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若要说上一世赵政和连素的因缘起始,便不能直接略过有关未来的始皇帝,如今的年轻质子赵政的祖辈的故事。

若要追溯秦国的历史,那便是个太过古老又漫长的故事。

【秦之国运与周分合,周秦同源,合起西锤秦救周,始为诸侯,秦周分离,离五百年,大合于秦,合十七年,霸王出。——《史记》】

西周末年礼乐崩坏,春秋战国诸侯争霸,秦国亦是其中之一,然而因为种种理由,秦国始终被其他诸侯国压制在偏远荒芜的西地。

外有群狼环绕,内部也是穷困潦倒,士兵没有战马百姓没有粮食,连铸造兵器的铁器原料都已经耗损一空,秦国向东不能出崤函,争南不能及巴蜀,更是一度被人攻入关中之地;若非联盟的三晋国家内部产生了内乱给了秦国以喘息之机,那么历史就真的要改写了。

即使如此,秦国也仍是失去河西之地,被秦人一度视作国耻。

春秋战国,分为两个阶段,前后共计五百余年,其中秦国不是最强,却最有韧性,也算是最受上天庇佑的一国。春秋时期秦国一度被人打压的抬不起头,却因为一个人,重新获得了列国争霸,乃至于五百余年后一统天下的资本。

公元前362年,秦献公薨,其子嬴渠梁继位,史称秦孝公。秦孝公继位之初,便下令求贤,彼时秦国困苦诸国卑秦,天下士子少有人垂青于秦国,唯有一人走入秦国的国境,走到了秦孝公的面前。

此人名为卫鞅,便是后来徙木立信,变法强秦的商鞅。

秦孝公与大良造一生惺惺相惜彼此扶持,君为青山我为松柏,一个在临死前宁可违逆自己一生的诺言和坚持,也要提前杀死那些因变法失利而恨不得将卫鞅杀之而后快的老贵族们,以此保商君日后性命无恙;另一个,却是宁可被车裂而死,也不愿有损秦国好不容易奠定下来的法制规矩,损了先君一生的心血。

卫鞅死于自己指定的法规之下,却在死后坦然的走回了鬼谷,白衣飘飘风流俊雅,依然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指点江山的秦国大良造。

秦孝公之后,便是秦惠文王,嬴驷,也是秦国历史上称王的第一人。

商鞅虽死,秦法犹存,嬴驷受制于人内外矛盾重重,为了缓和秦国的内部压力,年轻的新王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处死商鞅及其支持者,一来,是为了平缓贵族们的心,二来,也是因为商鞅位高权重手揽大权,他是变法的最大支持者,却也是法制延续下去的最大阻碍者;彻底收拢秦国与他手中。

秦惠文君十年,张仪任相。河西之地尽数归还,一张嘴,骗了楚国六百里地。

三寸不烂之舌,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为纵横之术。

秦惠文王更元十四年,秦惠文王去世。时年四十六岁,继任者为秦武王,这位新王在太子的时候便与张仪关系算不得极好,待到新君初立,所做第一件事便是寻了个由头,驱走了张仪。

然而这位新王虽然年纪轻轻也颇有抱负,可惜却是个喜欢与人角力的爱好,秦武王四年,这位新王与人比赛巨鼎,巨鼎落下砸断胫骨,当夜便因为伤重去世了。

秦武王薨,身下无子,王位便只能由其弟接任,穰侯魏冉从楚国接回了芈八子和秦惠文王的幼子公子稷,为秦昭王,芈八子,为宣太后。

幼王继位之初,宣太后手揽秦政,教导秦昭王为王为君只道,晚年以计诱杀义渠,秦国趁机出兵剿灭义渠,灭除了多年以来的西部大患,得以安心东出。

到了秦昭襄王这一代,便是秦国开始真真正正毫无顾忌露出虎狼之态的时代。

秦惠文王嬴驷的时候,尚且还要担心自身速度太快引起他国猜忌,故张仪献计,与旁国相争,得五寸,退两寸,最后一算,秦国最后尚得三寸;虎狼凶态不显,旁人眼中无碍,此为蚕食。

