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澄的宿舍公寓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 秦桑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宿舍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在，她一开始以为是队友回来了, 打开门才发现不是。
“商、商姐？”秦桑看着门外的人，完全没有预料到, 说话都结结巴巴，“你、你怎么来了？”
站在门外的人是商轻尘，一如既往是十分温和的模样，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来帮归荑拿一下东西。”商轻尘目光从秦桑的脸上扫过，落到她的身后, 问道, “她的房间还在吗？”
“啊？”秦桑愣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退开半步，让商轻尘进来, “还在的，之后也没有人搬进来, 商姐请进吧。”
直到商轻尘进门之后，秦桑才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商轻尘比她们晚出道一年，但如今圈内的地位和成就都比她们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队伍高得多。
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潭，若是在往常，秦桑见了商轻尘，是连招呼都不敢打的, 更别提什么交情。
队里其他的人大多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秦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商轻尘也会找上门来。
虽然商轻尘并不是为了她而来的。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的？秦桑迟缓的大脑慢了一拍才做出了反应——商轻尘说她是来帮牧归荑拿东西的。
商轻尘什么时候跟牧归荑关系这么好了？
秦桑有些费解，然而回忆片刻，她却发现她对那位前队友的了解十分匮乏，明面上的人际往来也就一个傅时雨。
但考虑到牧归荑的另一个好友叶清商的存在，秦桑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了。
总归她跟牧归荑不太熟，谈不上什么交情恩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于是秦桑也就暂且放下这些没用的思绪，有客人在，她也不好意思坐下，只能站在沙发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偶尔瞄一眼边上的房间。
这个宿舍原本就是为她们这个组合准备的，最近公司也没进什么新人，因此其他人搬出去之后，原本的房间也就暂时空了下来。
公司也没有那么好心专门派人替她们打扫房间，所以房间里原本的东西应该还在。
商轻尘看起来对牧归荑原来的房间的摆设十分熟悉，找个东西也轻车熟路，并不需要秦桑的帮助。
于是秦桑很快就放下了对商轻尘那边的关注，她没有卓安雪那样的野心，更学不会她的投机精神，这种时候也不懂趁机去跟这位碧澄一姐攀攀关系，只是局促而沉闷地站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发呆。
宿舍里原本有十一个人，自牧归荑的事之后，逐渐减到五人，但像卓安雪这种稍有名气的，早早就搬到了金主为她准备的小别墅里去了，剩下的人经过队内洗牌之后，也十分积极地去接洽工作，平时大多都在外面到处跑。
于是现下宿舍里也只剩下一个胸无大志的秦桑，整日的娱乐活动也只剩下了看电视。
过于沉闷的生活让她的脸色显出几分灰败，神情也有些木讷，电视上的光莹莹地映在她的眼中，也像是蒙上了几层灰雾，没什么神采。
直到屏幕上出现某个人的身影时，她眼中的光才稍微闪烁了一下。
电视上正在放的正是她们前一段时间参与录制的新节目，第一期才刚刚放送出来，有了叶清商的名气打头，这个节目不出预料地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电视台也选择了反复重播。
商轻尘抱着东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电视上放到牧归荑她们那个新组合的出场。
其实早在这个节目刚刚放送的时候，她已经看过一遍了，但她也不介意再看一遍。
这个节目第一期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介绍各个组合的成员与特色，而第一期舞台上的展示也围绕这一点展开。
换句话说，在这个舞台上，谁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谁就赢了。
光从这点上来说，牧归荑这组做得无疑是非常出色的——只是成功的方式可能和一般人都不同。
道：我会表演一百零八种不认识她们的方式。
主持人：……
好在节目组有特地研究过这一组的背景资料，知道哪些谈起来有梗，主持人临危不乱，总算勉强把话题圆了回来。
别人正儿八经表演的时间，这一组人倒是全用来插科打诨开玩笑了。
不过她们也都不是很在意，她们这一组五个人，哪个不是在脸上写着“后台硬”三个字的，也不会太畏惧依赖于这么一个节目。
更何况这种娱乐性综艺，又不是正儿八经选秀的，全都是一成不变的表演形式反而有些无趣——其他组反而显得不如牧归荑叶清商这组大胆，节目组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反正第一期节目的要求是“印象最深”，而不是“业务水平”最高，能单靠业务水平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也算是本事，就比如秦桑那组。
至于牧归荑叶清商这组，也算是另辟蹊径，毕竟她们才刚组队，还有三个是彻彻底底的新人，还缺点磨合的时间，也没必要急于这一时展示。
当然节目组现场是不可能找电脑、钢琴、大石来给这几位脑回路奇葩的新人表演的，最后也只是在叶清商的带领下来了一小合唱。
唱的是叶清商出品的新歌，几位新人颜值也是不错的，往哪儿一站，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更何况歌也不错——
