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不爽的情绪在心中积郁成团,我捏一捏拳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不知道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都不知道地到最后,就变成了什么也不想说。先前还在心中暖暖蒸着的甜蜜,在三人的并行中,一点点地放了凉、变了质,最终怄成一摊泛着酸的冰冷——没错了。“怄”。就是这样的感觉。

就是这样,既觉得空落,又觉得怄——但明明是不应该同时出现的词才对吧。“那么。这一周的作业是——”讲师的声音适时地在耳边响起。听到是布置作业,我定一定神,将注意力重新集中过去。“色彩构成”这门课,虽然堂上颇为轻松,但回家的作业,却都是些挑战人类耐性和细心的麻烦琐碎。加上负责老师本身严格细致的教学风格,作业里提到的一些要求若是完成得不好、不到位,就很有可能被打回来要求重做——这不但意味着要体验两倍的“手腕酸”或“肩膀痛”,对一些爱好整洁的人来说,还等同于“又要大扫除一次房间”。所谓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一时间,黑板上那几行作业要求,就像是沉重的壳,压得大部分同学抬不起头,只能拼命埋首于桌前抄写。“不明白要求的同学可以看看我现在发下去的范本,这是上个星期我教的另外班级的同学的作业。我选了几张比较好的,大家可以作为参考。”讲师从画夹里取出一叠纸稿,递给坐在第一排的同学,示意向后传阅。“麻烦死了……”分出一点余光留意前排的动静,我小声抱怨着。粉笔字在黑板上龙飞凤舞,比起写更像是画出来的,我一边眯着眼睛努力辨认,一边将它们以更草的形态,记录在本子上。本子是先前上课涂鸦的草稿本,纸页的边角,还留着我刚刚所写的“qinli”的拼音。旁边是被画了一团黑线的“秦力”,和几个零散的词组——在知道对方的性别之后,我就下意识重拼了几个对应的词组出来,像是“秦丽”又或者“琴莉”之类,比较符合女生的名字。“或者也有可能是'秦俐'?”我胡思乱想。一心二用向来是我的拿手好戏,即使是抄着笔记的当儿,大脑依旧不受控制地涌出一堆同音不同形的字来。芩立?

秦砾?又或者是——“……覃荔?”捏着刚刚自前排传来的某张作业样板,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一张上色非常细致的色彩构成。红黄蓝三种颜色,依照着从深至浅的顺序,在水粉纸上开出一朵以三原色为主色的色阶之花。而比这朵花更显眼的,是位于纸张右下角的,那一串端正又颇具设计感的黑色圆体字——“07 级工艺美术(2)班覃荔”嗯。的确……是读作“qinli”吧?

