出了爱情。

她自己心知肚明,而那个一向水晶心肝的男子,自然不难猜到。

他摸着她的头说:“如果你想要自己掌控人生,那情爱太小,不足以给予你力量。”

她问:“那还有什么?”

他说:“信念。”

她问:“信念?”

他答:“不错,信念。你为了一个目标,不择手段,誓要达到。”

她沉吟着问:“所以,情爱没有必要?”

他说:“那是当你足够强大时才能够考虑的事。”

她道:“可你已经足够强大。”

“强大吗?”男子轻笑,“可是我依旧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垂眸:“那我们都不够强大。”

男子为她理好凌乱的头发,“所以,在足够强大前,你要学会绝情。”

她问:“你也是?”

少艾记得姬白练那时的表情,寡淡而悠远,“你是绝情,我是无情。”

绝情,是有情而绝之,而无情,则是无心。

这一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从此收起所有情思,只留下一个信念支持着她一路披荆斩棘,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师父,同样可以下手无情。

这也算绝情了吧,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在能够守护之前,她一概不需要。

少艾吐出一口气,因为师父去世而引起的种种心绪就此平息。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暗室中,灯火通明,有人高居上位,两侧,是几十名黑衣护卫,在阴暗的环境中压抑出肃杀的氛围。

少艾慢慢上前,在厅堂正中停步,跪下。

“臣,幸不辱命。”

沉重而拖沓的声音响起,透着苍老衰朽的味道:“那些造反的宵小可都肃清了?”

少艾声音沉稳:“已铲除三十二人,武林盟元气大伤,已无力回击。”

“不错。”

“另外,臣还有一事交代。”

“说。”

少艾自袖中取出一物,高高呈上,“臣已奉令击杀姬白练。”

那是一块令牌,上面只有一个字:杀。

“哦。”几声咳嗽,声音不辨喜怒,“你真的杀了你师父?”

“是。”

意味不明地轻笑,“你倒是个乖徒儿。”

“臣只听从陛下吩咐。”

一阵沉默。

“人头呢?”

少艾沉默片刻,“臣为姬白练保留了全尸。”

“全尸?”一声轻哼,“不把头砍下来,你确定他真死了?”顿了顿,“你自己可就是个名气不小的医生。”

“臣愿以人头担保。”少艾低眉顺目,“陛下不妨喂他饮下□□,确定他必死无疑。”

“那就这么办吧。”

一旁侍卫中有人走出,必然是检查姬白练的尸体并且以□□确保死亡。一会儿,此人赶回禀报,确定无误。

那个声音才再度响起,“既然是你杀死了他,那乌衣卫就由你接手吧。”

“臣另有不情之请。”

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说。”

“请陛下恩准臣为姬白练下葬。”

乌衣卫只是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他们往往不记得自己的出身,从很小的时候脑中便只有两个字:命令。

他们将为皇帝而付出一生,直到死亡,而其中的首领,必然死于继任者之手。他们的人头将会被作为标记呈交,他们死无全尸,下葬的时候也如他们无名地到来一般,无名地离开,被草草搁置在乱葬岗,只有一卷草席包裹着残损的身体。

但少艾为姬白练置办了棺椁,看着他安详地睡着,穿着一身如他在世时那般雪白的衣服,鲜活得仿佛不曾死去。

无生在她身旁无声地站了很久,才道:“他把一切都交给了你。”

少艾不语,却抚摸着指间重新套上的那枚指环。她的指环已经毁掉,而这一枚原本属于姬白练,却戴在了她的指间。

这是他最后一刻留给她的宝贝,但是在这很久之前,久到十多年,他给予她的却实在太多,几乎是他的全部。

岁月、信仰、全部的爱和力量。

而这些,将陪伴着她,直到她再不需要。就如同......

她低眸时,看到了腰间的白螺。这是她十五岁及笄时他送的礼物,她想起那时他曾抚琴、她曾吹螺,为了和成一首曲子练习一次又一次。但是在练成后,他们却再也没有合奏过,直到那一次,他直接毁掉了琴。

这只白螺陪伴了她三年,谋算铺垫的三年。

她上前,将白螺放到了姬白练的身边,然后道:“盖棺吧。”

她一身黑红曲裾,自殿堂外一步步走来,路边两排黑衣侍立,随着她路过的脚步如波浪般荡下身体,跪倒在地,而她目视前方,眼中只有那个高高的座位。

那个位置属于她,只有她可以在这里坐下,抬眼看下跪众人,听他们口中高声:“参见尊主。”

姬白练已经死去,而她成为他的继承者。三代的积淀与酝酿,如今终于全部汇聚在她的手中,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开始走向计划中的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 似乎并没有写得很悲情,这要怪女主,谁让她不表现出来

师父死了,文文开始准备收尾,大概还有几万字

不过关于师父的具体形象大概后文还会更清晰

另外,到这里有人猜到女主究竟要做什么咩?

☆、泄露行踪

同样一间幽暗的密室,同样两列带来强烈压力的侍卫,同样高居上位的皇帝,同样,殿上站立着一个人,却不是少艾。

但若是少艾也在,甚至不需要看脸,仅凭身形便能够认出此人是谁。

无生静静侍立,听着上位者的道:“上个月,姬白练在朕这儿偷去了点儿东西,你知道吗?”

无生答:“不知。”

“哼,”皇帝语气不善地哼了一声,手掌在把手上重重一落,“他偷走了朕养在雪山的寒水清!”

无生低头,“臣不曾听说。”

皇帝端详片刻,语气稍缓,“嬴清言那个叛臣居然研究出了解毒方法,害得朕不得不时刻派重兵把守。结果他的继任者也不是个让人放心的,居然还打起了寒水清的主意——”他语气一沉,“你是少艾的搭档,可曾留意她身上的毒解了没有?”

无生思考片刻,摇头,“应当没有。”

“应当?”

无生再想,这次确定,“没有。少艾的毒前段时间发作过一次。”

“唔。”皇帝靠回椅背沉思道:“既然热毒还在她身上,那寒毒就算了。”

一切决定由皇帝做主,而无生只负责传达,对少艾道:“以后每月,陛下都会给你提供缓解热毒的解药。”

少艾点头,“原来如此。”

怪不得姬白练体内中有寒毒,想必就是皇帝为了控制历任乌衣卫首领所采用的手段。先下毒,然后每月提供缓解的药物,却不会一次性将毒素清除。而这一次,刚好她体内已有毒素,才逃过一劫。

无生双手抱肩站在旁边,看着兀自跪立的少艾,悠然道:“如果我没猜错,在姬白练之前,用的应当是热毒,不巧被嬴清言想到了破解之法,于是轮到姬白练,又改用了寒毒。”他摸索着下巴,思索道:“姬白练为了给你解毒,以寒水清为引,更重要的是将体内寒毒毒素全部过渡到你的体内,这么一来,是不是可以说......寒毒与寒水清配合才是真正的药方,尊主大人?”