正经得跟之前的自我介绍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但效果是相当明显的，观众飞快地记住了这个组合的名字和成员，陆弦音的她爸巨有钱还被玩成了梗。
再加上牧归荑和江枫近来的“大师姐”和“小师妹”组合的热度，也为这话题添了把火。
这一组的人深扒起来个个来头不小，还有观众把她们戏称为大小姐天团，还按身高或年龄给排成了大小姐、二小姐，一直排到五小姐，短时间内就吸引了大量的关注。
……
等到片尾放出下期预告的时候，秦桑才反应过来旁边站着个人，当即不好意思地看了商轻尘一眼。
商轻尘则注意到她刚刚的视线重心，轻声问道：“你认识那位余尽欢？”
“啊？不……”秦桑一惊，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下手，随后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干笑了两声掩饰道，“只是上次录制节目的时候遇到了，听说她是弹钢琴的，有点好奇她怎么会来出道当明星。”
“我看你刚刚一直盯着她看，还以为你暗恋她呢，那位余小姐长得确实很漂亮。”商轻尘笑了笑，似乎是在开玩笑。
秦桑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不太敢接。
商轻尘也没有纠结这个话题的意思，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便要跟秦桑告辞。
“我跟归荑私下里交情还是不错的。听说她现在的队友很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商轻尘主动说道，随后她话锋一转，又道，“之前承蒙你们的关照了。”
商轻尘之前与她们并没有交情，这句“承蒙关照”是代谁说的就不言而喻了。
秦桑一怔，不由苦笑：“哪有什么关照……”
“至少没有落井下石。”商轻尘打断了她的话，“傅时雨这种人对付起来也很麻烦，我很忙，所以，往后也请你——们继续关照了。”
商轻尘说话的时候脸上仍带着温柔的笑意，像是她的粉丝一贯称赞的校园女神一般的模样，声音也轻柔悦耳。
但这话落在秦桑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她猛地抬头，苍白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商轻尘看，心下乱成一团，甚至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眼看秦桑脸色陡然青青白白地变化，商轻尘扬起唇角微笑，眸光中却泛着一点刀锋般的冷意。
推开门出去之前，她又转头对秦桑说道：“多朝有阳光的地方走走吧，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
未等秦桑反应过来，商轻尘便直接走了出去。
留在原地动弹不得的秦桑呆愣地看着门口，隐隐还能听到楼道里传来商轻尘打电话的声音。
“归荑，东西我拿到了，等会儿给你送过去吧……没关系，顺路……”
……
见到商轻尘的时候，牧归荑还坐在窗口边，撑着下巴发呆。
商轻尘连叫了几声她才回神。
“抱歉。”牧归荑反应过来，看到对面商轻尘推过来的东西，有些无奈道，“这些东西没必要再多跑一趟。”
商轻尘送来的是她原本遗落在碧澄宿舍的一些电子产品，一个旧手机和一个u盘，还有些笔记本。
这些都属于可要可不要的东西，没什么重要的内容，拿回来也只能当个留念。
当初牧归荑忙着搬家，也没有带走，只是近来跟商轻尘聊天的时候，偶然提起，后者便说顺路给她带回来。
“就不能是我想找个理由来见你一面吗。”
商轻尘笑了笑，也学着牧归荑的样子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看她。
“开个玩笑。”商轻尘又说道，“之前是因为没有地方放，现在应该已经找到可以堆放这些纪念品的地方了吧。”
商轻尘指了指那堆东西，说道：“就当是我给你的礼物吧，恭喜我们归荑终于开窍了。”
“……你怎么知道？”
牧归荑有些纳闷，她倒是跟商轻尘说过找了个女朋友的事，但对方应当能猜到最初是出于什么理由。
然而此刻商轻尘的这些话，分明就是看出牧归荑沦陷的迹象了。
“你应该回去照照镜子。”商轻尘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就差写着‘我恋爱了’四个大字了。”
“……”牧归荑沉默片刻，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刚好将通红的耳根暴露在对方面前，她小声嘟囔着，“有这么明显吗……”
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错，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商轻尘笑而不语，转头招来服务员将菜单交过去，才继续说道：“那么，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露出这么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呢？我听说顾大小姐是个很专情的人啊。”
牧归荑跟商轻尘交情不浅，加上后者总是十分善解人意，观察入微，她也不指望能瞒过她。
只是这种事对于从来没谈过恋爱的牧归荑来说，说出来总是有些尴尬和羞耻。
商轻尘也不催，用勺子搅着一碗白水，笑盈盈地等牧归荑开口。
牧归荑做好了了心理建设，终于摸了摸鼻子，开口道：“我听说她有个白月光……”
前一晚李秘书的过于坦诚着实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在床上翻滚了半宿都没睡着，直到半夜加班结束的顾维桢轻手轻脚的进门，她也不敢暴露自己未睡的事实，于是僵硬着手脚不敢动，之后才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今天她还是正常去公司，但也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有了“思|春”的惊世之言在前，叶清商几人也没有太在意。
等到牧归荑说完，商轻尘沉吟片刻，说道：“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她？”
她知道以牧归荑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是不会有这么多瞻前顾后的顾虑的。