04 时间是晚上。吃完饭后我便回房开了电脑。每晚和齐要在游戏里的组队,对我来说,已经定时定点到足以和一日三餐媲美。瞄一眼书桌上的闹钟,7 点 13 分。约好的时间是 8 点,时间尚早。我点开浏览器,在地址栏的下拉菜单里选中“baidu”的网址。除了色彩构成课外,今天还上了电脑实操课。布置的作业,是要每个人带十张关于风景和人类的图片,用作下堂课上练习软件 photoshop 的材料。或许因为“设计”这个领域更着重于天分和基本功,所以为了在“努力却没天分没基础”和“不努力但有天分有基础”的学生里取得一个平衡点,大多老师在对作业的评分上,除了作品本身的质量,还会将“资料搜集”之类的前期准备算作一个很重的比例——对于既没天分也没基础的我来说,这可算是颇有利的方针。但我始终不以为然。原因很简单,除了天分和基础的双失外,我,也并不努力。如果随便做做也能过关的话,为什么还要浪费精力?虽然我也没搞明白精力要浪费在哪里才算妥当,但至少,不应该是作业上。在“百度图片”的搜索栏里,键入“风景”二字后,便直接将显示出的图片一数点击保存,没有质量上的讲究,十张的数量也只是小 case 而已——不过可以预料的是,下个星期应该会和很多同学“撞图”。想到这,我有些忍不住笑。正要如法炮制,继续把另十张“人物”的图片也搜集完时,冷不防书桌上传来一阵细密的振动。伴随着两声短促的短信提示音,手机屏幕在余光里扑出小抹的亮。我很少会在回家后用到手机,所以大多时间里,都只是将它遗忘在白天的书包里。这次之所以会特地拿出来放上书桌,主要还是因为——“靠。又广告!”我咬着唇,将眼前那条“xx百货换季 t 恤新款六折起大优惠”的短信按进删除。指尖下意识用了劲,算是之前希望落空的发泄。——之前,拿起手机的那一刻里,我一度以为是郑启脉回复了我的短信。短信是我中午放学时发给他的。说穿了不过是因为看到“覃荔”的作业,而想确认她是不是就是“qinli”而已。手机里没有王倾悦的号码,“球场帅哥”倒还是稳稳地在列表里。考虑到对方的大脑和手机里应该都没有我的存在,为了避免解释的尴尬,“你上次问的 qinli 是不是覃荔?”的疑惑,也别别扭扭地,被我修订成含蓄的“你认识 s 大的覃荔吗?”。不是没有过“我这算不算是故意在找话题?”的疑虑。但这份心虚,很快就被另一个我以“只有内心有鬼的人才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给压了下去。尽管我已经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但我依旧自认内心没鬼。将一切原因归进“只是想满足好奇心”的人类天性后,便理直气壮地按下了“发送”。事实证明,再怎样直着理壮着气也只是毫无意义。直到现在,我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源自郑启脉的回复。即使我很清楚对方的手机里压根没存我的号码。但收到陌生人的短信——还是这种内容有所交集的短信,多少也应该起些好奇吧?我回忆起之前第一次发信息给他,至少当时,他还是回了“你是”的疑问过来,不是么?“难道是经常收到像我这样的短信?已经懒得鸟了?”我思忖。片刻,又为想法中“我这样”的词境郁闷起来——朝一个不认识自己的人,去打听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像这样的行为,不论理由如何充分,说穿了,本质也不过是——“吃饱了撑的吧!”暗骂自己一句,我将手机扔到一边,注意力转回先前未完的资料搜集上。键盘声噼里啪啦,显示屏的光刺得眼睛有些发涩,我皱一皱眉,在搜索框里键入想要搜索的内容后,按下回车——嗯。是个脸有些圆,比着 v 字手的女生。比起平淡的五官,更显眼的是她扎得高高的马尾。苍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以及漫在眼下、色泽浓郁的黑眼圈。我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在标着“覃荔”字样的搜索框下,连着列了这么三张一样的照片——居然真的能搜索到照片?——就是她吗?——为什么好像很眼熟的样子?——在哪里见过?大脑像一块模糊的毛玻璃,此时被谁用力击了一拳,种种疑惑攀上表面,交错密布成蛛网般的裂痕,却始终无法看清对面的风景。能做的就只有……“啊,吃饱了撑的!”我狠狠地,朝自己的脑袋再敲一记。

第四章 chapter 04

大脑里像是构筑了一个回音壁。类似的词句被放进去,就变成反复循环的音符。懊恼被放大得铺天盖地,终于延伸出来,就把自己对比成渺小的点。

01 两个星期前,发给郑启脉的那条短信,直到今天,依旧没有收到回复。“失落”多少是有一点的。但也没至于到要被打击的地步。尤其是和齐要交往后,诸如“短信收不到回复”之类,于我不过是不小心咽下肚的西瓜子儿,不谙世事的年纪里,我一度以为它会在我肚子里撑出个西瓜,但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一两天就能被排出体外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又要跑医院的关系,我压根不会重新把它想起来。雨点挟着夜色落上伞面,覆下催眠般的碎响。我仰头看向前面的大楼,白炽灯的光透过成排的窗口,在夜幕里开出冷而密集的花。第四人民医院住院部的大楼。第四人民医院对我而言并不陌生。上个月和郑启脉在这里的重遇,算是距离最近的一次。再要往上追溯的话,也有过三四回的经验。但要说到去住院部探病,这还是第一遭。住院部的大楼位于主楼的后面。两个建筑之间,隔了一个颇大的人工花园,一条小径直通过去。雨夜的关系,两边的景致像被湿了淡墨的宣纸捂过,放眼全是模糊的暗。我也无暇分辨,边走边拨通我妈的手机,对方刚接,便急吼吼的一句“我到了,老爸还好吧?”抛过去。“没事了没事了,就是个小手术么。”对面的语气透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是吗?”我吁一口气,“吓死啦我给你们。突然打个电话说老爸出事情!还以为怎么了!”“哎呀,急性盲肠炎嘛,都是这么突然的啦。我还不是给那老头子吓一跳啊——”似乎有男声的抱怨夹进来,电话那边传出爽朗的笑声,“好了好了,你快点过来吧,402 号房啊,别走错了。”“好——”我按下挂机键,屏幕退回桌面,显示的时间是 19 点 34 分。收到急电是两个小时前,当时我正搭着几个朋友逛街,就这样被电话里老妈的一句“你爸出事啦,快点来第四医院!”吓出半边背的冷汗。眼前条件反射地掠过数幅血腥的画面,像是机场草坪上跳动的光标,将尽头指向我从未想过的未来。只能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未来。穷困潦倒要辍学打工的未来。被继父冷漠对待的未来。告别了和大多数人一样的生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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