少艾依旧直挺挺地跪着,看着面前墓碑上的字,回道:“是。”

“所以,”无生嘴角一勾,有一丝讽刺的笑,语气也隐隐尖利,“寒毒大约便是嬴清言鼓捣出来的?”

“或许。”

“啧,”无生继续寻根究底,“解得了热毒,制得了寒毒,想用毒控制住这位乌衣卫,恐怕不可能。我真有些好奇,”他眸光落在少艾身上,眉角轻扬,“陛下又是如何控制嬴清言的?”

少艾没有回答。

无生也并不执着于答案,又或者他其实根本就知道答案,得到少艾的沉默后,便自然地将视线转向她目光落下的地方。

是姬白练的坟墓,坟前墓碑上是少艾刻下的字:师姬白练之墓,弟子少艾立。

无生似又想到什么,悠然一声叹息。少艾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但却没有。

她问:“为何叹息?”

无生漫步上前,站在她身边,“分明每月都可以拿到缓解的药,但却从来没用过。”他的手摸上墓碑,“只为了能够为你解毒——或者,”他调侃,“为了和你——”

“够了。”少艾淡淡打断他的话,始终跪立的身体终于有了动作,尝试着站起,身体却晃了一下。

无生抓住她的手臂。

少艾起身,最后看了眼墓碑,然后转身道:“陛下的意思是,我们需要继续行动。”

虽然武林盟元气大伤,但是皇帝始终对这群聚众闹事之人心怀不满,下令乘胜追击,势必要将武林搅个鸡犬不宁。这种事情,便交由无生去做。而身为武林盟主的少艾,还有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她欠众位武林人士一个交代。

江湖传闻的流行速度十分之快,当少艾离开木兰山庄时,一条消息已经震惊了整个武林。

木兰山庄再度遭受乌衣卫袭击,而这一次,不仅木兰山庄上上下下全军覆没,就连前去支援的众多豪杰也未能幸免!

这简直是天大的灾难!整个武林掀起了惊涛骇浪,个个义愤填膺,急切地期待着一个说法。

而这时,另外一个消息传出。

武林盟主少艾还活着,但是木兰山庄的庄主姬白练,却死在这一场战斗之中。

继关公堡满门被灭之后,木兰山庄惨遭屠戮,同样堪称遭受灭门之灾。

少艾在木兰山庄为师父安葬后,便急忙赶往谢家寨,而众多豪杰也都聚集于此,等待着她的到来。

同样等在这里的,还有年少的重九。

马上的少艾看起来状态十分不好,面色苍白,嘴唇发青,整个人都充满了颓丧之气,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她握住缰绳的手依旧有力,下马的动作依旧干脆,行走到众人面前时依旧锋利的气势,就如同她此时的目光一般,透着惊人的坚韧。

重九在最前面,咬了咬嘴唇,担忧地看着她,讷讷地唤:“姐姐......”

少艾走来,周围的人随之散开,为她留出一条道路,再跟着她走向议事厅。

少艾自始至终身姿挺拔,目不斜视。

“盟主,究竟是出了什么情况?”都坐定了,有人忍不住问出。

少艾的面容冰霜般不起波澜,平静陈述:“乌衣卫袭击,木兰山庄被灭,除了我,山庄中无人生还。”

厅堂中死人般寂静得可怕。

少艾却在继续说话,“还有众多支援我山庄的朋友,都死不瞑目。”她冰冷的目光落在谁身上,谁便感到刺骨的寒。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放屁!”寂静中终于有人暴起发言,“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少艾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这是事实。”

“狗屁事实!”此人出离愤怒,“你说整个木兰山庄的人全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活着!”

谢华裳同在座中,一脸沉重。她看着少艾的目光中还有其他人没有的意味,十分复杂。许久,少艾没有回答,她才忽然道:“姬庄主呢?”

长久沉默的少艾闻言,垂眸,留心的人可以看到她落在扶手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带着轻颤。

“师父死了,为了保护我。”少艾深深地呼吸,似乎这样才能平复她心中汹涌的情绪,即便如此,依旧是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眼中克制的悲痛。

“我能够活下来,代价是失去了我的师父。这个答案,可能令众位满意?”

“姬白练死了?”谢华裳的手指轻敲扶手,不知想些什么,却没有继续参与话题。

但萧崇河却出言道:“乌衣卫既然意在灭门,为何独独你逃了出来?”

“看来我活着,所以我有罪。”少艾脸上毫无笑意,对萧崇河道:“关公堡灭门一事,难道关翔不是活下来了吗?”

的确,关公堡被灭门,同样留下了一个活口。而这一次少艾活下来,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众人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少艾很清楚,这些人依旧没有完全打消疑虑。不过这不重要,因为重点已经转移到了下一个问题。

这一次乌衣卫的挑衅实在令他们义愤填膺,在木兰山庄中死去的那些兄弟们,有多少是在座众人的朋友,他们死在了乌衣卫的手中,怎能不令人愤怒,令人急于复仇?

没错,他们势必要复仇!

有更多的人退缩了,但曾经退缩的人中也有人重新站了出来。

他们要反抗朝廷对江湖的高压□□,他们要铲除乌衣卫!

而这些事情,在少艾依旧保持着明面上的光风霁月时,自然依旧交给她来解决。重新集合起的队伍人数少了,但决心却更强了,他们只有三十人,但乌衣卫无论是用鲜血还是用刀剑都无法破灭他们心中的火焰。

谢华裳便在其中。如今关公堡和木兰山庄都已经被灭,谢家寨岌岌可危,不容她不反抗。但是相比于其他人,谢华裳对少艾的态度更为复杂,对姬白练的了解也更为深刻。

她直觉有哪里不对,只是找不到蛛丝马迹来证明,眼下也只能先对付日益猖狂的乌衣卫。

关公堡和木兰山庄被灭,只剩下谢家寨一家独大,如今姬白练已死,虽然没能手刃仇人,但谢华裳的精力也因此得以全部放在搜寻乌衣卫上。

不知什么缘故,乌衣卫这段时间的行事竟然张狂许多,接二连三又传来有人被杀的消息。固然令人悲哀,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乌衣卫也留下了更多线索!

