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正武的心情却好的不能再好,天已经放晴了,他骑着摩托车慢慢行驶着,擦身而过的形 形色色的人神情各异。
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城市,他从台湾来,在这个城市里,他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他喜欢陌生 ,喜欢像三毛一样流浪,喜欢穿梭于陌生和新鲜中。愿意当这个城市的过客,他喜欢把他遇 到的每个人都当成演员,包括他楼上那个艺术家,他的生活方式就是一种演出。
他回家的时候,米拉正在演出,他的女配角是一个二十一岁,身高一米六七,上海某个机械 学院的 女学生,少女摆着从上海时尚电视频道上学来的造型,摆着自认为时尚的pose,木木讷讷像 架机械。
米拉皱了眉头,拿手框了一个取景框的样子,左右框了框,然后装做很艺术地说了声:"抱 歉,你不合适。"
女孩大概已经被米拉"导演"了很久,早就不耐烦了,一听这话,气的摔门而出。
米拉耸了耸肩,很艺术地叫道:"下一个。"
门外,半天没有动静,他找来的模特已经在一分钟之前就被金正武全吓跑了。
金正武用的招数是这样的:他先从屋子里找几幅米拉的大作,然后他手上捧着几副油画,对 应聘的女孩说:"这就是他的青春系列组图之一,他会把你们画成这样。"
而那都是些什么画啊,不是一团气体、一盘青菜、一道闪电,就是裸女!
几个女孩盯着裸女,面面相觑,在米拉还在表演的时候纷纷离去。
等到米拉探出头来,发现他的模特已经全跑了,他大为恼火,他骂道:"金正武,干什么你 ?"
金正武把油画塞到米拉手里:"总得让我睡觉吧?"
说完,他就躺在几个小时前躺过的沙发上,拉上毯子,准备好好睡个回笼觉。
米拉呼啦掀掉了金正武身上的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睡觉。"
米拉把一张纸拍在金正武面前:"看看协议,你的房间同时也是我的客厅。"
金正武不管什么协议不协议,嘟哝道:"我要睡觉!"
"你影响了我的工作。"
"你影响了我的休息。"
米拉质问道:"青天白日你睡什么觉?"
金正武反问:"深更半夜应该是睡觉的时间,你在干吗?"
米拉理直气壮地说:"我?我跟你能一样吗?灵感的降临往往就是在深夜。"
金正武盖上毯子,说:"我跟你不一样,困倦在白天随时都会降临,午安。"
"金正武,你别耍赖!告诉你,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离开我米拉,你到哪里去租
四百元一个月的房子?我是同情你、可怜你才收留你这个外来的家伙,我可不是缺那点钱, 找什 么人和我同住都得服从我,你也不能例外,咱们是有协议的!喂!"
金正武懒得和这种上海小男人争吵,一动不动。
米拉还不放过他:"你别装蒜,给我起来!你……你把驾驶执照还给我!"
金正武从毯子里扔出驾驶执照:"正要还您呢,我的驾照已经取回来了。"
米拉无计可施:"你你你……给钱!"
"房租涨价要提前一个月告知对方,协议上写着呢。"
米拉道:"不是房租,是租驾驶执照的钱!"
金正武掀开毯子一角:"米拉,过分了吧?说好是借给我用的。"
米拉挑衅地说:"租!租借你懂吗?一百美金奇*书*电&子^书一天,你用了三个月了,给钱!"
金正武索性不理,蒙头大睡,上海男人就是这样的,你要和他吵架,他会跟你蘑菇半天,什 么陈芝麻烂谷子全给你翻出来,所以,男人,还是不要和上海男人交朋友的好,不过,有一 点,上海男人很讲公平,他会把你和他的权利和义务分得很清楚,不让你占便宜,也不大会 让你吃亏。
米拉还想纠缠,正这时候,一个时尚女孩叩门而入,软软地问道:"请问哪位是画家米拉先 生?"
米拉打量着女孩,惊喜道:"我就是,快请进,请坐。"
女孩站在沙发面前,看一眼毯子里面的金正武,迟疑着。
米拉意识到了,赶紧道:"小武,有客人到,总不能让姑娘坐你身上吧?"
金正武只好无奈地起身:"米拉,我服你!你工作,我到你楼上睡一会儿行吗?"
