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峥衡陡然停了动作, 直起上半身,一手撑在她脑袋旁,目光晦涩, 流转着深不见底的促狭意味。
阮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触碰了什么, 脑子一阵发热,面颊渐渐绯红, 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避免与他对视。
她搞不清自己怎么躺在沙发上了, 且姿势尴尬, 进退两难。
“悠悠……”
江峥衡喉中哽咽一下,嗓音低沉暗哑, 似乎挟着难以言说的意味,直勾勾地看着她。
阮悠被这声称呼吓到, 印象里,江峥衡似乎从未这样唤过她, 她回视着他澄澈清亮的双眸, 嗓子就像被羽毛堵住一般,酥麻发痒, 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
“想做吗?”他下一句便问。
阮悠愣住。
沉默间, 响起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抬眸一望,江峥衡的深灰色大衣早已不见踪迹,此刻正在脱去身上的黑色毛衣,动作利落帅气,面上波澜不起, 却似乎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他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已经等不及脱下扔开,直接倾身覆了上去,下摆在空气中飞舞沉寂,徐徐铺开。
阮悠的目光在他的腹部一扫而过,果然是结实分明的腹肌,纹理清晰,线条流畅。
他俯首在她颈脖间,拉开衣领,在四周流连舔舐,吻渐渐下移,滑过锁骨,却遇到了阻碍,他也不心急,手又从她衣摆下伸进去,找到后背的连接处,单手不太方便,颇费了一番功夫,这才解开。
阮悠心下一抖,像有什么东西挣脱束缚一般,隐隐呼之欲出。
背后的手摩挲着光滑的肌肤,缓缓来到正面,轻轻覆上,一手可握。
阮悠仰起脖子呜咽了一声,像心尖被人攥在手心。
身上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咬着她的耳垂低语:“发育得不错。”
阮悠面上一红,不甘下风,回怼一句:“你也是!”
江峥衡眸中笑意更深,缓声道:“谢谢夸奖。”
他说着话,手上动作也未闲着,开始脱她身上的衣服。
直到裤袜被缓缓褪下,一股凉意自脚底袭来,阮悠发热的脑子突然冷却,现在这是……她突然慌乱,手心里的冷汗粘湿一片,捏紧沙发皮面,她微乎其微的声音弱弱响起:“我,还没准备好……”
身下的动作突然停了,江峥衡抬眸望着她,沉默数秒,问:“你认真的吗?”
阮悠动作轻缓地点了点头,难堪道:“我有点怕……”
江峥衡隐忍地皱了皱眉:“你知不知道,要是再晚点,我就不保证自己能停下来了。”
“对不起。”阮悠敛着目光,不忍看他。
江峥衡突然翻身坐起,从情/欲中抽身而出,背对着她,敞开衬衫,露出结实细腻的胸膛,拉过被扔到一旁的大衣,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正欲点燃之际,他扯着外套站起身。
“我去洗手间,你穿好衣服。”
他实在不敢再多待下去。
阮悠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包厢,倏地松了一口气,睁着眼睛望了会儿天花板五光十色的射灯,暗叹一声:阮悠,你可真没出息啊。
她叹完,坐起身穿好衣服,默默地等着人回来。
江峥衡站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面无表情地冲洗着手上残留的白浊,似乎与方才在包间里那个满眼情/欲的并非同一人。
他洗完手,又不停地浇起冷水冲脸,抬起头,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看着镜中的人影,面色略显苍白,眉棱稍长,双眼微微泛红。
任水滴滑过脸颊,沿着下颚颈脖一路流淌,再无踪迹。
心下微微懊恼,是否太快了?不该这么心急的,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总归她现在已经是自己的了,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么区别?
他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扯过几张纸擦拭下颚上的水珠。
洗手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门被人粗暴地踢开,凌乱的脚步声却未至里间,只在外间徘徊。
金属打火机被打响,几人的交谈声在吞云吐雾间散开。
“达哥,听哥们儿说你上星期把隔壁学校的校花搞上床了?”
一道轻蔑的笑声响起,似乎不以为然。
那人兴致勃勃,压低声音:“怎么样啊?床上叫的大不大声啊?”
“怎么,你想试试?”
“我也想试啊,不过人家哪儿看得上我?”
话是这样说,可明显是跃跃欲试的语气。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张达轻嗤一声,“谁有钱就可以跟谁搞,让她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几人不约而同地哄笑起来,继续谈论着粗鄙不堪的话题。
另一人道:“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也是个校花,让人家妹妹听见得多伤心啊。”
张达又是冷哼一声:“她算个狗屁的校花,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了,那破学校能有什么好货色?”
最先那人附和道:“达哥说的是啊,那几所学校哪里比得上那些公子小姐们的,要是能把芜一的什么校花级花睡到,那才够老子吹几个月呢!”
另外一人笑的嘲讽:“我说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芜一的人是你能搞得到的?”
那人面上挂不住:“芜一的又怎么样?咋们达哥又不是没睡过!在床上还不都是一个浪法!”