没几天,便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谢华裳找到了线索。

谢华裳并没有亲自行动,稳坐寨中,却是第一个得到成果的人。

她看似百无聊赖地歪在床上,耳中却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很快,少艾走了进来。跟在少艾身后的,是几位中流砥柱。

男人们看到此时谢华裳的神态都有些窘迫,谢华裳自己却不觉得,站起身来,一身水绿色一群顺势而下,柔滑得可以想见谢华裳细腻的肌骨。

她挥手,侍坐一旁的男子离开。

少艾这才开口:“听闻谢寨主已经找到了乌衣卫的线索。”

谢华裳点头含笑,“不错。”

有急性子的忙问:“怎么找到的?”

“巧合。”她笑道:“如今负责对抗乌衣卫的人数大大减少,每一个人都有可能遇到乌衣卫,所以我不过是派人留意了下,果然便有人出现了。”她幽然叹息,“可惜被他跑了。”

少艾不动声色道:“听谢寨主之言,虽然跑了,但还能找到?”

“是。”谢华裳轻笑,“我在他身上留下了点儿东西。”

“太好了!”有人朗声道:“谢寨主还等什么,这就带我们去灭了他!”

“他究竟停留在哪里,还需要跟踪寻找。倘若他真的回到了大本营,那么是好事,也是坏事。”谢华裳分析道:“好事当然是可以斩草除根,坏事吗,我们恐怕需要准备人手。”

少艾感觉到谢华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谢寨主有话请讲。”

谢华裳轻拂她的肩膀,“为了集合全部力量,盟主必然也是要亲自前往的吧?”

少艾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只是亲自前往,还要亲自动手。

“正好,有些人似乎不太相信盟主的立场,”谢华裳含笑道:“倘若盟主能够出些力,拔了乌衣卫这根钉子,我想,大家都会相信盟主的。”

少艾微笑:“身为盟主,某自然义不容辞。”

究竟是谁泄露了行踪,被谢华裳盯上?

当然,不排除这是一个针对她的陷阱,但更有可能是,谢华裳这个女人真的找到了蛛丝马迹,甚至,她可能根据这蛛丝马迹找到乌衣卫的藏身之处,找到木兰山庄。

尽管心中有诸多思绪,但少艾面上却分毫不显,却也不敢轻易传递信息。很显然,谢华裳盯上了她,身边不知还有什么人也在关注着她,她不能自乱阵脚,就只能等待谢华裳带领他们找到那个泄露行踪的人。

倘若此人真的将谢华裳引到了木兰山庄,那干脆就让这些人有去无回。

仔细想清楚,少艾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然后,她便安排人手,几乎是全部出动,跟随谢华裳寻找线索。

再然后,她见到了无生。

☆、围攻无生

地点并不在木兰山庄。

谢华裳寻踪来到的时候,身边就拥着少艾和另外二十多人,当然,都带着各自的人手,林林总总有上百人,堪称他们目前能够集结的最强势力。

而对面,不过才十几人,全部黑衣,在夜里看得并不分明,但是位于前方的少艾依旧一眼就能够认出她最熟悉的那个人:无生。

她想过其他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暴露行踪的是无生。他们曾经一同参与训练,从死人堆里走出来,对彼此的实力太过清楚,无生又怎么可能露出这么大的马脚?

但结果却在眼前,不容分辩。

上百号人立刻将这十几人围在了中间,全部亮出兵器来,一时间杀气弥漫。

谢华裳的目光落在那个明显为首的男人身上,只是对方蒙面,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透着一股子松散不羁的味道。

无生眯起眼睛瞄过周围的人手,最后只在谢华裳和少艾之间逡巡。

少艾没有发声,谢华裳的声音倒是先响了起来,“盟主阁下,如今总算是抓住了乌衣卫的尾巴,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

少艾道:“留下一个,其余全部杀掉。”

话音刚落,场地中便明晃晃地亮出无数刀剑寒光!

上百人混战在了一起。

并没有人担心失手,因为绝不可能。

从十几人,到十人,再到五人,四人,三人......一人!

但只有那一人,无人可以近身,那一把匕首闪着幽冷的光,带出鲜红的血,如泼墨一般四溅。

这一次,换做围攻他的人逐渐减少,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变作躺在地上的尸体。

“这样下去似乎不妥。”谢华裳又一次出声,似笑非笑地瞥着少艾,“不过是一个人,何必用那么多兄弟去换呢?”

少艾盯着面前几十人的战局,面色不变,问:“谢寨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谢华裳美目顾盼,“前段时间,乌衣卫血洗木兰山庄,恐怕盟主心中对乌衣卫早已恨得咬牙切齿。眼下刚好有个机会可以亲自动手,盟主不妨亲自动手,也可以排遣心中仇恨。”

少艾的目光自无生处移落到谢华裳身上。

能够亲自报仇,这样的机会,难道她会放过?

忽而,少艾一笑,“多谢谢寨主。”

谢华裳也笑,笑中三分深沉。

对方的实力,她早有判断,与少艾相差无几,恐怕在乌衣卫中地位不低。倘若少艾真与乌衣卫勾结,那么逼她出手,说不定可以挑拨离间,如果少艾与乌衣卫真的毫无关联,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正因为洞悉,所以,少艾必须出手,而且,不能放水。

其他人手逐渐退散,慢慢露出他们围攻在中间的那个人。

黑色的衣服上看不出是否洇染了血迹,但能够看到几道咧开的口子,露出里面被锋芒所伤的肌骨。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乎,分明杀了很多人却依旧锃亮的匕首在手心转了几圈,握住,看着慢步走来的少艾。

眼中也像是被这黑夜浸染了一般,蒙上一层暗色,翻涌着连带着眼中神情都被拉扯到深邃的眼底。

很快,一连声的低笑,无生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这时候终于想起你们挂在嘴上的江湖道义了?”

“道义,只用来尊敬同样有道义的人。”少艾缓声说着,拔出了腰间佩剑。

月光在她的剑上粼粼洒落,如秋水波光。

无生眯起眼睛,语气轻浮,“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你可以试试。”少艾笑着,笑容柔和。

但她的剑却锋利无比!

“铛!”

