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揭开一层层白布后, 果然看到了伤口又裂开了, 许知瑜细心地为伤口撒上粉末,随后再在童子的指导下,换了干净的白布,一点点包裹起来。

她微微蹙着眉头,仔细着手上的动作, 比拿易碎的琉璃还要小心翼翼, 不由叫苏华风一笑。

她咬了咬嘴唇, 问:“笑什么?”

苏华风摇了摇头,许知瑜心里又一紧, 说:“别动,等一下又出血了。”

苏华风便乖乖地呆着, 等她把布条缠绕好。

不多时,许知瑜擦了擦额角的汗, 轻轻松了口气, 这事总算完成了。她净手完后,抬眼一看, 正巧对上苏华风的目光。

她压下心里异样的感受,微微移开眼睛。

苏华风也没再直勾勾盯着她看, 提到:“你怎么会忽然走京郊的路?去陆洲?”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问,倒像是没话找话。

许知瑜看了看自己的手,低声说:“这事……说来是我自己的过错,我去陆洲是要躲四皇子。”

“李觅。”苏华风直呼四皇子的大名, 不屑地挑了挑眉头,说,“反正之后,他有的是苦头吃。”

许知瑜不知道他指的什么事,只看向了窗外,心头绕起了些愁绪,却听苏华风又说:“你倒不用再躲着了,接下来看戏就是了。”

许知瑜愣愣地看着他,眼中装了满壶的疑惑,叫苏华风再忍不住,顺着心痒痒的地方,道:“你要是不放心,不若就与我定了婚,李觅还能拿你怎么办?”

他说得太随意,许知瑜却“唰”地红了脸,好似从那次她伤了他的心后,他头次这么表态。

她站起来,有些无措地说:“莫再笑话我。”

“不是笑话。”苏华风微微倾身,刚合拢的衣襟微微散开,露出了里头缠着白布的半/身。

他神色严肃,说:“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万全的方法么?”

许知瑜觉得耳根子发烫,她往后退了两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苏华风这才放过她似的,大笑几声,说:“好吧,是玩笑。”

“表哥既然无恙了,知瑜就先走了。”许知瑜轻声说,随后赶紧转身离去,却在跨出门槛时忍不住往后一看,苏华风正朝她轻轻一笑。

她心里一愣,觉得外头春日过盛了,否则她怎么会觉得这天这么亮?

待她回到了许府,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就听说了京郊流匪事情的始末——原来这些流匪曾是范州地接的百姓,都是被抢走了土地后无处可去,便干脆集结起来,名曰起义,实际上以打劫富贵人家为生。

这些人为何会被夺走土地?

许知瑜这才想起了苏华风说的李觅有苦头吃了——原来这土地是被范州知府强征走的,为了建一幢酒楼,打的正是李觅的名号。

尤嬷嬷讲得津津有味:“这也就算了,我们出京的那条大路,原来一直是四皇子的人在收钱,早就引起百姓的不满了,只是没法上达天听,这下通通都捅了篓子。”

许知瑜道是原来如此。皇帝年岁渐老,迟迟不立太子,朝廷中却早已形成以四皇子马首是瞻的党/派,越过了皇帝耳目,做了这么多揽钱的腌臜事,如此出了事情,老皇帝不得肃清朝堂?

果然,朝堂上,皇帝借苏华风受伤一事勃然大怒,命刑部与大理寺联合查案,必得一查到底,而但凡为四皇子说一句话的官员,全部下了大牢中,因此一时间四皇子派的官员人人自危。

尤嬷嬷拨了拨烛芯子,低声说:“又该换代了。”

朝堂风云,许知瑜并不懂,她淡淡叹了口气,说:“只是四皇子是唯二的皇子,陛下能放心把偌大朝堂交给年幼的五皇子吗?”

“嬷嬷读书浅,很多事都只看个经验。”尤嬷嬷回到,随后拱手朝天边一行礼,才说:“说不准,陛下早有准备。”

许知瑜反问:“过继给宗世子?”

“可能。”尤嬷嬷说着说着,陷入了回忆中,“这事当时京城人人皆知。其实,也算四皇子命好,能和他争的,不是早早病逝,就是还小。”

病逝?许知瑜取下头上簪花,好奇问:“可是病逝的大皇子?”

