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夜半, 后背火辣辣烧的疼, 连脑仁也一抽一抽跳个不停。容易趴在我的床边, 枕着自己的胳膊, 睡中仍蹙着双眉,神情也很痛苦, 看得出睡得很不安稳。

枕边放着一枚母亲常戴的香囊, 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能微微的缓一缓我身上的痛。看样子母亲已经来看过我了。

只不知畹华如何了。

我伸手推推容易, 嗓音嘶哑:“醒醒, 上床来睡。”

容易从梦中惊醒,慌乱着一双兔子眼睛,将我的脸上下看了看,唰地就滚下两行泪来,抽着鼻子哽咽:“姑娘, 疼不疼啊?”

我扯扯嘴角,勉强向她一笑:“疼啊,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挨老爷打呢!”

容易一听,泪淌得更汹了, 她抬手摸在我先前挨打的脸颊上, 越发委屈:“老爷怎么能打姑娘呢?姑娘千金的小姐,娇滴滴的女儿家, 又怎么能c怎么能”

我叹了口气, 伸出手指揩了一把她鼻涕眼泪糊在一起的脸, 取过搭在架子上的手帕擦了擦,说道:“好啦,我”

刚想哄她说我不怎么疼了,就被丫头抽噎着打断,哭诉:“姑娘不知道,老爷还把少爷痛打了一顿呢!打便打了,还c还把少爷给关进柴房里了!不给药不给饭,太太和老爷大吵了一架,就是没用!这么热的天,万一c万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

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我猛地爬起来,坐到床边穿鞋,心里翻江倒海,寒凉犹如腊月满冰霜的深冬——好狠心的父亲!好无情的父亲!

“别哭了,你哭就能管事了?”我点了灯烛,对容易叹气,“你要是心疼他,就把伤药带上,同我一起去看他,若是怕,就安分在屋子里,装什么也不知道。”

容易蹭地站了起来,抹一把哭花的脸,撅着嘴去拿药。

她把药攥在手里,怔了一会儿,眼泪便从她那红通通的眼眶中再次滚了下来。

我无言长叹了一声,提了灯笼说道:“走吧!”

柴房在厨房西面,平时甚少人去,现下大半夜的,更是看不到一点点的烛光。漆黑无月的夜里,我几乎不敢相信,那死寂寂的破屋子里,关着我同胞一脉的弟弟。

父亲身边的小厮坐在门前打盹,手里还紧紧攥着钥匙。

我认得那个小厮,他叫李瑞安,父亲上京的时候就带着他,据说父亲纳妾,就是他从中作梗,瞒着我母亲要把兰姨别院安置的。

我俯身一把从他手上撸下钥匙,抬脚恨恨往他身上一踹,一下把他从台阶上踹翻下去。

李瑞安惊呼一声爬了起来,看见我拿了钥匙去开门,急急就来阻拦我:“姑娘,老爷说了,不给人进去!”

他的手心蹭到我的手,湿漉漉的全是汗,滑腻腻的叫我恶心。我只觉眼角抽搐了一下,反手就给了李瑞安一个耳光。

“你活腻了?敢碰我?”

我从未如此乖戾行事过,此刻却打定了主意,不叫他们看低我去,那天生的恶劣脾气便再也管不住了。

李瑞安似被我震慑了,垂手倒退了一步,可仍不死心:“若是老爷怪罪下来,小的可担不起!”

我冷笑,往他面上啐了一口:“畹华若丢了命,你就担得起了?不妨告诉你,你便此刻去告诉父亲,我也不怕!不就是顿打么?厉害最好弄死我!不然将来我总是要报复的!”

咔哒一声,柴房的门便开了。

我横眉竖眼,厉声喝道:“滚!”

他偷瞥我一眼,僵在原地既不肯走,也不敢上前来阻拦。

那副小心翼翼的走狗模样叫我厌恶已极,遂看也不看他,抬脚就往柴房里走。

柴房里弥漫着放久了的干柴的湿朽味儿,在那股古怪的味道当中还混杂着一股明显的冲鼻的腐朽的血肉味。

我心惊胆战,提起灯笼往角落上照了一照,这才看见柴堆后隐约似有人影。急忙转过隆起的柴堆,就看见我那可怜的弟弟正趴在一堆干柴上,身上的绸缎衣裳破烂成了一团糟,翻出条条的血肉,奄奄一息,不知死活。

容易发出一声惊呼,失声痛哭起来。

我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说道:“别把上夜的人引来!去打点清水来,要把畹华的伤口清洗干净,若是腐烂了就不好了。”

眼看着她急急走出两步,忙又吩咐:“还有剪刀。”

容易抹一把眼泪,嗯了一声,突然跑了出去。

我把畹华的头抱到怀中,想要去翻开他的伤,却发现自己的手颤抖个不停,加之灯烛之光微弱,越发的无从下手了。

迷茫间,就听畹华似在低声喊我:“阿姊,阿姊”

我低下头,正对上他微微睁开的眼。

畹华勉力挤出一个笑来:“真的是阿姊,真好啊真好”

他把头埋进我的怀里,闷声说道:“阿姊,我不疼,你别伤心,我真的一点都不疼。我想着她,心里就甜滋滋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c我也心甘情愿。”

尽管他逞强说不疼,但他那嘶哑成破风箱的嗓子,还有那断断续续c不断喘着粗气的调子,都在不断地告诉我,他被打得有多惨。

我心疼极了,抱紧了他,哽咽问他:“畹华,你怎么敢的?”