而到了嬴稷执政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这小心翼翼故作温和之态的必要。

一个白起,担任秦将三十余年,攻城七十余座,杀敌百万,最后却因将相失和君王猜忌,威名赫赫的一代名将,赐死杜邮。

嬴稷之后,继任者秦孝文王,也就是嬴政——赵政的祖父。

先王在位时间极长,生生耗死了好几个国君,而等到这位老太子好不容易登基,却因为自身年轻时候过分沉溺酒色掏空了身体,登基了三天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原本也不该他来接任新王,奈何他的兄长,秦昭襄王的长子公子悼却死在了父王的前面,这才把太子的位置扔到了他的脑袋上,只可老太子登基三天便没了,这又惹得秦国大乱,若不是嬴稷和白起事先把其余诸国打得不敢乱闹,就这么一处闹剧说不定秦国的未来又会变得什么样。

话说回来,安国君一生沉溺酒色喜爱美人,光儿子就有二十多个,若是按辈分次序来算,赵政虽是其父异人的长子,可想要登基称王实在是难上加难除非天降奇迹;可大概真的是天佑大秦——到了赵政的父亲异人这里,他又遇到了一个奇人。

——此人名为吕不韦。

异人的母亲是夏姬,安国君最宠爱的偏又不是他的母亲夏姬而是华阳夫人,再加上儿子又多,异人没有其余出众的才能,正好排在中间的位置,所以想要子凭母贵或者自己挣得父亲的重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彼时秦赵两国交恶,安国君便将异人扔去做了质子,既然是质子,那异人在赵国度过的那段日子可想而知。

好巧不巧的,他被吕不韦看上了。

耕田,获利十倍;

贩卖珠宝,获利百倍;

那若是立一个国家的君主,获利几何呢?

吕不韦决定在他的身上进行一场豪赌。

他拿出一半家产送给异人,让他结交宾客与贵族往来,以及自身的日常生活所用,自己则拿上了另一半的家产,启程去了秦国,去见这场赌博之中另一个重要至极的人物——华阳夫人。

他用钱打通了上下关系,用一句话说服了华阳夫人成为自己计划之中的一员——“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华阳夫人膝下无子,丈夫是个什么德行她心中也清楚;若她有儿子,那么安国君自然会立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可她没有;她太过受宠,其余那么多姬妾之中,有谁能保证里面没有对她厌恶无比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存在呢?

若是偏巧立得新君的母亲,骨子里对她厌恶无比,那么新王继任之后会对她的态度如何也可窥一二。

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华阳夫人自然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类型。彼时安国君尚还再试,她只需要软语娇声再哭上几声,让一个远在他国的质子给她当儿子,不要说是圣母夏姬会有什么反应,就算是其余对着王位虎视眈眈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对意见。

异人的这些兄弟们,未尝不是对他心怀轻蔑鄙视的心思:常年在外,那便意味着本国之内根基不稳犹如飘絮浮萍,靠上了华阳夫人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个随手就能摆脱掉的。

有了秦国那边的根基依靠,异人算是有了底气,他甚至有些得寸进尺的看中了吕不韦的姬妾赵姬,吕不韦虽恼怒非常,却也忍下了性子,将赵姬送给了异人。

十月之后,赵姬生下一子,为异人长子,名为政,因为这个儿子,赵姬便被异人提为夫人。

秦昭王五十年,异人返秦,因被人追杀,扔下了夫人赵姬和儿子赵政留在邯郸,赵姬阴差阳错躲在当时的一家富豪家中,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赵政,便是这样在异国他乡,在旁人的冷眼和嫌弃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生活。

从出生开始一直到十三岁,赵政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自己的母亲,可赵姬这个人,出身便导致了她的目光短浅狭隘,相依为命的贫苦生活中尚且不显得如何,可一旦换了个锦衣玉食需要争权夺利的环境里,这个女人便是可怕的。

在赵政懵懂茫然的上一世的童年之中,连素帮了他很多。

他有多憎恶厌弃自己的母亲,就有多依赖妻子的温柔和怀抱。

赵姬的身上汇聚了他所厌恶的一切性质,从幼年起,她便是一边念叨着自己的父亲,一遍垂泪哭泣哭诉吕不韦的冷心冷情,面对他身上的毒打的痕迹,也只会继续哭着念叨着那些男人的负心。

一个母亲,留给儿子的第一印象却是不堪的,柔弱的,不可依靠的。

而当时那个因为一时贪玩跑出鬼谷的小连素,给了他不需要依靠赵姬也能活下去的感觉。

究竟该说是她捡到了当时的赵政呢,还是赵政遇到了当时的她呢。

她从来不拘泥于世俗的冗规缀礼,遇到任何东西,都是有用便用无用便扔,行事风格干脆利落简单粗暴,做任何决策从来没有一点的拖泥带水;赵政从未见过她露出母亲一样脆弱惊恐四处寻求帮助的柔弱目光,也从未听过仿佛口头禅一样的“政儿,这该怎么办啊”

他在连素的口中,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应当是:“阿政,这样你喜不喜欢?”