米拉马上断然拒绝:"不行!协议上写得很明白,你永远不能踏进我的房间半步。"
金正武套上外衣,悻悻拉开门。
身后,米拉得意地:"你要是不喜欢这里,可以搬出去嘛,或者直接滚回台湾去!"
金正武现在才不想回台湾,他喜欢大陆,喜欢流浪,喜欢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他喜欢 "在路上"的感觉。
好在上海是一个休闲的城市,他很快在街边找到一个雕像。
他靠在一个雕像怀抱里,他把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雕塑的手指上。
他睡了起来,不管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到了晚上,他就赶到酒吧打工,他是酒吧的调酒师,他把调酒当一门艺术,而不简单是技术 。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朴川夏也到了这个酒吧,金正武一眼就发现了朴川夏,而她没有发现 他。
朴川夏在一个暗暗的角落里刚坐下,金正武就拎了一瓶酒放在朴川夏面前的桌上,问道:" 开吗?"
朴川夏一抬头,发现是早上给她送特快专递的小伙子。
身着白色丝绸衬衣的金正武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他也认出了朴川夏。
金正武开了酒:"看来你对这种蒸馏酒真是情有独钟啊。"
"难道不可以?"
金正武把一杯酒推到朴川夏面前:"你与众不同。"
朴川夏一笑:"就因为只钟情于一种酒?"
金正武:"当然不是,因为深夜里独自一个女人来喝酒的并不多。"
朴川夏环顾四周,冷清的酒吧里散落着的几对醉意亲密的男女,不禁尴尬也有些恼火,这个 小男生怎么这么尖刻,上午就被他数落了一顿,怎么冤家路窄,又遇见了他,于是回击道: "作为一个服务生,你话太多了吧?"
金正武淡然一笑,想要转身离去。
朴川夏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大声道:"买单!"
第 一 章(4)
金正武转身一乐,哄道:"女士,别这样,老板会开除我的。"
"哦,原来你也有所忌惮?"
金正武盯着朴川夏:"至少不敢像您这样肆无忌惮到明码标价。"
朴川夏火了,吼道:"你什么意思?无聊!叫你们老板来。"
金正武不紧不慢地摸出一把瑞士军刀。
朴川夏脸色大变:"你……你要干吗?"
众人的目光也都投向这边。
金正武指着朴川夏脖子:"嘘--"了一声。
朴川夏低头看了一眼,顿时面色通红。
领口上的价格标签赫然:1500。
这件新套裙是朴川夏下午刚在淮海路上的"巴黎春天"买的,晚上出门,光顾了化妆,竟然 连套裙上的价格标签也忘了摘了,这下糗大了。
金正武把军刀上的小剪刀旋开,放在朴川夏面前,转身离去。
朴川夏急忙把标签剪下。
另外一个服务生一直在关注着朴川夏,这时轻轻地走了过来,轻轻地问:"小姐,您买单? "
朴川夏刚才只是一句气话,可话既然已经出口,只好仓皇付账,接着她把红色的瑞士军刀也 放在托盘上,说:"请把这个还给米拉先生,谢谢。"
服务生茫然道:"米拉?谁是米拉?"
朴川夏转过身来指了指吧台里的金正武:"他不是叫米拉吗?"
"哦,您弄错了,他叫金正武,是我们这里请来的台湾调酒师。"
朴川夏颇为惊讶地打量着吧台里忙碌的金正武,原来他是台湾人,可他早上不是速递员吗, 他打两份工吗?
金正武从服务生手中接过军刀,看都不看这边一眼,继续调制手中的酒。
装酷!朴川夏在心里骂。
川夏走掉了,两个人没来由地吵了一架之后,就走掉了。本来明朗的如同外面天气的心情, 就这样被金正武这个坏小子破坏掉了,川夏想想就气。
金正武很喜欢这种生存状态,白天干速递员,他可以跑遍上海的大街小巷,熟悉城市的每一 根血管,晚上,他在酒吧,接触各种的边缘人物,感受海派文化的独特脉搏。
米拉就是金正武在酒吧认识的,那时金正武正忙着租房子,米拉听说以后就说可以和他合租 ,当时就牵了协议,根据协议,金正武是不许进他的房间的,所以这天当米拉在楼梯口,拉 着他的手,鼓励他上楼的时候,金正武举步迟疑:"米拉,你真的允许我上你的房间?"
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金正武正盘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的时候,他已经被拉进了米拉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