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1)

本良轻轻地摇摇头说:

“我跟这个姓雷的也不过是一面之交,谈得倒还算投机,看他人也不错。山上的人怎么样,我哪儿知道呢?”

大虎插嘴说:

“听雷大哥说起来,他倒是个十分好交的人,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他自己在江湖上跑了多年,下九流的人物只怕交了不少。据他自己说,连绿林英雄、江湖好汉都跟他有来往。看得出来,他自己是个讲义气的人,俗话说:鲤鱼赶鲤鱼,鲫鱼赶鲫鱼,像他那样的人,交的朋友总也是跟他一路的吧?”

立本点点头,感慨地说:

“这年头什么叫好人,什么叫坏人,本来就很难分清楚。咱们说好的,官府里总说坏;咱们说坏的,却又都是官府里进出,当贵客上宾般对待。我所虑的,正是这个。咱们家祖祖辈辈打石头,世代清白,要是官府里逼得太紧了,暂时进山去躲躲,也是事出无奈;万一真地钻了土匪窝,不是反而给官府和林炳他们送把柄去,有口难辩么?”

二虎不以为然地说:

“投什么样的人家倒不打紧,要紧的是躲得开躲不开。要是走了两三个人,只怕留下的人依旧要吃官司。要是一走走一大帮,留下这一帮老的小的,指什么吃喝?男人们一走,吴石宕作坊不就算关张了么?再说,官府里也不会就此罢手的。真要是把老婆孩子都抓了去当人质,咱们能在白水山呆得安心么?要是这些难题都能解决,住在什么人的家里倒是无关紧要的。为什么呢?你想想,咱们躲出去,为的是怕官府来抓,躲在什么地方,还能叫官府知道么?反过来说,真要是叫官府找到了,咱们就是住在最安份守己的人那里,官家说咱们是土匪,清白人家也就成了土匪窝儿,谁能分辨得清楚哇?”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明摆着官司是打不得的,但躲出去也不是万全之计。在这种决定合族人命运的大事上,平常月娥是不会插嘴的。她只是默默无语地用心听着,独自个儿在暗暗地琢磨着,有什么想法,最多不过是事后悄悄儿地问一声哥。可是今天的事情有点儿特别,一屋子人,几乎全是衙门里有名儿、官司上有份儿的,要走,这些人都得走。而用不着走的,偏偏又只有她一个人在场,人人都在为她们的处境和生活担心,难道她不应该把困难多留一些给自己,好让哥哥他们放心外出么?考虑再三,这才鼓一鼓勇气开口说:

“我也跟大伙儿的想法一样,觉着这场官司打不得。大哥你们只管到山里去躲些日子,官差来了我们自然有法子应付,就是让他们一条链子给锁了去,到堂上一问三不知,也奈何我们不得,最多不过关几天,早晚还得放出来。只要有我们在,哪怕全是些女人孩子,也一定要种出粮食来吃,绝不叫村子里有一个人饿着。你们只管放心去就是了。等官司上松了,我再进山接你们去。跟林炳的这笔账,咱们先记着,总有一天要跟他算清楚的。”

大虎很赞许弟媳妇能有这么宽的肩膀把这副千斤重担接过来挑上。他看看二虎,二虎也微笑着点点头。再看看本良,却见他皱着眉头,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大虎怕他有疑虑,紧钉他一句问:

“到底怎样决定,你拿个主意呀!人家雷大哥还等着我的回话呢!什么时候进山,给人一个准日子准人数,人家也好安排食宿住处。”

本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沉思着,似乎很难决断的样子。半晌,这才抬起头来瞪眼看着立本说: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厮杀的时候死都不怕,难道上堂对质反倒怕了?咱们姓吴的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这一次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却叫女人孩子去受罪?这样的事情,我吴本良办不出来。我的意思,二虎跟林家往常没冤没仇,不必裹在我们中间吃挂落,该往哪儿去住些日子就往哪儿去。除此之外,那天晚上在场的,本善死了,本忠跑了,本厚事后才露面可以不算数,说来说去,要紧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其余的不过都是见证,县太爷又能把他们怎么着了?就算是县太爷收了赃银,卖的也不过是我吴本良一个人的脑袋。为了我一个人,难道我能够叫合村老小替我去受罪么?我情愿冤屈死了,也不愿叫别人把我笑死,把我羞死。更不愿别人代我去受过。我还真不相信他一个小小的县官就能一手遮天,瞒天过海。只要他依着《大清律》实断实决,这宗官司县里不完省里完,省里不完我跟他上京师过刑部大堂!反正脑袋只有一颗,掉在哪里都是个死。这场官司,我非跟他干到底不可。”

本良的这番话,既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他的性格大家是很清楚的。他捅的漏子,让他丢手不管,却让别人去石宕里的活茬儿,不论头绪有多紊乱,花样有多复杂,他都能够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让一个人闲着,不让有一处窝工。可是这两个月来吴石宕人所遭遇到的,都是吴家祖祖辈辈所没有经历过的呀!这些事情,安排得好不好,处理得对不对,不是多挣几个钱少挣几个钱的问题,而是关联到许多人的生死存亡,关联到吴石宕人今后能否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继续立足的大问题呀!这样大的问题,要他一下子作出决断,一下子来决定全村和族人的前途命运,无怪乎他会感到棘手,犹豫不决,举棋难定了。立志在家的时候,不论是石宕里的活儿还是族中的大小事务,都由立志作主安排,自己不过出出主意,遇事儿两个人商量着办。如今帅位空缺,将令要自己来代行,虽然手下还有那么多的谋士,而且各人都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单单只等他来最后拿主意了。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怎么能不慎重其事,翻来覆去地多考虑几遍呢!

不冒烟的烟袋锅儿还在嗞啦嗞啦地响着,一屋子不安的眼睛仍在焦急地等待着。这样的时候,真是捱一刻赛一年哪!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终于立本伸手把叼在嘴上的烟杆儿取了下来,紧皱着的眉头也突然舒开了。显然他是在听取了大家的意见之后,运用他的全部智慧和才能,作出了他认为最最恰当的判断和决定的。只见他正了正身子,紧握着烟袋杆儿的手高高一扬,一字一板斩钉截铁地说:

“城墙上跑马难掉头,咱们如今是骑在虎背上,要上要下全由不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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