匕首格挡,却未能完全封住此剑。

少艾不断逼前,无生不断后退,直到某个契机来到,他一个弯身——两道身影上下交错而过,少艾的剑锋更长,但匕首却更灵活,几乎是擦过她的胸膛。

第一回合,谁都没有受伤,但战斗却由此拉开帷幕。

谢华裳曾与少艾交手,此时确定,少艾的确没有半点放水,一招一式,全都是为夺命而去,而对面的那个男人,同样每一次出手都是杀招,招招狠戾。

但更多的人,却只能看到两个人影,青色和黑色,只能听到剑匕相交当啷作响,每一次出声,都是一次与死神的擦肩而过。

剑向心口刺去,将入,无生却侧过身来,神出鬼没的匕首几乎架上少艾的颈项,只差半分便可以破皮入肉,血溅三尺,然而终究落空。

但少艾的剑却再度杀了回来,从无生难以回避的角度刁钻刺去,目标再一次不离他的胸口。

这一次,他必受伤,区别不过是,伤在哪里。

无生的身体忽然变得十分柔软,竟在空中一拧,而少艾的剑锋眼看就要转移到他的手臂,致命一击就要落空,这时,却有一道微不可见的光芒闪烁而来,直奔无生的颈项。

无生被锁住扭转去路,不得不中途再度旋身,而这一次,少艾的剑已经无法避免,冲着他的胸膛,直入。

“噗。”

像是被夺去了所有的动力和生机,无生在空中扭转的身体骤然停滞,险些跌落,却在最后关头稳住身形,一退一丈,捂上胸口,“哇”的喷出一大口血,踉跄摔倒。

那一剑,刺在他胸口偏左。

他捂着胸口,蓦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中像是能射出光来,直冲少艾。

少艾的目光却掠过一旁,掠过方才射出暗器的方向,只是剑尖依旧指向前方的无生。

“呸。”无生吐出一口血沫,抬手在嘴边一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蒙面的黑巾已经掉落,他的眉目在黑夜中依旧模糊不清,可那双眼睛,看着少艾的那双眼睛,却凶狠得发着光。

嘴角满满勾起一丝阴冷的笑,匕首在掌心打了个转,再度握住。

无生眯起眼睛说:“再来。”

少艾握着剑的手也在慢慢收紧。

再打下去,无生会死。但是无生还不能死。

谢华裳的声音悠然响起,“盟主阁下,是不是应该速战速决啊?”

眼下,她身边还有几十武林人士,其中包括二十多武林高手,尤其是谢华裳,绝无可能就此逆转。

眼看少艾与无生又将碰撞,周围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少艾立刻停下脚步,警觉道:“什么人?”

回答她的,是突然出现的又一群黑衣人!

两拨人马再一次混战成一团,这一次,此前袖手旁观的众多高手们也不得不亲自上阵,剿杀乌衣卫。

但是这一次的结果却有不同。

乌衣卫死伤很多,大部分都将尸体留在了这里,但有一个人,却趁乱逃离。

谢华裳扫过遍地尸体,面色发冷。

“这群人只是为了救人来的。”她冷冷勾起嘴角,“看来那个人的地位的确很高。”

无生被救走,乌衣卫没有被全部消灭,这多少令人有些遗憾,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以牺牲六十多人的代价,杀死了乌衣卫三十余人,由此可见,乌衣卫的确个个不容小觑。

即便终于找到了乌衣卫的行踪,众人脸上也并没有多少高兴之色。谢华裳回到谢家寨就闭门谢客,其他人曾经的义愤填膺也在经历着一次打击后变成一蹶不振,一时间颓丧的气息弥漫开来,竟没有人提出趁热打铁进行下一次攻击。

但下一次攻击已经不太可能,同一种方法不能使用两次,再想循迹跟踪已经十分困难。偏偏他们没有拿下一个活口,乌衣卫依旧在暗,他们依旧在明。

曾经组织起的武林盟眼下已经支离破碎,少艾这个资历很浅的盟主也无力挽回,只能安慰众人先休养生息积蓄力量,而她自己,也有另外重要的事情要做。

少艾摸索着指间的指环,不多时,便有人自身后出现,落步极轻。

“他怎么样了?”

“伤情已经稳定。”

“醒来过几次?”

“三次。”

少艾点头,“我明日去看他。”

“是。”那个黑影很快消失。

少艾看着窗外夜色,目光深深。

敲门声响,有人前来拜访,少艾凭借脚步声便听出了来人是谁。

果然,走进来的是眨着一双大眼的重九。他刚一进来,少艾便能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

“晚上好。”重九乖巧地招呼。

少艾免去寒暄,直接道:“叶谈有消息?”

重九撇嘴,“难道就不许我想你了吗?”

类似的话听多了,少艾已经不以为意,随口道:“你什么时候不想我。”

“对啊!”重九立刻凑上来,瘦小的身体几乎要猴在少艾身上,“姐姐知道实在太好了!”

这大概就是顺杆子爬了。

“我已经知道,所以你可以只说正事。”少艾将重九从自己身上扒下去。

重九有点小委屈,但又一副懂事的模样好好地憋回去,道:“之前我来其实就是给你送资料的,但是我不想走,所以拖到现在。”说着,抬眼瞅了瞅少艾,又低眉道:“但是现在,大家都散了,你也要走了,我就得回去了。”

少艾没说话,还等他的下文。

重九没得到安慰,不得不继续说道:“但是阁主说了,虽然眼下的事情暂时搁置了,但他还有其他事情想和姐姐商议,所以想和你再见一面。”

少艾听懂了,于是回复:“好。”

☆、怪你太美味

叶谈要和少艾见面,并且通过重九敲定了时间地点。

在经历了一次算不上成功的围剿之后,众多武林豪杰非但没有意气风发,反而更加失望,对追剿乌衣卫也没有那么急切的心思,再加上经过几次动乱,最后剩下的人手并不多,已经很难组织起大规模的反抗,这一次以“消灭乌衣卫”为目的的武林盟会终究无法避免地走到尽头。

但是对乌衣卫的打击又有多大呢?身为乌衣卫的少艾当然最清楚。这点牺牲,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为了能够清剿武林势力所付出的一点诱饵罢了。

但是无生受伤却在她意料之外。

伤在左胸,只差一点便会伤及心脉,到时候恐怕无力回天。但这一点点的差距换来的也是无生不得不重伤在床,昏迷数日。

少艾无言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即便都算得上暗卫,但相比之下,少艾在明,无生在暗,所以少艾受伤颇多,但无生却少,像这一次重伤更是次数寥寥,甚至,当时的情况下,旁观者有人抛出暗器,险些打乱了她的计划,倘若她有一点失手,无生必然一命呜呼。

但她没有失手,他也没有死,只是躺在床上,苍白着一张脸,在昏睡与清醒中挣扎着,反复数次。而他苍白的面色中,还有着不自然的红。

少艾皱眉,“为何还在发烧?”