若说他在赵姬面前不得不做那个需要站直了脊背给母亲依靠的小男子汉,那么他在连素身后便只剩下了被拽着到处乱跑的份。

第一次饱腹感,第一次温暖的衣服,第一次不需要考虑是否有人跟在后面只需要满山乱跑毫无顾忌的四处乱疯乱闹,甚至是第一次捣乱,全都是连素给的。

她给了这个男孩童年的欢乐,也给了他无形之中可以依靠的对象。

因为赵政知道,连素从来不会输。

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会输,自己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更不会输。

跟在这个人的身后的时候,赵政是不需要担心考虑任何事情的。

她会照顾自己,爱护自己,疼惜自己,这份纯粹的感情可能源于她自身的本能,但是对于赵政来说,对她的依赖比母亲更甚,比世间所有人更甚。

赵政一生中最茫然的时候只有几天的时间,他当时坐在秦国来接他们的车上,目光却下意识的看向了赵国的方向。

而当天夜里,连素鬼魅一样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笑嘻嘻的同他说。你尽管去做你该做的,想做的,我自会想办法去找你。

赵姬和儿子赵政归秦之后,连素不久之后也偷偷地跟了来,新任的年幼秦王手中无权无势,后面的母亲赵姬生性放荡只顾着想办法和吕不韦旧情重燃频频拉着后腿,前方朝中吕不韦手持朝政权倾朝野,最初坐在王座上的嬴政,只是个空架子。

连素当时对嬴政说,我有办法帮你,但你不会答应,我是女子无法站在朝堂上帮你,你也没有这足够的话语权给我足够的权力,所以我只能用些残忍又阴暗的手段……说不定你会就此恨我,恨到想要杀了我。

嬴政却放了手,允许她做任何事。

数日之后,太后赵姬的身边便多了个如玉雕琢般的美人,为她抚琴取乐。

赵姬为了这位美人琴师可谓神魂颠倒无法自持,她每日跟随在琴师身后甚至忽略了原本对吕不韦的追逐,吕不韦心中清楚,赵姬的宠爱虽是剧毒却也是绝对不能扔掉的东西,他献上了阴人嫪毐继续讨好太后赵姬转移对那名琴师的注意力,此举果然有用,她与嫪毐去了秦国的雍城,每日放浪形骸肆无忌惮,最后更是生下了两个儿子。

秦王政九年,嫪毐掀起反叛,叛军数百人,当场便被斩杀与城楼之下。

嫪毐被秦王车裂,其余残党尽数一网打尽,朝堂之上求情的大臣因此被牵连诛杀的多达二十余人,最后连权倾一时的吕不韦也难逃此难,因为太后赵姬而烧起来的这把怒火一点也没有收敛的趋势,秦王的目光看向了曾经的仲父吕不韦,吕不韦饮鸩自杀,秦王政的权利,这才算是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落在了自己的手中。

花了多少工夫,废了多少心思,耗了多少心血。

这一世的赵政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开门,赵姬依然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缝补着一件衣服。

“政儿,你回来啦?”

赵政看着她,心中升不起一丝半毫的触动和感情。

……就是这个女人。

坐在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上,心心念念的却还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的儿子,她的身份,她需要担负的责任,甚至是大秦的尊严和体面,全都被她随手扔在脚下。

这个女人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她竟然真的没有任何的顾忌……若是她有片刻的迟疑,自己尚且还能给她找来“那是素素说过的话,没人能拒绝她说的话”这个理由为她搪塞。

——但她没有,她甚至做得更甚,更彻底,更肆无忌惮。

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竟然还想让那两个野种的其中一个走上秦国的王位?

——她怎么敢!?

就是这个女人,险些毁了他祖祖辈辈多少人一生的努力才打下来的天下。

就是这个女人,让他的妻子在最后的一段人生中始终因为这件事情郁郁寡欢心魔难消,在生下扶苏后不久郁郁而终。

赵政垂下眸子掩下满眼的冷沉杀意,嘴角的笑容却还是乖巧无害的。

“……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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