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穆里尼奥先生， 你在比赛结束后和罗纳尔多说了什么？”
赛后新闻发布会上， 一位记者提问道。
——「今天算你运气好，留下了一分。」
与其说是穆里尼奥跟克里斯蒂亚诺说了什么， 不如说克里斯蒂亚诺主动上前悄悄对穆里尼奥说了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当时身上蒸腾着运动后的热气，冰凉的冬日空气被他的炙热冲击出白色的雾气，他站在穆里尼奥面前， 身上的攻击性甚至比比赛时还要强。
穆里尼奥看了他一眼， 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带着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 「幸运的是你才对——切尔西整场都没给曼联任何机会。你那个远射才是运气。」
“我对他说：总有一天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甚至不敢想要胜利。”穆里尼奥结束自己的回忆，看着台下坐着的记者，撇嘴一笑，带出最傲慢的姿态。
满座哗然， 媒体的闪光灯更加疯狂的闪烁起来，他们争先恐后地再度举起手来试图引起注意。
但穆里尼奥再也没给记者们留下任何机会，随即起身走出了新闻发布厅，徒留手忙脚乱的新闻官一边心中大骂他戏精惹事鬼， 一边安抚记者。
——门德斯瘫坐在电视前，开始认真思考穆里尼奥和克里斯蒂亚诺2010-2012这三年间， 到底谁更适合离开皇马转会巴萨／曼城／大巴黎或者拜仁。
但要是没人接盘这两个货头子怎么办？
门德斯问自己，掐死谁损失会比较小？
让我们把时间线稍稍往回拉一点儿。
下半场比赛一开始， 曼联牟足了劲儿明摆着想要借刚回到比赛切尔西立足未稳打一波进攻。为了追求进入切尔西的半场， 曼联甚至不惜在本方半场抢到球后屡次直接大脚开过中线。
这当然不是什么最好的办法，但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切尔西在最开始的两三分钟里被这个打法干扰到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正轨——毕竟， 切尔西这赛季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试图用这个办法来打击他们的攻防了。
曼联在本方半场抢断之后，快速把球从边路出给前场中路。
切尔西的边路防守人并没有退回自己的位置「等待」防守，而是由两翼压过去「追求」防守——克里斯蒂亚诺从侧翼过去准备接应，但是中路的球出不来，仓促之间试图转移却被切尔西再度断球。
克里斯蒂亚诺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就扑过去直接放铲。
切尔西再次如法炮制，边路防守人和中路防守人三人过来夹克里斯蒂亚诺——克里斯蒂亚诺背对进攻方向，半转身面向边线，两脚交换带球，但即使他动作再快，这个时候切尔西的防守人也已经挡住了他再次转身的路线。
克里斯蒂亚诺只能把球踢到对方防守人身上弹出边线。
球权还属于曼联。
克里斯蒂亚诺的发球点就在切尔西替补席旁边，他捡起球擦擦球和手上的汗，余光里就看见穆里尼奥对切尔西的球员指了指中路的位置。
——穆里尼奥做了一个正常的判断，他认为克里斯蒂亚诺不可能往中线发球，因为中线距离前场太远，曼联现在传接球非常不方便，所以不可能给自己制造麻烦拉远距离。
克里斯蒂亚诺最有可能做的就是交给中路的队友，趁着中路短暂的空虚形成快速进攻。
但是克里斯蒂亚诺没有。
克里斯蒂亚诺大声叫了范尼，然后突然把球直接丢向了前场。
——范尼反应很及时，他立刻就理解了克里斯蒂亚诺的意思，并且迅速启动。
裁判哨响。
一次差之毫厘的越位。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全场球迷都担心边裁会不会因为频繁举旗示意越位而扔了小旗、冲进场内一手一个手刃曼联的前锋和切尔西后卫。
主裁也是这么担心的，所以到之后的第十分钟的时候，边裁还没来得及做动作，他直接响哨示意越位。
——……还能有这操作？隔着十好几米呢，你那眼神儿行吗就敢吹？
连穆里尼奥都忍不住斜了一眼裁判，这样暗自吐槽。
爵士更直接一点，他直接跳起来反对。范尼也立刻到裁判面前反对——基恩立刻过来拉住范尼。
“鲁德冷静，我们还有时间。”基恩小声安抚范尼。