身后负责照顾无生的黑衣人回道:“无生大人警觉性太强,伤口只能进行初步处理。”

在深度昏迷醒来后,无生就已经保持了警觉意识,这是他的习惯,但这习惯在性命危急的时候却影响了他身体的自我调节。

昏迷是身体最基本的自我防御,连昏迷中都保持警觉的重伤患者,如何休养?

少艾先为无生检查了外伤,外伤太多,分布得零七八碎,但是真正要命的只有胸口,险些伤及心脉的伤势令他高烧不退,缠裹在胸口的布条上看得出处理得仓促而粗糙,依旧有血浸染出的痕迹。

少艾剪开绷带,果然,伤口恶化。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时手中已经多出一把消毒匕首,匕尖向下,对准了他的胸口。

其他伤势旁人都可以处理,只有这里,必须他亲自动手。

左胸,训练有素的杀手最熟悉的地方。

锋利的匕首在这里落下,即将划开。

无生突然攥住了少艾的手腕,用力的、凶狠的。

被少艾“啪”的一声拍开,匕首已经划开了他的胸口。

无生睁开了眼,上半身似要坐起,声音沉哑,像在咬牙,“你——”

少艾头也不抬,“躺下。”

无生还想说什么,但身体反应极快,“碰”一下又倒了回去,两眼一翻,再度晕倒。

少艾心道:果然还是这样效率比较高。

这一次无生再没有出手,少艾三下五除二解决伤口,敷上药膏,用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个场景其实有些熟悉。

她医术不错,为了素问女侠的名头也曾义诊,为许多人看过头疼脑热的小病,也曾为自己草草处理过伤口,但真正为他人治病疗伤的次数却不多,有这一殊荣的人也很少,无生便是其一。

而上一次无生重伤倒在床上,就像现在这样任她为所欲为,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很不巧,那次重伤,也是拜她所赐,而她那是的医术却不如此时好,伤口却比这一次微妙。

伤在太阳穴,怎么处理才好?

无生大概不知道,前一刻差点要了他的命的那个少女,在终于战胜了他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听封,第二件事,就是在他床前等他醒来。

这是她此生第一个朋友,大概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对她这样所有人都不敢给予十分信任的人而言,无生大概是唯一一个她愿意给予三分信任的人。

因为他知道她几乎全部的秘密,横跨从八岁到十五岁两个最重要的转折时期,看着她从懵懂到茫然再到终于有了目标可以坚定前行。

或许最后,她还会杀了他,但在那之前,她希望这个已经见证了她三段人生的人,能够最后见证她的成功。

所以,不要死。

伤势得到了处理,无生的情况在慢慢好转,曾在死亡线上挣扎着活过来一次的人这一次终于再度活过来。高烧退去,人也终于清醒过来。

无生醒来的时候,少艾刚好在给他换药,绷带一圈一圈解开,为了方便,少艾扶着他的身体半坐着,手臂绕到背后的时候,少艾也就看不到无生的表情,没有察觉他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无生第一眼看到的是少艾的脖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忍不住磨了磨牙,然后微一低头,就要咬上近在眼前的颈部动脉。

还没碰上,少艾忽然身体一动,突兀地撞上了他的下巴。

“嘶。”无生咬到了舌头。

少艾已经将绷带自背后绕回来,对上无生不善的目光道:“你的磨牙声太响。”

无生又不自觉想要磨牙,磨到一半忽然停下,嘴角勾起一丝笑,“怪你太美味。”

少艾面不改色:“尝过?”

“暂时没有。”无生舔舔嘴唇,说话时语气像他亮出的牙齿一样森然,“但我现在很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茹毛饮血的是远古人。”

“你明白我的意思。”无生抬手按向自己胸口,“这一剑,你捅得——呃!”

无生的手还没伸到,少艾的手已经收紧,绷带在他胸前狠狠勒了一道,再松三分,打结。

无生脸色白着,缓了几口气才缓过痛来,额头顿时爬上了汗珠。可他还是固执地笑着,笑的时候便有风情,尤其是一双眼睛,眼角微微挑起的时候便有了神。

“我身上两道最重的伤如今可都是出自你手,”无生的声音有些无力,“真是次次要命。哦不,”他指向自己太阳穴,调侃道:“上一次要的是脑,这一次要的是心?”

少艾没有迎合他的玩笑,“你该庆幸我没要你的命。”

她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无生知道她问的严肃,便也慢慢收敛了神色,“你难道不是一直都想要我的命吗。”

“至少现在不是。”你还有用。

“我也是。”现在不杀你。

少艾直截了当问:“你为什么会暴露行踪?”

伤口已经包扎完毕,无生有些气弱地倚在床上,被褥已经不整,无生也没有顾忌,在少艾面前袒露着胸膛,只是有些艰难地活动了下几天未动的腿。

刚刚醒来,精力不济,却被逼问这种严肃的问题,无生悠悠叹息,“有人想算计我......和你。”

少艾眉毛一动。

无生道:“想让你捅我一刀。”

少艾冷笑,“真是不遗余力。”

“是啊。”无生拨了下刘海儿,“怕我对你动不了手?”像是说到好笑处,自己都笑出声来,“那他可真是多此一举了。”

少艾道:“你休息吧。”

在乌衣卫的信条中,为了目的牺牲部分人手并不奇怪,而这一次有人为了逼她亲自捅出这一剑,牺牲也不小。

果然,人总是多疑的,所以免不了试探。

对面,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跪坐着,身姿挺拔,气度高华。氤氲的雾气自茶水中弥漫,热腾腾地飘升。

少艾看着升起的雾气,也透过雾气看对面的人。

今天,她和叶谈见面,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先开口,最先开口的,反而是坐在旁边的重九。

“怎么都不说话?”说着,重九从盘子里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叶谈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放下茶壶,笑容温文尔雅,“重九饿了?”

重九摇头,“我是无聊。”

叶谈好言道:“既然无聊,你就先出去吧。”

重九连连点头,抓起几块糕点就跑了出去,离开前还不忘瞟瞟少艾,最后把门关好。

少艾道:“叶阁主对重九果真亲切。”

“见笑了。”叶谈温柔道:“他是我的师弟。”

少艾不动声色,“不知叶阁主师从何人?”