喜欢才会在意，在意才会忧虑，忧虑之后便是百般的心思回转，惴惴不安辗转反侧，踌躇不前。
“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喜欢一个人，既然不想受伤的话，一开始就问清楚吧。”商轻尘提议道，“如果她真的喜欢你，那么她才是那个想要解开误会的人。”
对于商轻尘这个“过来人”的经验，牧归荑还是放在了心上，并顺着想了想。
直接问自然是最简单的方式，这点她还不至于想不到，但反常的纠结犹豫还是让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她似乎是有点害怕听到答案的，至于害怕的理由，当然只有害怕听到一个她不够完美的真相。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如她想象那般不在意，又为何会畏惧真相呢。
或许她的潜意识早就已经告诉了她某个答案，不在于顾维桢的态度如何，而是她自己好像已经脱不了身了。
牧归荑摩挲着杯壁，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服务员及时端着盘子过来，是最简单的蛋包饭，商轻尘也不催牧归荑，接了餐盘向服务员道了谢便先开始吃饭。
半晌之后，牧归荑才下定了决心：“那我回去问清楚。”
话音未落，牧归荑的手机就响了一声，还是挺特别的铃声。
刚吃完饭的商轻尘瞄了眼牧归荑的手机，又抬头看了眼她的神情，问道：“是那位顾大小姐？”
牧归荑低头回短信，一边点头答道：“她说一会儿下班，顺便接我回去。”
商轻尘又说道：“带她上来给我看看吧。”
牧归荑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见我周围的人吗？”
商轻尘对于“友谊的纯粹性”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总是有种诡异的执着，她从来不见牧归荑身边的任何人，她们见面也都是私下单独见面，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们的朋友关系。
要不是商轻尘已经有过很多任男朋友，牧归荑都快要以为她是在暗恋自己了。
“作为过来人，帮你把把关也不是不可以嘛。”商轻尘笑道，“再说女朋友、恋人这种关系了，也不算是外人。”
这话说得牧归荑脸上又有点烧，但她也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低头便给顾维桢发了地址。
没多久，顾维桢就出现在了店门口。
这里位置偏僻，一向没什么人来往，因此顾维桢一出现，店里的两人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牧归荑侧过身去朝顾维桢招了招手，商轻尘仍撑着下巴坐在座位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人。
顾维桢同样一眼就看到了牧归荑，很快走过去坐下，只是目光落到商轻尘身上的时候微顿了片刻。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牧归荑帮顾维桢烫了烫杯子，又给她倒了点水，“饿吗？”
“还好，我们可以回去吃。”
顾维桢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要往商轻尘那里戳得太明显，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笑得一脸温和的女人让她很有危机感。
过去不管多么不怀好意的目光都不能让顾维桢产生丝毫动摇，倒是今天这个女人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对方打量她打量得光明正大，顾维桢虽有些不自在，但也不会落了下风，看了眼牧归荑，问道：“这是哪位？”
“商轻尘。我是归荑的朋友。”商轻尘主动答道，然后没忍住笑了笑，“顾大小姐不必这么紧张，我这道：“你是准备今天跟归荑表白吗？”
顾维桢动作一顿，牧归荑倒是惊讶了一瞬，一时不知道是该去看商轻尘，还是去看顾维桢。
“是。”顾维桢很快调整好心态，也不忸怩，“商小姐怎么知道的？”
“我鼻子比较敏感，闻到了玫瑰花的味道。”商轻尘又指了指顾维桢的衣服说到，“你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去参加舞会的。这么正式总该有点理由，而且能让归荑喜欢的，也不会舍得让她一个人瞎钻牛角尖吧。”
顾维桢稍有意外，但也并未反驳，反而笑了笑：“看来我这也算不得什么惊喜了。”
倒是一旁的牧归荑反应过来之后，已经羞愤地快要钻到地下去了，但本能让她勉强维持了淡定的表象。
不是公然讨论表白的事么，有什么好害羞的——
个鬼啊。
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自然啊。
牧归荑在心底刷了会儿屏，那两人就仿佛接受到了她内心的信号似的，又寒暄了一阵便起身告辞。
商轻尘离开之前，朝牧归荑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点，然后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放心吧，她真的很喜欢你。”
牧归荑一愣：“嗯？”
“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了。”商轻尘一副玄而莫测的高人样，以一种哲学家的语气深沉地说道，“爱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说完商轻尘又拍了拍牧归荑的肩，略微提高了音量，说道：“到时候记得请我吃喜糖啊。”
直到商轻尘离开，顾维桢那带着审视与微妙不爽的视线才逐渐柔和下来，落到牧归荑身上时又是一贯的温柔了。
“看来我今天的惊喜准备得很失败。”
顾维桢叹了口气，朝牧归荑伸出了手，后者也没有多想，便伸手搭了上去。
“不过还好，我还另外在家准备了一份。”
或许是被商轻尘打趣得太过，牧归荑今天不止害羞细胞全部耗尽，还直接被带到了沟里她下意识就接了一句。
“不会是求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商轻尘都是一个神助攻，并不是反派，大家放心(: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