畹华闷声笑起来,笑得身子都在颤抖,牵连着了伤口,又嘶嘶地直喘气,他叹道:“阿姊你知道么?莫说敢不敢了,我和云真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说起来还是林三哥哥给我们出的主意呢!”

这下我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崇c崇谨么?他教的?”

畹华点点头:“林三哥哥说,林家伯父喝过媒人的酒,云真已经配给晋世子了,已问字纳吉,想要悔婚是不大可能了。他问我有没有胆量,敢不敢闯一次天大的祸。我说敢,我说为了云真死都不怕,闯祸又算什么呢!”

他如叹惋般一笑:“阿姊,我不是说大话,我是真的不怕呀。”

那一刻,他的心便如我的心,他的胆量便如我的胆量,只差不过是云真与他两情相悦,而我不过是单相苦思罢了。思来想去,血脉之深,大约就是如此。

我亦点头,眼角有泪滑过,隐没在发间:“我懂,我都懂。”

怔了一怔,畹华笑了起来,不断地咳嗽:“阿c阿姊,若是我死了,不要太伤心,兴许云真还能为我留有一个后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容易就冲了进来,将一盆净水用力往地上一顿,皱眉大声说道:“少爷不要胡说!你既然做了不该做的事,就该对林家的小姐负责才是!说这么不吉祥的话是要气我们小姐么?”

畹华愣了一下,从我怀中抬起头望向容易。后者的整个眼睛都哭肿了,大大两个水泡眼挂在脸上,把脸涨得通红不堪,可仍恶狠狠地瞪着畹华,好像正和他赌气一般。

容易把袖子卷了起来,取出干净手帕放在水中绞了一把,一把摁住畹华,就往他的伤口上擦去。

一个激灵,畹华“嘶”了一声。

容易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又擦了起来,跟着眼泪又就下来了。她咬牙气恼道:“老爷这是拿什么打的呀!怎么打成这样了啊!啊!”

她那里气鼓鼓的,畹华却只是盯着她发愣,那神情倒好似头一天认识容易一般。

我看着她擦干净了畹华露在外面的伤口,将灯烛交给她,说道:“你举高点,我把黏在他肉上的衣服撕下来。”看她要来做,便叹道:“你眼都哭糊了,就别逞能了。”

容易不说话,接过了我的手里的烛灯,凑到畹华背上近前,又怕自己的眼泪滴在他伤上,便一手捂住了眼睛。可她大概是太难受了,只能任凭泪水滚滚的从指缝里滑落。

我听说过从前她和畹华玩得很好,两个人之间闹来闹去,没什么尊卑的概念,也见过他二人打打闹闹,俨然一副两小无猜的样子,却不知道原来畹华在容易的心里,已经如此的重要了。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纷纷如麻。

从伤口里渗出的血已经凝结,紧紧的粘着衣裳,轻轻的撕根本撕不下来。可不把破碎了的衣服弄干净,又不好给他上药。我一狠心,手下猛地一用力,就听畹华尖锐一声惨叫,我已将一处的衣裳扯了下来。

只是血也重新跟着冒了出来。

慌忙去给他擦,擦完,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

及至将他身上粘着的碎布一一撕下,我的额上手上全都是冷汗,畹华更是疼得不行,脸色白了又青c青了又白,很是骇人,只是他强撑着,没有晕厥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暂时不怕了,等明天天亮了,请大夫来看看,不会怎么样的。”

虽这么说,心里仍是惴惴不安。

容易不知何时停了落泪,瞪着那双杏仁眼睛怔怔盯着畹华,上下两排牙齿咬得紧紧的,不知在想什么。

我拍了拍她,想让她好受一点,容易却缓不过来。

畹华伸过手去,捏住她的下颌用力拽了一下:“别咬了,明天你嘴巴陷进去可就丑死了!”

容易被他捏开了嘴,愣了一下,忽然打开畹华的手,跳起来就往门外冲去。

我理了理畹华的头发,被他一下拽住了手。畹华扯了扯我:“阿姊,你挨着我躺躺。”我点点头,但因背上仍疼,便换成和他一样的趴着。

“父亲是拿马鞭抽你的吧?”

“嗯。”他轻笑一下,“不怪他,我这次确实闯祸了。就是连累阿姊挨打了。”

我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将头枕到他的胳膊上,从柴房的窗口望出去,看着那漆黑的夜空,半晌叹道:“畹华,其实我真羡慕你。”

他吃吃笑了起来:“我知道。”

“你知道么,总有一天,我也要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叫他吃惊,叫他明白,不是废人似的白养了我一场。”

畹华乖巧巧的笑:“要做件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呢?”

我摇摇头:“不知道,没想好呢。”

他捏捏我的脸,冲我笑得十分灿烂:“阿姊想做什么别怕,横竖都有我呢!”

我也笑了,叹道:“好吧,我还有你,挺好的,我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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