叶谈含笑,“在下师从紫夫人。”

少艾点头,话题一转,“紫夫人与孟大侠的情谊世人皆知,为此视乌衣卫为敌,不知这可是叶阁主与乌衣卫为敌的原因?”

紫夫人宋韶,也曾是她拉拢名单上的一员,只是不知这两人间竟然有师徒关系。

叶谈却摇头,“是,也不是。”

少艾饮茶,“此话怎讲?”

叶谈眉间笑意有些深,“其实叶某本意,并非与乌衣卫为敌。”

“这话更难解。”

叶谈浅浅喝了口茶,茶杯放下时,面色已淡,“盟主岂不是明知故问。”

少艾依旧道:“还请叶阁主赐教。”

换做他人,或许自觉挫败,但叶谈依旧从容,忽然轻笑,“既然如此,叶某也不卖关子。”

他拢袖抬手,手指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字。

四。

叶谈眼中笑意深深,“在下本姓谈。”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这篇文基本没有日常,以至于忽然想写少艾和无生的日常居然觉得违和

☆、杀了她

谈,国姓。

姓谈,行四,靖王。

少艾拱手,“靖王殿下。”

谈璧年又啜了口清茶,“本王已经表明了诚意,盟主是不是也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乌衣卫,少艾。”

谈璧年笑容满面,“本王有些意外,似乎前段时间,乌衣卫还是你的师父姬白练。”

“不错。”

“听说,”谈璧年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口,眉头轻挑,“乌衣卫的传承颇有一套特别的规矩?”

“不足为外人道也。”

谈璧年笑出声来,似乎周围气氛也在这一声轻笑中缓解。他摩挲着下巴道:“既然是乌衣卫内部的事情,本王自然不便多问,但还有其他事情,本王也好奇得很。”

“殿下请讲。”

“比如说,”谈璧年笑意深深,“既然少艾姑娘本是乌衣卫中人,又为何成为盟主,成为乌衣卫的敌人。”

“就像殿下原本计划与某联手消灭乌衣卫,却突然又改变主意打算和乌衣卫合作?”

谈璧年宽大的衣袖摆了摆,像拂去尘埃,袖口金色的纹路在少艾眼前划过,“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并没有那么重要,本王更看重的,还是以后的合作。”

属于当朝四皇子和直属皇帝的乌衣卫之间的合作。

两人各自端起茶杯,轻轻一碰,清脆的声音昭示着某个合约的达成。

而屋外也终于有脚步声打破寂静,有人走来,只是走路不稳,竟直冲冲撞上了门。咣当一声响,早有察觉的两个人并未因此惊讶,少艾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对面的谈璧年抬眼看向了门口。

那里有一道纤细的影子,很快,这影子便将咣当的门吱呀着打开,身形不稳地晃进来。

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萦绕在少艾鼻端,陌生又熟稔。

“哟,客人呐。”女人的音调有些懒散,如同她软绵绵仿佛没有骨骼支撑的身体一般。

她瞥过一眼,看到与谈璧年对坐的那个女子,二十左右年纪,无论是眉眼,抑或是举手投足的风姿,总带着若即若离的疏远,和一股如同刀锋的冰冷,令人第一眼看去,注意到的不是她的美,不是她的冷,而是她浅淡表情中的锋利,像无形中破开的气场,令人难以忽视。

而此时,这样的女子却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转移半分关注,只是慢慢饮着杯中清茶。

宋韶的目光一触及分,最终落到谈璧年身上。她展开华丽的紫衣,又合拢双袖,并不年轻的眼中闪烁着类似雀跃的神情。

“听说小九九回来了,”宋韶喜悦道:“人呢?”

“想必逃了吧。”谈璧年回复。

“逃了?”宋韶原本欢喜的表情立刻冷下来,眉峰中竟也多了几分厉,顿时冷笑,“小兔崽子居然敢跑?”说着,转身向外,紫色的裙摆一晃而没,“看老娘逮住了不揍你!”

随着声音消失,门扇晃了晃,又乖乖关好。

少艾的视线这才有意无意地划过门口。

谈璧年笑道:“少艾姑娘见笑。”

少艾想了想,“宋夫人和重九?”

谈璧年答:“重九正是夫人养子。”

少艾与谈璧年商议完毕,回到住处时,无生正在院中走动。虽然伤势不轻,但已经可以短时间活动,刚好少艾回来时,一眼便能看到他。

原本只要路过,无生却抬起手,拦住她的去路。

少艾低头,便看到他舒展的掌心中,有几枚红豆。

“相思子。”无生抬了抬手。

“我有。”少艾直接略过。

“这样啊。”无生反手一抛,那几颗红豆就不知被扔到了哪里。他拍拍手,跟在身后悠然道:“那就剩下......陀罗香?”

千玄草、伶仃花、陀罗香、相思子。这四位药材可以合成她想要的那种药。

“伤好了你就去找。”少艾道:“时间应该不久了。”

坐回床头,无生摸摸下巴,“上次我去见老皇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衰朽的气味儿。少艾医生怎么看?”

“他的身体早开始走下坡路,但各种珍贵药材吃着,还能活个三年五载。”少艾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但叶谈等不及。”

“啧啧,皇帝真可怜呐。”

少艾看他一眼,“你在同情?”

“怎么会?”无生眉梢扬起,嘴角勾笑,“我分明是在兴~奋~啊。”

有人想要提前动手,将“三年五载”缩短到“三五个月”,这种事情自然值得高兴。但少艾却在沉思,无生也懒得再笑,手指在胸口的伤口上摸索着,像他受伤以来总是做的那样,用手指衡量出伤口与心脏的距离。

无论多少次衡量,结果都一样。那把剑几乎是擦着他的心脏而过,这样精准的控制倘若失去一点准确,就可能真的穿进他的心。就像曾经,少艾的匕首划过他的太阳穴,同样只差一点,他就无力回天。

“我在叶谈那里见到了一个人。”少艾忽然出声。

“谁?”

少艾沉默片刻,“宋韶。”

无生手上的摸索停滞下来,扭头看她的神色,语气轻巧,“哦,然后呢?”

“我想到了一些事情。”少艾微微闭眼,睁开后才道:“她身上有毒吗?”

无生无意地捻着手指,“她的身上自然有毒,但既然你问,难道还会有其他变故?”

少艾回忆道:“当初我问师父,师父说她的毒并没有解,但——”她看向无生,“师父不可能清楚全部细节。倘若......她的毒解了呢?”

无生浅浅吸气,“那可真是不得了了。”随即他笑开,“所以说,姬白练死前和你说的话,是假的?”

