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1 / 1)

“本庭宣布, 被告人陆致犯故意伤人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4条,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立即执行。”

“那节体育课我没去上, 在后门看见,看见是齐艾湘和……欧夕影把手表放在你抽屉里的。”

“他不是要走吗, 你看看, 他现在还走得了吗?”

“小姐, 方才董事长突然发病, 送了急救室,医生, 医生宣布……抢救无效……”

……

“阮悠?阮悠!阮悠……”

阮悠从梦中惊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那张脸, 标准的亚裔面孔,却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这是她的舍友, 一位新加坡女孩。

她来巴黎已经三个月了。

舍友见她醒了, 松一口气:“你刚刚又做噩梦了?”

阮悠轻应一声,缓缓坐起身来, 抬手看了看手表, 还好没睡过时间。

一位同专业的学姐给她介绍了一份餐厅打工的兼职,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

在洗手间匆匆洗了把脸,便赶着出去。

她第一次当服务员,什么都不会,什么经验也没有, 手忙脚乱地把汤汁滴在了客人身上。

那客人不依不饶,刁难了她半天,却原来是看中了她的耳坠,想要以此做为赔偿。

阮悠自然不肯,那客人竟然还想上手抢夺,后来经理过来,斥责了她一顿,免了那桌客人的单,并罚了她半个月工资。

她接受这个结果,或许以前尚会辩驳几句,可如今,生活已经教会了她屈服。

晚上下班时,经理把她叫住。

“是来体验生活的,还是和家里人吵了架?”

他一眼看出她手上的表价值不菲,耳坠更是有价无市。

阮悠摇摇头,并不回答。

经理叹一口气:“如果是来认真上班的,这些东西以后就不要戴了,容易引人眼红,给你带来麻烦。”

她知道不应该带,可是……

从餐厅出来,沿着街道往回学校的路走。

这条路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似的。两旁的树枝都狰狞地向着天际沿伸,却在半空中交错在一起,盘旋着,抵触着,一望无垠,生死密布。

你看,这是它们最初想要的结果吗?

她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不短,什么都没适应,一直用英语交流,法语只会几句。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可是一想,连那一天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熬不下来的呢?

那天,她在车上接到张特助的电话,跌跌撞撞地往医院跑,路上连摔了两跤。

跑到抢救室时,阮仲林正被医护人员推出来,身上盖着白布。

她冲过去抱着他,死死抓着不松手,不让人推走,只知道喃喃低语:“你们弄错了,你们弄错了……”

明明她的爸爸才做了手术,身子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明明他已经答应自己和江峥衡了,他不会再生她的气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会犯病?为什么他会躺在这里?

“爸爸,爸爸,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你醒醒好不好……”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只能呜呜呜地嘶鸣,像一头悲切咆哮的小兽,理智全失。

张特助看不下去,拭了拭颊边的泪,上前去拍她的肩:“孩子,你振作起来,让你父亲安心走吧。”

阮悠只知道摇头,似乎只要不松手,阮仲林就还没走。

张特助还要劝她,却见她身子一歪,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阮悠醒来时,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平静地看着手上挂的吊瓶。何嫂在给她擦脸,眼眶也是红红的。

她睁着空洞的双眼,找了一圈,终于找到目标。

“张叔叔,爸爸为什么会突然犯病?”声音依旧哑得不成样子。

张特助从窗边走过来,眉目沉重:“董事长出事之前,江氏的江总来过,我当时守在门外,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离开后,我进去时就发现董事长情况不对,连忙叫了医生,但……”

“江总。”阮悠慢慢念着,“江峥衡的父亲?”

张特助艰难地颔首。

也是那个一口吞了阮氏的江总,如此看来,那个故意要搞公司的幕后黑手就是他。

阮悠静默许久,倏地笑了起来,一抽一抽地笑着,何嫂在一旁看的直心疼:“小姐,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一点了。”

阮悠在医院躺着的第三天,趁何嫂出去的空档,她拔了针头,披上外套出了门。

她要去问问那位江总,究竟那天在病房里说了什么,究竟跟他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逼死她的爸爸。

可当她等在江氏集团的门口时,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让她对这座城市的最后一丝眷恋都消弭,对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善意都消失殆尽。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姚绯可以笑得这么生动媚然,风情万种,原来她只是不对着自己、不对着爸爸这样笑罢了。

她身旁的那个男人,阮悠只看一眼便识得,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不需要再去问什么答案了,她已经知道原因。

何嫂跟她说,爸爸治疗的时候,姚绯来过医院,还问了她的生日。虽然她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还是不合时宜地升起了些许期待,以为自己今年会收到有生以来母亲给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可原来,一切都是阴谋。

她的父亲太爱她了,爱到一切重要密码都是她的生日。

当然,也包括书房保险柜的密码。

她已经知道江呈在病房里跟爸爸说了什么。

怎样才能彻底摧毁一个人呢?

