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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捉虫)(1 / 1)

喝过茶, 时辰不早了, 陆士仪与周婉依依惜别。周婉神色黯然,林思贤道:“别难过, 你以后要是想见陆娘子了, 我带你去开封县拜访她。”

周婉轻轻“嗯”了一声,林思贤拥着她的肩膀往回走,避免她别人挤着。陆士仪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笑道:“周婉姐姐的婆母虽然严苛了些,但是现在看来她的表弟待她是极好的。”

宋淮打趣道:“现在你该放心了吧?”

陆士仪摇摇头, “还是放不下心, 不过周姐姐是个外柔内刚的人, 我相信她心里自会有主意的。”

宋淮疑惑,“这又是为什么?”

陆士仪冷哼一声, “你自己想想看啊, 你们男人白日在外头或者读书,或者忙于公务,或者与同僚朋友应酬交际, 轻易不进内闱, 大多只有晚上才能见到妻子。女人呢,其实与婆母相处的时间远远多于与夫君相处的时间。婆母是长辈,处于天然的优势地位, 如果她对待媳妇严苛,那日子过得就苦了。只盼着这位林公子能多多为周姐姐考虑。”

她这么说其实也有向宋淮敲警钟的意思,以后她势必还要与宋母相处, 有些事情宋淮心里需要知道,不能盲目的愚孝母亲,拿孝字处处威压媳妇。

两人边走边说话,宋淮道:“可是做子女的孝顺父母不是应该的吗?”

陆士仪道:“是应该的,但也要看情况,林家豪富,丫头婆子那么多,但邹氏夫人却偏偏放着那些人不用,只唤周姐姐一个人替她捶背捏肩,端茶送水。她还有个女儿林三娘还没有出嫁呢,邹夫人对林三娘疼爱的很,连做女红都唯恐女儿累着了,她怎么不换位想想,如果林三娘出嫁后,婆母也严苛地对林三娘,她会不会心疼?”陆士仪简直是越说越气人。

宋母与陆士仪相处的日子短,而且陆士仪一招就制服了宋母,对于婆媳之间的那些事,宋淮基本上没什么很深的感悟,不过想想他若是有了女儿,嫁了人家,像周婉那么整日侍奉婆母,连坐下来歇的时间都没有,他就有些明白了。他握着陆士仪的手道:“日后如果我母亲说你有什么做的不好地方,你就只管我身上推,我一定不会让你吃苦的。”

陆士仪心里犹疑,但面上还是笑道:“好,我记住你说的话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了回去,快到了宅院门口,却看见金珠与一个年轻男子在说话。

宋淮喊了一声:“金珠,你在做什么?”

金珠与那年轻人一齐转过身来,金珠小声道:“大哥。”

年轻人抬起头看,原来是韩毅,韩毅拱手道:“学生拜见大人,因今日是上元佳节,学生过来东京,听说大人与夫人也过来了,想来拜见二位,但二位出门了,正好宋小姐在家中,所以,学生就……”

后面的话他也不好意说了,虽然说他与宋金珠定下了亲事,但没有经过家人的允许,擅自约她出去逛灯市,还是不太好。

宋淮脸有些黑,陆士仪拍拍他的胳膊,他才说:“夜深了,你也回去吧,明日过来见我。”

韩毅道:“学生知道了。”

进了屋,金珠脸色通红,低头绞衣角,惴惴不安地说:“二哥,我不是自己一个人跟他出去的,我让青桃姐姐陪着我。”

宋淮板着脸训道:“你是姑娘家,跟外人出去,至少要先跟父母兄嫂说一声,上元节的灯市一直到正月十八日才结束,今日看不出成,明日也可以。你如今这样,成什么体统,如果出了事怎么办?”

金珠是第一次听二哥的对她说重话,虽然是为她好,但也忍不住落下泪水来。

陆士仪解围,“现在是亥时了,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宋淮还想再说几句,都被她拉走了。回了房,陆士仪笑道:“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准你去,金珠怎么就去不得了?”