少艾摇头,“那不过是引我杀他的借口。”

“啧。”无生并没有发表意见,“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谈璧年口中同样说出了这样的话,他面前的,正是一身紫衣的紫夫人宋韶。

宋韶跷腿坐着,将剥好的荔枝塞进嘴里,吐出核来,“如果他不杀我的话,我应该还有机会远走高飞。”

“你要离开?”

宋韶依旧专注地吃着她的理智,“这不是很好吗?”说着,抬脚轻踹了谈璧年一下,“反正你小子也出师了,总不能拖累老娘跟你一起玩命吧?”

谈璧年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着,终是化为平静,“好。”

“托你庇护,我好歹过了十年安静日子,不过被皇帝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儿。”顿了顿,宋韶笑起来,“反正也算是一命换一命。”

她的命换谁的命?

谈璧年没有问,或许是因为他不敢。

安静中,宋韶吐出最后一个核,面色怅然,“其实我早该死了,如果不是有人救我......我也不可能多活这些年。”

谈璧年看着她,温声道:“既然没死,就活下去。”

宋韶忽然抬眼一瞪,“这道理还用你小子和我说?”

她当然会活下去,因为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宋韶没死的消息被皇帝得知,暗卫们一定会有活动,比如刺杀,所以宋韶决定尽早离开,而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重九。好在重九的身世知道的人很少,就连谈璧年也不过以为他是她的养子,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以留在这里。

但是她必须走。

“你和少艾搭档有十四五年了吧。”皇帝的声音沉重却平稳。

回答的声音同样没有波澜,“是。”

“你可还记得,朕当初为什么让你留在她身边?”

“为了取得她的信任。”

悠长而沉缓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你做到了吗?”

沉默片刻,无生道:“少艾并不轻易信任他人,但臣已得她几分信任。”

老皇帝没出声,半晌,“那朕,现在可还能信任你?”

无生立刻跪下,“请陛下吩咐。”

皇帝摆了下手,一旁侍立的人中走出一位,站到无生面前。

“朕听说,前段时间你受了伤,让他看看。”

无生抬手,由身前的人按在腕脉诊断。一阵工夫,把脉结束,此人对皇帝耳语几句,接着,便有皇帝的笑声响起。这笑声听着并不令人欢喜,反而沉闷压抑,令无生更深地低下头去。

“她照顾得你很好。”皇帝意味不明地说道。

无生立刻咬牙道:“但这伤本就是出自她的剑下!”

“哦,”皇帝慢吞吞道:“那可伤得够重。”

无生抿紧了嘴唇,额头上能看到绷紧的筋,像是强自压抑,却又无法控制地开口:“少艾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臣出手。”他扯了一个冷笑,“早在多年前,她就已经差点夺去了臣的命!”

“哦,”皇帝皱起眉头,苍老的脸上布满沟壑,“那是很多年前了吧......你还没忘记?”

“臣不能忘。”无生的声音绷得很紧,“臣视她为朋友,却被她一刀致命——如何能忘!”

“这些年,她对你还不错。”皇帝若有所思。

“但她依旧能够毫不留情地刺中臣的胸口,倘若不是援兵及时赶到,臣恐怕要真的死在她的剑下。”无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头道:“姬白练对少艾有养育之恩,但少艾却能够杀人不眨眼,换做对臣,恐怕......”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晦涩,“更不会留情。”

“你倒是重情。”皇帝换了个坐姿,“既然你还恨着她,眼下正好有个机会。”

无生:“请陛下明示。”

皇帝:“杀了她。”

无生身体微震,骤然抬眼,“陛下?”

似乎有些疲惫,皇帝按着额角,“少艾此人,留不得。”顿了顿,“何况,既然宋韶没死,那她就该死了。”

无生低头,“是。”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

皇帝的侍卫总称皇卫,分为明卫暗卫,明卫就是明面上的侍卫,暗卫包括内卫外卫,内卫负责内事,外卫处理朝堂以外的各种事情,所以乌衣卫属于外卫,但是除了乌衣卫,还有其他外卫。

少艾和无生属于外卫,除了是乌衣卫的一份子听从姬白练命令,还是直属皇帝的其他外卫,所以可以按照皇帝吩咐除掉姬白练。

☆、你杀了他

少艾开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外的重九。

晕黄的灯光透过门扇应在他脸上,少年一双眼中除了灯光只有她。

少艾立刻便要关门。

重九一步踏出,卡在门缝中,少艾也就无法狠心关门,看着他问:“什么事?”

重九抿着嘴唇,像是陷入一场纠结,眼中透着慢慢的执拗,直映进她眼中。

他抓住她的手臂,“跟我走。”

少艾拍掉他的手,再问:“什么事?”

重九看着红起来的手背,收紧了拳头,“带你去见一个人。”

少艾面色不动,“你走吧。”

“我不走。”

少艾身后,无生枕着双臂走过来,看到门口站着的小不点儿,拖长了声音发出一声“哟”,眉毛也扬了起来,俯下身笑问:“小弟弟,深更半夜的拉着女人走......去哪儿?”

重九眯起眼睛,“不管你事。”下一刻,眼睛忽然睁大,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扯着少艾拉向自己身后,直对着无生,扬起下巴,眼神凶恶,“你又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留在女人房间里......做什么!”

“啧。”无生轻笑,双手抱胸,“你说,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共处一室,能做什么?”

末了补上一句,“当然是少儿不宜的事情咯。”

“混蛋!”寒芒一闪,重九手中的剑已然出鞘挥向无生。

“够了。”少艾按住重九握剑的手,对重九道:“你回去吧,我不方便在叶谈那里和她见面。”

重九眸光一亮,抓住了她的手,“不是叶谈那里!”

少艾怔了下。

重九急忙道:“她现在离开紫金阁了,她要走了,所以我想带你去见她。”

少艾沉静地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回应。

重九希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得不到回复,脸上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失落,嘴角也耷拉下来,有些丧气地向外走,“既然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吧......以后我们可能都没办法见面了......”

“等等。”

重九立刻停下脚步,眼中划过一丝深沉的得意。

“她要去哪儿。”少艾果然追问。

重九回过身来,有些颓丧,“不知道,毕竟是逃命啊,可能漫无目的吧。”

“漫无目的吗。”少艾飞快和无生对了个眼色,走上几步,“我和你去见她。”

重九笑开,张开双臂迎着少艾,刚好抱住了她的身,顺便向她身后的无生抛去一个锐利的眼神。

无生歪头对他一笑,笑意有些深。

“放开。”少艾道。

重九恋恋不舍地收回双臂,认真道:“我喜欢你的怀抱。”

“不要离我太近。”这话少艾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但重九从来不放在心上,这一次也不例外。

“怕伤到我吗?”重九歪头看着她,“我不怕。”

少年目光清亮,令她想到很多年的自己,是否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目光便如此坚定而明晰。她抬手,似乎想要摸摸少年的头,只是刚抬起又放下,只问:“还有多远?”

