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征兆(1 / 1)

嘈杂的雨点声与日料店里交错的笑声猛烈地叩击耳膜, 醉酒的男人哀嚎着奔入雨中, 颜绮薇却觉得周围安静极了,只有梁宵低沉柔和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过来。

头,就完完全全是另一码事。

身为一个阅文无数的资深作家,她在氤氲水汽里想尽了剧情发展的千万种可能。

如果这是本古早言情小说,或许她会在洗澡时不小心跌倒,梁宵心急之下破门而入,目睹一室春光,从此拉开一段暧昧的情感纠葛。

如果这是本霸总向甜宠文,今夜很有可能擦枪走火,两人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极尽可能地不可描述,至于醒来后究竟是签秘密合约还是带球跑,全看作者心情。

如果这是本悬疑作品,她可能会在半睡半醒间听见女人的求救,寻声而去时走进一间密室,里面放着满屋子人体标本与死者遗物。女人说梁宵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连环诱拐案凶手,正当颜绮薇准备逃跑,却突然发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

呸呸呸,最后这个坚决不要!

她在思绪一团乱麻的状态下关掉了水,氤氲的水汽弥漫于整个房间,让人隐隐觉得略有些呼吸不畅,本来逐渐清晰的思维又被融化成一团。

梁宵为她准备了一套崭新男士睡衣,他着重强调“自己从没有穿过”,说不清究竟属于正直或冷酷,真是一点绮想的余地都不留。

颜绮薇慢吞吞扣上扣子,以梁宵尺码为标准的衣物实在大得过分,她晃了晃把长长的袖子,觉得自己可以凭这身打扮上台去唱戏。

不要紧张,颜绮薇,一定要矜持。

她在心里暗暗鼓励自己,但残存的理智很快就被巨大的不真实感击得溃不成军——

自己就在梁宵家里耶!还穿上了他的衣服!最不可思议的是,不久前他居然为了帮她大打出手,像场从天而降的梦,不对,那简直就是少女漫画情节啊啊啊!

她默默于看不见的角落跟在他身后,直到今天,梁宵终于愿意回头看她一眼。

虽然以他的性格,这件衣服很可能第二天就会被丢进垃圾桶……不过那都不重要,现在颜绮薇很满足就对了。

她颇有痴汉心态地闻一闻衣袖,涌入鼻腔的是梁宵身上熟悉的清爽皂香味道,颜绮薇抿着唇笑,情不自禁极快地亲它一口。

有些害羞与拘谨,心里更多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喜悦,像一朵濒死的花终于遇到水,刷啦一下展开花瓣。

真的好开心。

等笑完了,她才强忍着噗通狂跳的心脏向浴室外走。奈何颜绮薇此人是乐极生悲的典型案例,因为裤脚太长、地板湿滑,她又被温暖的水汽熏得头昏,脚底一滑,便踩着裤脚摔下去。

浴室里的那声闷响响起前,梁宵正在回复家庭群聊里以爆炸般速度飞快增长的信息。

陈嘉仪老早前就在群里问他:[和薇薇相处得怎么样?博仲有好好道歉吗?]

被遗弃在日料店的梁博仲发了个冷笑的表情包:[呵,男人。看透你了。]

陈嘉仪作为老狐狸,一眼就能从小儿子的回复里看出猫腻,不断兴致勃勃地刷屏。

[薇薇是个多好的女孩啊,温柔漂亮又有才华,许多太太都喜欢她。]

[梁宵你不是很喜欢她的书吗?改天可以一起谈谈风花雪月。听说她钢琴也弹得不错,有时间切磋一下。]

[她和我们家也是有缘,谁能想到把博仲绳之以法的功臣就是她。]

梁博仲继续发微笑的小黄人表情:[妈,“绳之以法”这个词能换换不?说得你儿子我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隔了会儿,又发来一条私人消息:[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吃完准备回家时居然碰到了那个女人!!!!!]

五个感叹号,足以看出少年内心激动。

梁宵回:[她是不是泼了你什么东西,然后说带你去诊所擦药,或是以“帮你把衣服带回家清洗”为理由加上了微信好友?]

[神了,就是第二种,你怎么知道?]

[她装作不小心地泼了我一杯开水。]

梁宵漫不经心瞥过自己手背上一片通红的烫伤,伤口处仍在传来灼烧般的痛楚,他对此早已习惯。

心里悠悠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小姑娘一本正经地传授他所谓搭讪套路,其中之一就是这个。

没想到还真有人用,明明这种方法最可能带来的结局只会是被索要赔偿金,纯粹的法制剧而非爱情片。

[所以,那女的是在故意钓鱼我们?她图什么?]梁博仲这次回得很快,没有发表情包,[而且她一定知道自己长得很像……]

梁宵疲倦不堪地半阖眼眸,左手按压在太阳穴上,试图梳理这几天遇见的所有人与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无法向他人提及关于梁薇的任何信息,仿佛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强制他对此保持沉默。

未可知的支配性力量、与逝者模样十足相似的陌生人,还有,在那么多黯淡琐碎的点滴里,一盏明晃晃的、带着些许熟悉感觉的亮光。

这让他想起某个自少年时代起就深深埋在心底的困惑与猜测,或许不久之后,他就能亲手将其解开。

梁宵顿了会儿,回:[记得和她保持距离。]

还没等到对方回复,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一声“咚”的闷响。他碍于二人关系不便走得太近,远远问了声:“颜小姐?”

