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侥幸从黑铁病的笼罩下的逃生人员的巴士,终于在一声残破的悲鸣声中,死去一般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了。司机慌张的将车门打开,他和车上仅剩下的几位乘客仓促的从门口逃出,城镇里的凄惨景象还深深的刻在他们的脑海中,这是一场醒不了的梦,接着,他们的喉咙中又发出短促而惊恐的呜咽,四下逃散开来,在这浓墨的黑夜下,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真广呼吸着冰凉的空气,淡薄的白色雾气从呼吸中飘散开来,他抬头看去,被灰白色的雪笼罩着山过的话。
仰起头来,没有惊动再次没了声响的吉野。
啊,时间太过遥远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听她说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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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色大概已经很晚了,宽敞的房间里唯一的光线,就是来自占据了大半墙面的视屏。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是和吉野吵架了吗?”
坐在他旁边的爱花突然这样说着。
──啊,原来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都是那家伙的不对!”一瞬不瞬的盯着正在播放着的纪录片,不侧脸去看爱花。只是一回想起吉野违背他的举动和之后一脸无害的表情,咬牙切齿,“在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我是无法原谅的。”
“反正无论是原谅,还是不原谅,一切都会过去。并不能造成什么改变哟。”
爱花轻笑出声,终于让他侧脸看去。然后,她毫不客气的竖起了指尖。
“结果就是,真广你一个人在这里闹小孩子脾气。”
“什么啊,难道你知道事情经过吗!?”
“我察觉到了,用直觉。”爱花避重就轻的笑着回答。
“……既然没有恰当的理由,我没办法原谅也是理所当然!”
“果然,小孩子脾气。”
少女偏过头来看着他,阴影遮住了她大半的脸颊。绛紫色的瞳孔在银幕的光线下晦暗不明,他从她的双眼里分明看到了调笑。他这才发现,他刚才的举动,说话的语气,在她的眸中映出来,真的是再幼稚不过了。
真是太丢脸了,这样的他在爱花的面前。
爱花却没有放过他。
她说,“让我们不要把过去的不幸,重压在我们的记忆上。”(注1)
“虽然吉野背着你偷偷计划着什么,甚至违背了你,不也正因为这样,你现在才毫发无伤的在这里生吉野的气?啊,我到是很担心那些本来要暗算你的家伙们,蹲在jc局里不知道怎样的担心受怕。”
“吉野的确是个在某种方面有些固执的人,但大抵上不是正确的吗?”
他看着爱花恬静的侧脸,她平缓述说着。
的确,某种程度上,吉野确实帮他逃过了不小的麻烦。
“即便是正确的,也分合理与不合理。”他说。
他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有那么一伙不良少年(虽然他应该也算不良),少说也是十几人吧。不知道吉野是怎么知晓的,这群人在策划着怎么让他吃点苦头,大概是因为他曾经揍过其中某些人。
这群人计划着时间、地点,他们带上了刀具,还有某种特别的东西。因为和普通人不同的是,这伙不良能够从废弃的工厂,或者隐蔽的小巷,找到卖药的人,他们自然是沾染上这种东西,并且十分不以为然的家伙。他们带来的特别的东西,就是这种药,装在注射器里的。他们只带了一只注射器,那种东西不算便宜,他们不会多花钱而把东西给别人用。
一切只为了报复他一个人罢了。
而吉野──
策划着更加紧密的计划!在他们两被这些人堵在巷子里,哪怕真广自信能够拼得过这群人,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在一个疏忽大意之下,被注射这种东西。
那家伙甚至刻意激怒他们!!
──一切或许真的如同吉野所计划的,那群家伙在把针头扎进吉野手臂之前,被警笛吓得落荒而逃。
脑中一片空白。
──呼…还真是凶险,差一点呢……还好之前有报警。
那家伙仿佛松了口气。那家伙居然还能轻松的笑得出来!
砰──
他一拳打在吉野若无其事的颊上!
他冷眼看着被他揍倒在地,甚至吐出血沫的吉野,转身就走。
爱花说,她用直觉察觉到了什么。
爱花说,吉野做得,大致是正确的。
爱花说,他现在在闹小孩子脾气。
或许吧──他无法忘记自己因恐惧而颤栗得僵直的身体,因无法挣脱包围圈,眼见着药物离吉野越来越近时的无力。
哈!多么可笑啊,他居然在恐惧、害怕,甚至头脑一片空白?!
别开玩笑了!!
或许,吉野大抵上是正确的。但是,但是……
“…为什么真广你要借来这么可爱的电影呢?”
他继续看着记录电影,银屏里冰天雪地,一只幼小的企鹅从冰河里窜出,它在冰面上左摇右摆的踏着步,抖动着自己还带绒毛的身躯,将水珠甩落,然后钻入母亲的怀中,用手欢快的拍打着冰面……
“这种电影不好吗?!”他狡辩着。
然后他发现爱花用了然的目光看着他。
他说,“…看来是让你见到了我出乎意料的一面啊。”
有些恼羞成怒。真是失败,就算是无法原谅吉野的所为,就算是余怒未消,他也只有用这种幼稚的办法表现出来……
“真是的……”
他听到爱花这样嘟囔着,最后,他看到了爱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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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已经太过遥远的事情了。
真广不认为自己有回忆往事这样上了年纪老人才有的习惯,能够如此清晰的记得当时的画面,这才是让真广最为诧异的。
──或许,吉野大抵上是正确的。但是,但是……
等到初晨的第一缕光线破开云层,真广突兀的想起──说起来,爱花是怎么知道当时那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