“是。”尤嬷嬷替她铺好一床被子,说,“姐儿睡了吧,宫中的事,可别多想了。”

确实这些事是她们不能置喙的,只是今天知道了这样的事后,才忍不住多讨论了几句,作为无权无势的平民,还是安静看朝中如何。

许知瑜躺到床上,一闭上眼睛,却想起了尤嬷嬷刚刚说的大皇子——父亲正是为大皇子试药所留下的病根。

奇怪的是,她替李舒试药,尚且让李舒活到了现在,大皇子就这样病逝了?难不成这皇室留下来的病还分轻重缓急的?

便是在这样迷迷糊糊之中,她渐渐陷入了梦乡中,再没深想。

没过几天,刑部和大理寺就争相把四皇子的家底掀了个遍,尤其是刑部,苏华风尚且任过刑部尚书,刑部多是他的人,待他忠心耿耿,此番他一出事,便是他们控制了那群被俘的流匪,没叫他们被灭口。

老皇帝从没想过四皇子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皇后哭了又哭,吊了又吊,也没办法把皇帝的心哭软,皇帝还是下了决心,将四皇子移交宗人府。

五月,天气阴阴的,春未了,夏已迫不及待接踵而至。

忽的,哗啦啦的雨声盖过了一声又一声。

这是初夏第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把花枝都打焉了。

许知瑜放下手中的食盒,她本想托小厮送去燕王府的,见这样的天气,便想再缓缓,却见净月匆匆进门来,紧张地说:“今天很是不寻常,怕是有什么意外。”

京城街道内到处可见兵士,皇宫戒严,各家各户心里惶惶,只怕这些封了路的士兵忽然闯入自己家中。

许知瑜掩下心里一阵阵的不安,她来回踱步,叫来了小厮,问燕王府的情况,小厮间的消息多,却也挑了个最稳妥的说:“燕王府从晨间便闭门谢客,一直没有回应。”

如此再过半晌,皇宫内忽然传来一声声丧钟响声。各家各户百姓皆惶然,许知瑜也呆呆听着,直到第三声落了,才恍惚听到外头有人高声哭泣:“陛下殁了!”

“变天了,变天了。”许知瑜喃喃。

丧钟带来的惊讶与悲伤不过一瞬便过了,换了个皇帝,只要日子照常,对寻常百姓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是皇帝并未立太子,四皇子又受罚,这新任的皇帝会是谁呢?

不待京城人家多想,四皇子便披上了龙袍,坐上了龙椅,俨然新帝。然则这事还没完,转眼苏华风便以半个兵符号令京外西北大军清剿叛贼。

而这另外半个兵符,本该在李觅的亲信西北大军将军手上,却不知为何,那将军不为李觅出头,就这样一波混战后,大军拿下了皇宫,新帝的龙袍还没穿够五个时辰,便又被剥了下来。

只在一天之间,暴雨就将京城洗刷了一遍,京城中也异变了几回。

谁人也想不通苏华风为何会有半片兵符。

苏华风却知道。

因为他就是皇子。

在清剿四皇子的余军时,他浑身被雨水淋湿了,此时雨珠沿着他的鬓角低落,他抬手轻轻一抹,将放在暗格的圣旨拿出来。

四皇子伪造的圣旨,在老臣之中根本撑不住,他背对着身后的肱骨老臣,展开圣旨,片刻后,合上,扬声说:“陛下旨意,封五皇子为新帝。”

老臣皆纷纷惊讶,其中一位禁不住,道:“大皇子!”

苏华风回过身,冷冷看着他:“王大人,大皇子早已逝世,你在说什么?”

一时间,这些老臣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先帝年轻时候的影子,皆噤声。片刻后,一位老臣提出:“五皇子年纪尚小,大……苏大人,您护国有功,当为辅佐摄政。”

他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宫女的尖叫:“娘娘!万万不可啊!”

只见皇后猛地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她浑身被与淋湿,发髻乱糟糟的,狼狈至极,却恶狠狠盯着苏华风:“好啊苏华风,你把我的觅儿怎么了?”

苏华风微微挑起眉头,道:“李觅翻了谋逆罪,毒杀先帝,不日当斩首示众。”

“你敢!”皇后大叫,“他是皇子,是嫡子,你算什么东西?就算你真的是贱/人刘氏生的儿子,那也一辈子只能是贱/人!”

苏华风不为所动:“来人,皇后疯魔了,把她拉下去。”

很快便有侍卫来拉住皇后,只听皇后咒骂不断,临被拉出门时,却又哀戚一叫:“天啊!李明复!你骗我骗得好惨!你一辈子都在护着刘氏生的贱/种!”