宋淮气道:“我们出门时,让她一起去,她不愿意,韩毅过来,她就跟着人家去了。”

“你怎么就看不出来,金珠是个贴心的姑娘,她是不愿意妨碍我们,所以才不去。东京城的上元节多么热闹,她一个姑娘家,头一次来东京过上元节,心里肯定是想去,我原本是打算明日再带她去的。再说了,你也见了,今日街上有多少青年男女一起游玩,你可不要太古板学究了。”

陆士仪刚出生就跟着父母来了东京,在东京长大,过了这么多年的上元节,自然知道上元节的某种意义,也只有上元节,少男少女们相约冶游是正大光明,不会被人说道的。

陆士仪这一番话说下来,宋淮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响,才道:“我只是担心金珠受到伤害。”

“不要紧的,韩毅是她的未婚夫,知根知底的人,金珠还带了青桃,我家青桃可不简单,力气大,男人都未必能打过她。你对金珠说话有点重,明天哄哄她,别伤了兄妹感情。”陆士仪劝道。

“嗯,我知道了。”宋淮虚心受教。

次日早晨,众人一起用膳,金珠低着头喝粥,不向往日那样活泼话多。宋淮给她夹了个包子,道:“别光喝粥,吃个包子。二哥昨天语气有点差,向你赔个不是。”

金珠受宠若惊,忙说:“二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用完早饭,韩毅过来拜访,宋淮先与他说了学业上的事情,让他好好准备开年后的恩科考试,最后又说了金珠的事情上。

韩毅道:“学生与父母商议过,希望能把婚事正式定下来,只等恩科考试结束后,迎娶宋姑娘。”

金珠今年二十一岁了,再耽搁也不好,既然父母已经同意,宋淮便说:“也行,婚事可以先走到请期阶段,考试之后才成婚,不过这段日子,你一定要好生读书。”

“学生谨遵大人的教诲。”韩毅答应下来,于是不在东京城逗留,当天就回了开封县。

……

宋淮算计着日子,想着大哥应该快过来了,派人一个衙役每日在码头等候着。开封县衙后院不小,是个两进的宅子,正好把宋渭安排到第二进的院子里住。

陆士仪这边也再次接到了陆观与王夫人寄过来的信。信上说他们老两口身子都还好,只是二姐士柔到了渝州仍然郁郁寡欢,不过也在渝州本地结交一两个闺中朋友,之后就是叮嘱陆士仪的一些事情。陆观特地给宋淮单独写了信,分析了一番朝中的形势,朝中党派林立,让宋淮轻易不要站队,目前他资历不够,在外为官好过在东京做京官。

宋淮与陆士仪写了信寄回渝州。陆士仪道:“我娘在信上说了,过些日子,我们府上来要客人了。”

“是谁?”

“是我舅母带着子女进京,表哥要参加恩科。”

“那正好了,我大哥也过来,到时候可以一同讨论策论。”宋淮大喜。

又过了两日,宋渭终于来了,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他的妻子金氏。金氏个子不高,长得瘦瘦小小,皮肤白净,看着很显小。她说:“夫君上京赴考,婆母担心无人伺候他,因此让我跟着一同进京。听说金珠妹妹定下了亲事,我正好可以帮帮忙。”

金氏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温柔可亲,金珠跟她却不太亲热,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大嫂。”

宋渭寡言少语,一直都是金氏在说话。陆士仪让人准备了晚膳,一大家子人用过晚膳后,宋淮与陆士仪将宋渭夫妻送到后院歇息。宋淮道:“后院有书房,大哥可在这里温书,右边有一个角门出入,缺了什么,只管跟我说就行。”

金氏道:“让二弟与弟妹费心了。”