主裁看范尼被拉住就立刻跑过去安抚教练员情绪——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安抚的居然不是穆里尼奥而是穆里尼奥的对手。主裁一边干活，一边这样想。
我会不会因为成为第一个安抚穆里尼奥的对手的情绪的人而永载英超史册？他这样问自己。
穆里尼奥不知道主裁的内心戏，他只是冷眼旁观看着眼前的一切闹剧。
切尔西再次拿到球。
曼联试图把切尔西的球向边线挤压。
——这看起来有点像我战术板上划拉的画儿啊……穆里尼奥这样想。
曼联中路挤压切尔西，同时边路上克里斯蒂亚诺立刻压上去抢断。
克里斯蒂亚诺挤开了切尔西的中卫。
——可以卖了……穆里尼奥忍不住这样评价自己这位居然被一个十九岁的小男孩挤开的中卫。
克里斯蒂亚诺带球快速向中路方向移动，没有给切尔西过来逼抢的机会——他速度很快，如果起步不及时，切尔西的后防跟不上他。
切尔西的球员把这认定为一次常规的进攻，所以他们迅速锁住克里斯蒂亚诺的传球线路，同时两个人站在他的移动路线上挤向克里斯蒂亚诺的方向进行拼抢。
他们这赛季用同样的办法无数次锁住了命运的咽喉，让他不得垂青除切尔西之外的一切人。
但是这次他们失败了。
克里斯蒂亚诺没有传球，他站在越过中线两米的位置，突然停下了脚步。
切尔西的球员显然接受了上次在主场和曼联比赛里的教训——他们认为克里斯蒂亚诺要停球打乱节奏，但是这没什么，穆里尼奥显然认真观察过克里斯蒂亚诺，他警告过自己的队员，罗纳尔多比他们想象中要成熟，在他身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们必须时刻做好任何准备。
所以两个防守人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
但是他们再一次错了。
克里斯蒂亚诺毫不停球调整，抬脚就射。
穆里尼奥和他的切尔西在这个赛季无数次锁住了命运的咽喉，让他不得垂青、怜爱他们的任何对手。但是这一次他们却失败了。
因为克里斯蒂亚诺不需要命运的垂青和怜爱——他是最强悍最不可遏制的洪流，而洪流本身就是命运的最终形态。
你不能锁住洪流，因为洪流是水，无孔不入，又瞬间爆发力量无穷，它不会从最狭窄的夹缝中悄悄溜走，它只会冲毁击溃最无懈可击的堤坝。
1：1。
曼联主场追平了比分。
——「请问穆里尼奥先生，你在比赛结束后和罗纳尔多说了什么？」
穆里尼奥坐在离开老特拉福德的球队大巴上默不作声地看着车窗外沉默的街道和街道边灯火通明的酒吧，脑子里还在想记者的这个提问。
「幸运的是你才对——切尔西整场都没给曼联任何机会。你那个远射才是运气。」
「这不是运气，这是能力。我就是总有让你拿不到三分的能力——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你在赛前发布会上说的不对，你还不是这里的主宰，没有人能在我面前成为主宰。」
克里斯蒂亚诺的身材已经不像刚到英超的时候那么单薄，但是也远没有达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健壮」。但是他站在那里的时候，一旁的切尔西的球员望过去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那是一座山。
而他和体型看上去更瘦的穆里尼奥瘦对峙着的时候，就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峰。
所有人都回避上前，因为那个场景光是远远地看着就让人窒息。
——「请问穆里尼奥先生，这次做客老特拉福德，球队有什么期待？」赛前记者发布会的时候，有记者这样问。
「我们要在这里证明，我和切尔西才是英格兰的主宰者。谁都不能阻止我们了，这里和英格兰的一切球场都一样是由我们说了算的。」穆里尼奥当时这样回答。
——「穆里尼奥先生，你战胜一切，但是你战胜不了我和曼联。」克里斯蒂亚诺最后这样说，「所以我说你错了，至少老特拉福德还不由你来做主。」
穆里尼奥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表情里没有羞辱也没有不甘。
「总有一天，你将甚至不敢在我面前提起胜利。」他这样回应，「总有一天你也许可以在老特拉福德甚至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做主，但那一定是因为我还没有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