李明复是先帝的名讳。老臣们纷纷汗颜,苏华风却不多在意,他将手上圣旨一叠,带着水的手在圣旨上留下一道水渍,隐约能从背面看到圣旨前头出现“李华风”的字样。

命不是他愿意选的。

下了一整日的雨,许知瑜也不安了一整日,直到又一日,天色微微亮之事,忽然有人前来说燕王府派人来了。

许知瑜连忙稍稍收拾面容,便出门去,来者正不是他人,而是苏华风。

苏华风身上还穿着铠甲,甲上被雨刷得干净,他脸色也不是很好,只遥遥看着许知瑜,一笑,问:“府内可没出什么事?”

许知瑜连连摇头,道:“无事。”又想起他身上的伤口,连忙把人叫来府中,下人奉上热茶。

苏华风无心饮茶,却只是惨淡一笑,道:“这两天京中的异变你可有听闻?”

许知瑜点头,知道他身上铠甲的由来,说:“这几日都没有好好歇息过?伤口如何?”

“无碍。”苏华风静静看着她,低声说,“昨日清剿叛贼时,许仲延的冤情,也水落石出了,想听么?”

许知瑜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焦急地问:“和四皇子……叛贼,有关?”

苏华风微微犹豫,最后轻轻摇头,说:“和李觅无关,但是和大皇子有关。”

“大皇子为刘贵妃所出,许仲延一直当大皇子的药人。”苏华风说了句两人皆知的事实,接着又说,“刘贵妃之死,一直是先帝的心中痛,当日里对许家一连五道圣旨,便是先帝听信谗言,以为是许仲延之过,许仲延为了明志,便饮下一整碗的紫芙。”

一整碗。许知瑜闭了闭眼睛,万万没想到,父亲到死都是因为大皇子。

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苏华风轻声道:“是的,许仲延到死,都是因为大皇子。”他起身,摘下了身上的盔甲,露出了灰扑扑的衣服,只是肩上手上有些血渍渗出来。

许知瑜惊道:“你的伤势更重了,不可再拖。”她方想叫人,苏华风却“唰”地拔出了长剑,递到了她手上。

他微微苦笑,道:“你知道大皇子叫什么名字么?”

许知瑜看着他,不知道为何,便忽然想到了老皇帝的眉眼——按说,两人并不像。像是一颗石子从山谷上扔下去,她开始害怕听到那一声“咚”。

可是苏华风的两唇却微微开合:“名叫李川,小名华风。愿逐月华流照君,风雨相随。”他说罢,好似一笑,“好令人艳羡的情谊。”

老皇帝对刘贵妃一片情谊深厚,奈何当时皇后的母家太强,于是在刘贵妃病逝后,他毅然决然伪造了大皇子病逝的现象,实则是把他送去了越东省避难。

后来的事就不难猜了,燕王一无所出,又是皇帝的心腹,便接手了重回京城的李川,不对,这时候当叫苏华风了。

许知瑜呆呆看着他,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实在太突然,石子掉入深谷中的声音震耳欲聋,她好似不太懂了,只能这样子呆呆地看着他。

苏华风把剑再往前面递,道:“你不是一直想着报仇么?现在,杀父仇人就在你面前。”他眼中古井无波一波,再激不起一点水花。

许知瑜心里紧紧揪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他衣裳上洇开的血渍上。苏华风拉住她的手,将剑塞到她的手上,他坚定地看着她,就好似在等她一剑穿心。

想到她的顾虑,他一笑,说:“你放心,后事我都安排好了,绝不会连累许府。”

“当啷”许知瑜没有握好长剑,剑掉到了地上。

她从没想过,自己苦苦追寻的是这样的真相,也从来没有想过,苏华风会亲自把剑递到她手上,让她杀了他。

苏华风神色一黯,说:“原来如此。你现在也不愿再理会我了,对吧?”

“命,不是我愿意选的。”

他站起来,也没有再拾起剑,而是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一步,两步,三步……

快跨出门槛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袖子一紧,朝后看,之间许知瑜满脸泪水。

她颤抖着声音,回道:“这事并非你想要的,我怎么舍得再怪你?”