重九回:“很快。”

以两人的脚程,的确很快。没多久,重九便指着前面的一处宅子低声道:“皇帝发现娘还活着,所以娘才离开叶谈的,离开前想见你一面。”

“是吗。”少艾的目光落到那里,清晰地看到灯光透过窗棂射出,距离她不过十几丈距离。

“马上到啦。”重九有些克制不住地兴奋。

然而下一刻,后颈突然一痛,他的身体便软了下去,倒在少艾怀里。

少艾说过,她不值得信赖,可惜少年从不相信。有了这一次经验,他大概会明白。

少艾扶着他倒在树下,自己却依照原来的速度靠近那个房间,来到门前。

房间里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女人。

她敲响房门,接着听到门内的脚步声,像其他习武者的脚步一样轻盈,而她纤细的影子也随着动作慢慢蔓延上门。

宋韶并没有立刻开门,只是在沉默之后问了句:“是你吗?”

少艾答:“是。”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进入门内的却是一把剑!

“噗。”一击入肉。

宋韶反应时已经太晚,只刚刚躲过要害,紫色的衣摆立刻挥出,裹挟着强劲的力道袭向少艾,然而那力道却又在顷刻间消弭,落在少艾身上时再无半分。只有一只手,自紫袖中透出,带着莹白色的温柔。

少艾退出一步,剑拔出。

宋韶踉跄几分,坐倒在地,紫色的裙摆铺展开,在灯光下有些暗淡。

她捂上伤口,努力地笑,“你来了。”

少艾迈步走进房间,“你们不该太过放心。”

宋韶喘息过后站起身来,坐到了桌旁,倘若不是沉重的喘息,看起来像是没有受到方才那一剑。

“小九九怎么样了?”

“昏迷。”

宋韶一笑,“那还好。”

她斟茶时又问:“皇帝让你来的吗?”

少艾在她对面落座,“是。”

“我早料到的。”宋韶将其中一杯茶水送到少艾面前,端起自己的那一杯端详,声音微怅,“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少艾同样看着杯中茶水,“我有问题要问。”

“问吧。”

“你的毒解了吗?”

“是。”

“什么时候?”

宋韶平静如水地说出那个特殊的时间点,“十一年前那天。”

少艾握紧了茶杯,抬眼看她,肯定道:“浮生谷出事那天,你回来过。”

“不错。”杯中茶水荡开涟漪。

“然后他给你解了毒。”

“是。”

茶杯落下,一声轻响。少艾笑起来,“如果是这样......那我知道了。”

宋韶抬头,因为她的笑,“你知道什么?”

少艾一字一字,“你杀了他。”

“不!”宋韶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四溅的茶水染湿她的袖口,而她的脸也因为牵动伤口而变得煞白,只能压抑着痛楚克制着情绪,重复道:“不是我。”

“不是你?”少艾扯了下嘴角,“你可知道你的热毒如何解除?”

宋韶的嘴唇有些白,她觉得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怎么解除?”

“身中寒毒的人服用寒水清后与身中热毒的人行房,将体内所有寒性缓和后导入对方体内,化解热毒。”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少艾像是被抽去了表情,“寒毒及寒水清的寒性综合起来,没有人能够承受,所以,负责缓和寒性的人,必死无疑。”

她说:“所以,决定给你解毒的那一刻,嬴清言就已经决定去死。”

宋韶僵硬地坐着,她没有动,只是脸色像是被一层层揭下,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白。

少艾也没有动,只有声音响起。

“为了能够解除你身上热毒,他研究出了寒毒,为此每月与你合欢缓解你的痛楚。直到最后一刻,朝廷的人马、武林的围攻,他决定去死,服下了寒水清,临死前为你彻底拔除了毒。”少艾轻笑,“你杀了他。”

“我杀了他。”宋韶呆滞的眼中终于恢复神采,她缓慢地看向少艾,忽然笑出来,“你说我杀了他?”

“你还毁了我。”

“不是我,他依旧会死。”宋韶说:“皇帝发出绝杀令,姬白练总会杀死他,武林那些名门正派也迟早会杀死他。”她笑,“他只不过是选择了一种让我无法忘记的方式去死而已。”

是啊,明知会死,却一定要选择自己喜欢的死法。

裙摆微微一动,宋韶像是从方才的万千思绪中彻底脱出,换成了惯常的姿态,面对着少艾,像是与人谈判,说:“何况,你我都清楚,真正要了他命的究竟是什么人。”

她嘲讽地笑,“现在好了,这个要他命的人现在打算要我的命了,而且,是让你来要我的命......你打算怎么办?”

“你该死。”少艾面无表情,“只不过晚了十一年。”

“所以,”宋韶抱胸,嘴角慢慢勾起笑,“你打算杀了老娘?”

“我没有其他选择。”少艾再次拔出剑来。

夜色逝去。

重九在床上醒来,记得这是母亲临时居住的地方,却看不到熟悉的身影,还记得昨天晚上他想带人回来,却被中途打晕,人事不省。

为什么要打晕他,在他信任她的时候?

“醒了?”打晕她的人问。

重九猛然跳起,“你——”他有些惊惶,“娘呢?娘哪儿去了?”

没有等到少艾的回复,但他的视线中已经出现了其他异样。他看到了地上的那滩红,小心翼翼地抹上舔舐,是血。

“你杀了她!”重九如遭雷击,眼中全是绝望,“你杀了她?”

少艾道:“皇帝要杀她。”

“是啊,”重九懵懂地点头,“娘和我说过的,你是乌衣卫,皇帝可能会下令......可我没想到——”

少年猛然抬眼。

“她可是你娘!”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会发盒饭

以及,最近都没评论了哭唧唧

☆、孟少艾

嬴少艾本不姓嬴,姓孟。

宋重九的父亲也不姓宋,而姓嬴。

但是他们的母亲都姓宋,他们是姐弟,而他们的母亲都是宋韶,那个死在少艾手中的女人。

重九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就算他追着少艾喊姐姐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疏远,他也没有想过少艾会真的对自己的母亲拔剑相向。所以他在这个时候带少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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