首先,告诉他,你被我打败了。

然后,再告诉他,你为什么会失败。

因为你从没有想过,那个背叛你的人,那个将你推上死路的人,会是你曾经的枕边人,是你女儿的母亲,你爱过的人……

何嫂找到阮悠的时候,她已经在外面漫无目地游荡了一整天,明明在夏季的高温下,可她整个人都是冰的。

何嫂眼睛都哭红了,带她回了家,给她擦了身子换了衣裳。

阮悠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直到临睡时何嫂要离开,她突然伸手拉住她。

何嫂叹一口气,抱着她哄她入睡,迷迷糊糊地念着什么,也不管阮悠有没有听清。

“你妈妈也是个糊涂的,当年,哪里是你爸爸拆散了他们,明明是那个人主动放弃了她,你爸爸心疼她,没告诉她真相,却叫她恨了一辈子……”

阮悠漠然地听着,忽然问了一句:“爸爸一个人在医院会冷吗?”

何嫂愣住,轻抚着她的背,忍不住揩了揩眼泪:“造孽啊,我们苦命的小姐……”

阮悠放在柜子上的手机一直在响,何嫂偏头去看了一眼,叹了声气:“这孩子打了好几天了。”

她拿过来递给阮悠:“说说清楚吧。”

阮悠垂眸看了一眼,指尖动了动,缓缓接过。

她没说话,那头却已经开口了。

音色低沉,透着颓意。

“悠悠,我外公走了……”

一行泪径直擦过阮悠的面颊,沿着颈脖融进衣领,她以为自己这几天已经哭得够多了,已经把下半生的泪水都哭尽了,可是没想到,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她。

“你节哀。”

那头愣了愣:“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哑?怎么回事?”

阮悠用舌尖稍稍润湿了干涩的嘴唇:“感冒了,嗓子很痛。”

“吃药没有?怎么会感冒……”

“江峥衡。”阮悠突然打断他。

那头停下来,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别抽烟了,好好料理你外公的后事。”

“好。”他答得艰涩。

“好好守护属于你的东西,一分都不要让给别人。”

“……好。”

他答应了她,就真的会做到,阮悠相信。

“悠悠,等我回来。”

阮悠突然捏紧了手机,指尖戳在掌心,用了全力,强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来。

“我等你。”

挂了电话,她却迟迟未放下手机,呆滞片刻,终于微动了动唇,溢出一句艰涩的“再见”。

她也想等他,可是不知道再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这座她曾经无比热爱的城市,如今却满是疮痍,处处都是悲痛的回忆,叫她怎么再待得下去?

她待不下去了。

可是,她却无法当面跟他告别,更不可能在他最脆弱的当下告别,这时候,让她连分手都没办法和他说,他也失去了亲人,也正是心伤时刻,也需要有人来安慰,而她如何开得了口?

那么,就悄无声息地走吧,至少,等他先渡过这一层磨难再说。

她太清楚,所有的苦难一同袭来的感受,像潮水翻涌,淹没口鼻,再难以呼吸。这样的感受,她一个人经历过就好,绝不想他体会。

坐飞机离开的那天,是她十九岁的生日,从未如此冷清。

她看着窗外浮沉的云,心头一片荒芜。

她明明还有很多事情想做。想和爱的人天长地久,想和朋友们放肆玩乐,想让父亲颐养天年,想做尽这世间一切令人向往愉悦的事。到头来,不过一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半途突然下起了雨,阮悠被冷风一吹,思绪渐渐回笼。

夜晚有些冷,她抱着手臂快步前行,留学生宿舍虽然平时管的不严,但她忘了带钥匙,得赶在新加坡舍友睡着之前回宿舍。

兜里的手机在响,她看了一眼,急急接通。

“何嫂?”

“欸,小姐,还没睡吧?我特地起了个大早给你打电话。”

“还没。”阮悠搓了搓手,“对了,那些东西给陆致送去了吧?”

“送了送了,我主要是担心你呀,你在那边还习惯吗?吃得饱吗?有没有被别人欺负啊?”

阮悠吸了吸鼻子:“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过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何嫂犹豫了半天,终是道,“江家的那孩子上个月回来了,发了疯似的找你,听说把他爸的办公室毁得面目全非,还跑到我老家去了,唉,你说他这是做什么呀?”她叹了一声,也是无奈。

阮悠停下来,手微微发颤,咬着唇不让自己接话。

何嫂叹了半晌,纠结着:“还有一件事。”

“你母亲她,要再婚了……”

又是一阵冷风呼啸而来,阮悠却觉得远不及方才刺骨,她抬眸看着不远处的学校大门,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余一片悲凉。

一字一句,万般郑重。

“我没有母亲。”

挂了电话,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忽觉手脚冰凉,伸手取下耳坠和手表,一道揣进兜里。

有些东西,有些人,是该被掩藏起来,该放下,妥妥贴贴地安置好,不再思量。

作者有话要说: 谢天谢地终于把前半部分写完了

这里是用插叙的手法写的

尽量把虐点降到最低了

下章开始就是连接楔子部分了

大家如果忘了楔子的内容 可以翻回去看看

衡哥被冷藏这么久 终于能出场了

还有一些疑团 会在后面慢慢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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