她没办法想象苏华风刚知道自己就是大皇子时候的惶恐,也没办法想象他知道真相后该有多难受,才会提着剑来,让她杀了他。

可是,前尘种种,都是因果的种子,他是无辜的,不该怪他,或者说,怪他只会徒徒给两人之间增加不可见的距离与障碍。

她已经懂了,该珍惜的时候就要去珍惜,而不是一遍又一遍,仗着他的好,而挥霍着两人之间的情谊。

苏华风一愣,微微侧过身,张开了怀抱。许知瑜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揽住了他。

此时他的身体带着雨后的凉意,该是怎么样,才会这么着急地找到了她,他的心意,她已经懂了,能够回报的,只有这样浅浅的怀抱。

苏华风将手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嘴角露出了一抹满足的微笑。

许多事,堵不如疏,前两世,他就是怕她知道真相后一再远离他而选择隐瞒,后果自然十分可悲。

这一次他也算是懂了。

——

五皇子登基,改国号皓世。苏华风作为辅佐大臣,料理国事,请了最严厉的何大人出山成为帝师,指导新帝熟悉国事。

叛贼带来的混乱渐渐稳定,不知情的朝臣本以为苏华风是借辅佐的名义揽权,直到看到他确实是用心辅佐新帝,才纷纷放下狼子野心的猜测。

转眼,皓世七年,苏华风已经逐渐退出了中央权力的中心,便算是皇帝再三挽留,他也宁愿在府中做个闲散人。

这一日,闲散人要带着儿子苏小小去钓鱼。

老燕王爱钓鱼,燕王府内的鱼塘本是人挖的,养了各式各样的鱼后,这一潭水便似活了起来,无需打理,个个鱼又肥又壮,重要的是,难钓,先前有许多爱钓鱼的大臣已经失手无数次。

老燕王总为自己养出难上钩的鱼而自喜时,苏华风却总能带来几尾肥美的鱼加菜,惹得父子俩老差点一言不合就打架。

这一点上,许知瑜和老王妃都是站在一起的——那便是,你们俩爱打就打罢,只要鱼照常钓得起来加菜,其余的光她们二人什么事呢?

不过,因为今日苏华风带着苏小小去钓鱼,许知瑜并不太放心,下人在塘边支起一把大伞,还铺上了凉席,给王妃盯梢,免得苏小小又被苏华风“欺负”了。

苏华风正缠着鱼线,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出他英俊的面容,年岁轻时眉目间的戾气已经全数散去,翩翩君子,俊逸非凡。

苏小小蹲在他身后,小声嘀咕:“爹爹,娘亲到底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苏华风朝凉席那边一看,挽发的许知瑜露出了一截白玉般的脖颈,正在认认真真地看书,没察觉两人的对话。

想来苏小小已经不记得他以前带他来钓鱼时不小心把他踢下去的事了。

苏华风咳了咳,作为补偿,他决定告诉儿子一项手艺:“钓鱼呢,最讲究的是饵。”他将新鲜的鱼饵挂在银钩上。

苏小小有样学样地挂了一个。

“下水后,要耐心,不能着急。”苏华风把鱼饵甩进水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许知瑜那儿一看,只见许知瑜轻轻揉了揉眼睛,好似看累了,于是叫来了下人,让许知瑜别顾着看书,当休息一下。

苏小小脑子灵活,问:“若是不小心叫鱼吃走了鱼饵,却没钓到,怎么办?”

“你爹还真遇到这样的情况。”苏华风一笑,说,“那还能怎么办?重新下饵,重新等待,过程虽然很长,但是你的耐心,你的计量,全部会影响能不能钓到鱼。”

苏小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华风便再补充了一句:“若你爹没有这样的本领,只怕又钓不到了,那你就不会出生了。”

这回苏小小更听不懂了。

不远处,下人刚把苏华风的话传到许知瑜那,许知瑜抬头,看了眼苏华风,笑了笑,仿若杏花满枝梢的妍丽。

苏华风也回之一笑。

鱼儿,他的瑜儿。

轮回这么多次,终于是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挺感慨的,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对一直很可爱的king离奇妹子说声谢谢,还有很多鼓励我的读者,最后想对读者还有许苏二人,说一声:抱歉。希望我能完善讲故事的能力,真正成为一个可靠的作者菌吧,感谢,笔芯。

下本奇幻:《我,道士,取了个科学家》,穿越+奇幻,沙雕文,我一定要写一本沙雕文来放飞自我呜呜呜。

再次感谢,期待再会!关注本文最新章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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