他们离开之后,金氏拉着宋渭在后院逛了一圈,每间屋子都逛到了,她很高兴,兴奋地说:“果然咱们老家比起这里是真是差远了,这开封县虽然比不得东京城,但也差不了太多,而且去东京极近,咱们有空还得去逛逛,我这还第一次过来呢。”

宋渭拿起了书,随口道:“你若想是逛,只管约着弟妹与金珠去。”

金氏突然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不去了,东京城物价贵,做什么都要花钱,弟妹出身豪富,几万贯的嫁妆,我与她一起出去逛,还不是让她看笑话,唉,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

宋渭看着妻子沮丧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愧疚之情,握着她的手,说:“对不起,凤娘,是我不好,我如果能考中进士,也能让你享享福。”

金氏望着宋渭,摇摇头,“不怪你,你只是运气差些,这次陛下开恩科,我相信凭着你的能力一定能够中进士。”

宋渭顿时就感觉到了压力,不忍让妻子失望,他强笑道:“你说对,这次我一定给你挣个凤冠霞被回来,让你也当当官夫人。我先去书房看书,你早点歇着。”

“嗯,不要看得太晚,别把身子累坏了。”金氏柔声说道,将宋渭送出了门。

……

韩家很重视与宋家的亲事,韩毅的父母亲自过来拜访了宋淮,请了媒人,按照六礼的程序一步步来,最后将婚事定在四月下旬。

韩毅的父母都是老实人,祖上没有为官做宰的,对儿子能娶到榜眼的妹妹,心里那是极满意的,指望着儿子能够像宋淮一样得中进士,光耀门楣。订婚之前,有那些小人对他们说:“不如等韩毅考完恩科后,再决定亲事,如果韩毅中了进士,那就可以与东京城的达官贵人结亲,何必要将就宋家?”

韩父将这些小人骂走,然后准备了厚厚的一份聘礼去了宋家下聘。

宋淮看到韩家的聘礼时,心里既喜且忧,面上表情十分复杂。陆士仪问道:“韩家只是普通乡绅,能拿出两百贯的聘礼过来,可见是对金珠极为看重的,这是好事啊,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好吗?”

宋淮道:“不是不好,只是韩家给了这么多嫁妆,我们嫁金珠肯定要比这个数多些,家里并没有准备这么多钱。”

陆士仪当即就说:“现在公婆不在,金珠的婚事也该听听大哥与嫂子的意思,绿梅,你去请大少爷与少夫人过来。”

等宋渭与金氏过来后,了解了情况,道:“我这次从家里过来,爹娘让我带了六十贯来,作为金珠的嫁资。”

“才六十贯?”宋淮道:“这差的也太大了,韩家给了两百贯的聘礼,金珠的嫁妆少了,到了婆家肯定很难做人。”

宋渭道:“爹辛苦了一辈子才攒下那些田产,让他都卖了给金珠凑嫁妆,不异于要他去死,这六十贯都是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金珠算是官家女,嫁给韩家本就是低嫁,在嫁妆上韩家应该不会太计较吧。”

宋淮皱眉,“话不是这么说的,这里离东京近,厚嫁的风气更是浓厚,金珠只得这一点嫁妆,以后日子难过。”

金氏眼睛在陆士仪身上转了转,笑道:“去年嫂子送了一个擅厨的丫头给了爹娘,爹娘将这个丫头卖了二十五贯,家里再缩衣节食才攒够这六十贯,实在是没法子了。”

陆士仪一阵无语,扯扯嘴角,没有吭声,宋淮道:“我这几个月也攒了五贯钱,婚期还有几个月,再想想办法吧。”

金氏与宋渭回了房,啧啧两声,“婆母说弟妹嫁过来时足足带了四万贯嫁妆,金珠的嫁妆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你看看她刚才一句话都没说,人常说,越富越吝啬,果真没有说错。”

宋渭连连叹气,说:“《礼记》有云,子妇无私货,无私畜,无私器。可今人行事,违背古礼,妇人有了私产就容易生事,若是嫁资作为家庭公产也没这么多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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