张达没说话,面色隐在烟雾后,不辩神色。
那人观他面色,惴惴道:“话说回来,达哥刚在走廊上撞的那女的才是极品吧,我看连芜一的校花来了也比不上。”
他话音刚落,一团用过的纸巾划破空气,稳稳掉进几人身旁的垃圾桶内。
随即,一道人影从里间走出。
身形颀长,宽肩窄腰,浑然天成的禁欲气质,明明与那三人同处一个空间,却丝毫不在一个境界。
他看也没看那几人一眼,径直朝门口走去,步伐散漫。
张达不知为何,心下颇为不爽,暗暗想要较劲,粗暴地扔了烟头,朝他背影唤了一声:“喂!”
江峥衡恍若未闻,并不理睬。
张达咬了咬牙,突然笑道:“你女朋友不错啊……”
江峥衡停下脚步,舌尖抵了抵上鄂,他想,是不是最近脾气太好了?正巧满腹郁气无处可泄,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
也好,他刚才在走廊上就想收拾他了。
沉吟两秒,单手推上门,顺道上锁,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身,手揣进裤兜。
“你说什么。”毫无波澜的语气。
张达因他的动作一时愣住,左右看看,这才来了底气,正准备开口,门却被人敲响。
一道男声响起:“请问有位姓江的客人在里面吗?”
江峥衡皱皱眉,并不予理睬。
那人又继续:“江先生在吗?您女朋友托我来找找您。”
门被打开,服务生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男人,不禁渗得慌,弱声问:“请问是江先生吗?”
江峥衡默认。
服务生紧接着道:“您女朋友在包厢等得急了……”
他话音未落,便只能目睹其离开的背影。
面上纠结几许,抬眸见洗手间内还立着三道人影,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善茬,连忙颔首离去。
张达只觉莫名其妙,就这么被撂下了?低声骂了一句,暴躁地踢翻身旁的垃圾桶。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相约沉默。
阮悠在包厢里左等右等也不见江峥衡回来,暗自揣度他是不是生气了?或许一气之下扔下她自己走了?
她实在坐不住,打算起身去找找,刚打开门就见一个服务生端着盘子路过,谢天谢地,连忙拉住他求助。
这里太乱,一个人在外面瞎转悠实非明智之举。
江峥衡刚推开门就被扑了个满怀,还未来得及看清人就被抱得严严实实,他心下懊悔,搂住她的腰。
“你生气了吗?”
阮悠抬眸看他,越发觉得自己太不地道,哪有这种临门一脚突然喊停的?
江峥衡面上表情微妙:“如果我生气了,你愿意继续?”
阮悠尴尬地咬着唇,不是她不愿意,实在是内心恐惧大于期待,两人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总要给她些时间做做心理准备吧。
江峥衡见她沉默,轻叹一声,道:“下次如果没做好准备,早点喊停。”
不然,他不保证自己次次都能忍住。
阮悠如蒙大赦,连连颔首。
“下去玩?”
他实在不想再坐回那张沙发上,回味也能迷人心智,蛊惑人心。
阮悠当然也是这样想,何况,好不容易来一次酒吧,只待在包厢里有什么意思?
二人去了一楼,入眼处灯红酒绿,群魔乱舞,音乐声刺耳又迷离。
随意找了个卡座,阮悠问:“我们不喝酒吗?”
江峥衡面上划过一丝讶然,闲散地倒在沙发靠背上,静静看她:“你想喝?”
酒其实对他没太大吸引力。
阮悠沉吟两秒,最终放弃:“算了,你要开车,我一个人喝也没意思。”
江峥衡却道:“想喝我可以陪你。”
“喝酒不可以开车的……”阮悠犹疑不定,语带劝解。
“哦。”江峥衡觉得好笑,“你要是非我开的车不坐,或许,我们可以走回去。”
阮悠闻言,细长的眉微微蹙起,这人又在嘲笑她不知道请代驾了。
她横他一眼,倒回椅背。
适逢一位服务生端着盘子过来,将盛着红色液体的酒杯放置在阮悠身前的案几上,她疑惑:“我没点酒啊……”
服务生放下酒杯,站直起身,抬手比了比斜对面,道:“是那边的客人吩咐我送过来的。”
阮悠惊疑不定地望过去,只是在这昏暗的环境下,又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什么都看得不大真切。
“端回去。”
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响起,阮悠侧身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江峥衡坐直身子,回视她,声音尽量轻柔:“想喝什么,自己点。”
服务生犹豫着,进退两难,却倏地被推开,一道声音响起,轻佻又傲慢。
“美女,请你的酒你怎么不喝啊?是看不起吗?”
阮悠顺着声源看过去,心下一颤,是走廊上撞她的那个人。
张达带着两个人在她身旁坐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阮悠皱眉,忍下汹涌而出的厌恶。
他端起案几上的酒杯,缓缓转动着,笑着道:“之前不小心撞了你,实在对不住,这不,现在专程给你赔罪来了。”
阮悠没说话,并不想理会他。
服务生早已识相退场,在转身须臾,听见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直戳人心。
“滚开。”
这是江峥衡最后的容忍。
张达面色有些不好,却置若罔闻,依旧看着阮悠。
“美女,喝了这杯酒,大家交个朋友……”
他说着,竟端着酒杯往阮悠的嘴边送,阮悠瞳孔猛缩,正要伸手推开,他手上的杯子却被人夺过去,随即,一滴不剩地浇在头顶。
滴答滴答,像催命时钟。
江峥衡看了他一眼,轻轻摩挲着杯身,而后,不带任何留恋地扔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