“我我我没事!”

颜绮薇的声音慌乱且急促,然后浴室门被迟迟打开。

她穿着他准备的那套睡衣,纯黑色布料映衬出莹白如暖玉的肌肤,因刚刚洗澡而泛起轻柔得犹如雾气的粉红色。衣服领口显然有些大,松垮垮地垂落在一边,流畅的肩部线条划出优美弧度,在灯光下更显柔和。

湿漉漉的长发贴着脸庞滑落在脖颈上,尾端懒洋洋地挂着一滴水珠。

啪嗒,坠落在领口下看不见的角落里。

颜绮薇别扭地扯了扯拢成一堆的袖口,之前在脑海中排练的所有开场白瞬间烟消云散,最终只憋出来一句“谢谢”。

她果然没有当女主角的命,即使在浴室摔倒,也会因为拉不下面子求助这么蠢的事情而拒绝帮助,靠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

明明应该试着撒撒娇的。

梁宵皱了皱眉:“摔伤了么?”

颜绮薇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大脑还是免不了迟钝,过了大概三秒钟才俯下身子,把裤腿撩起来。

情况不算太好,膝盖被磨破了皮,有一点血渍渗出来。

“对不起哦。”她很认真地说,“把你的裤子弄脏了,改天给你赔一条新的。”

他看出颜绮薇此时思维跳跃、尚不十分清醒,无奈叹了口气:“家里有药膏,我来帮你擦。”

听到这话,她自然受宠若惊地跑到沙发上坐好。

梁宵拿药后半跪在地,垂眸凝视在她膝盖上的伤口,他几乎从未给他人上药,动作克制又谨慎。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望见青年低垂的纤长睫毛与高挺鼻梁,也因此颜绮薇知道,他的眼神始终冰冷淡漠,很难寻到心疼或怜惜、同情一类的情愫。

不会真的把她当做捡回家的小猫小狗了吧。

“对了。”视线停留在青年手背上的一片红痕,颜绮薇又轻又快地问,“你的手怎么样?”

“回来后涂过药。”

她无比好奇这道伤痕的来源,却又觉得擅自询问显得不太礼貌。犹豫间居然又听见梁宵的声音:“那位小姐很像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我一时冲动出去找她,让你白白等那么久,抱歉。”

“你、你不用这么客气的!”颜绮薇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

“嗯,可惜她不是那个人。”他淡淡笑笑,随即转移话题,“这道伤是路上不小心碰倒茶水留下的,你不用担心。”

颜绮薇吸了吸鼻子。

她没想到梁宵会对自己这么坦白,不对,要追根溯源的话,打从一开始剧情就进展得很不对劲。

在小说原有剧情里,梁宵直至死去都深爱着早逝的梁薇,他从未主动约哪个女人出去吃饭,更别说带到家里细心擦拭伤口。

最最奇怪的是,他居然放弃了和原文女主相处的机会,把与夏梦的相遇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一句“认错了人”。

他是不是……对她格外好了一点?

一个侥幸的念头肆意萌芽,像骤然绽放的烟花。

她想问他是不是有所察觉,舌根却软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坐在沙发上,愣着神打量梁宵清隽的眉眼。

他们都没有说话,在寂静夜色里,潮水一样翻涌的醉意再度蔓延至各处神经,颜绮薇强撑着精神,眼皮上下打架,忽然天边一道闷雷响起,惊得她像受惊的猫那样浑身一僵。

梁宵的动作也随之顿了顿。

他的身体依然会在雷雨天隐隐作痛,源于持续多年的创伤后应激反应。

病症在梁薇过世的那场意外后猛烈加剧,他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控制情绪和痛感,病发时要么暴躁得见人就打,要么被无止境的痛疼折磨得每每昏过去。

如今这个病好了大半,他逐渐习惯独自忍受疼痛,接受不会再有人那样小心翼翼陪在他身旁安慰的事实。

一个人也未尝不好。

梁宵不愿在颜绮薇面前表露疼痛,只皱着眉停顿片刻,不等遍布周身的痛感褪去,就面色如常地继续擦涂碘伏。

猝不及防地,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掌落在头得不错,那个同梁薇长得很像的女人目的不纯。她煞费苦心接近他,难道就打定了主意认为,他会为了那张脸动心么?

答案是,他似乎的确会格外关注她。

可惜现在出现了一个不可预知的变量,让梁宵没有心思再顾及其他。

脑海里浮现起当他下楼后遇见那女人的场景,她故作毫不在意,眼神却有意无意拂过他身体。

梁宵确定她并非梁薇后正欲离去,后者却跨步上前,情急之下碰倒新满上的茶杯,滚烫开水溅在他手上。

以一种十分刻意的方式。

“对不起!你还好吗?”

女人轻呼上前,不由分说地试图握住他手臂,被梁宵后退一步避开:“没关系,我会自己处理。”

“我带你去附近的诊所看看吧!我知道……”

她不甘心地继续话题,抬头时与青年四目相对。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或其他什么情绪,只是淡淡望着她,目光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

梁宵沉沉说:“抱歉,小姐,有人在等我。”

她被这道肃杀的视线吓得微怔在原地,把剩余的话吞回肚子里,斟酌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不好意思啊,那你……还是走吧。”

顿了顿,又轻轻道:“你跟那个人说明自己受了伤,她一定会理解的,毕竟烫伤这么严重。”

他笑了笑:“我不想让她等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鉴婊达人小梁宵!

明天继续6k,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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