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1 / 1)

也是合该有事儿,第三天晚上,有人请老小讼师去喝酒,席后还有一件案子要他俩出面拉和,不到亥末子初,不会回到家来。翠花儿见机会难得,故意把晚饭拖得迟迟的。烧火厨娘做得了饭,翠花儿亲手炒了两个菜,天就已经黑下来了。正想找托盘装饭菜给林炳送进房去,一提酒壶,才想起家里没有酒了,忙又把菜座在锅里,拿钱打发老苍头到巷口小酒店里去打去。

老苍头接过钱来,一边咕噜着,一边开门往外走。刚迈出门槛儿,就把酒壶往胳肢窝儿里一夹,哆嗦着两手从那钱串子上退下钱来往自己口袋里装,连大门也没有带严就走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街路上一条黑影儿猛一下蹿到了大门边儿,略往里张了一张,只一闪,就闪进门里面去。过不多久,老苍头打了酒回来,才关上门,插上闩。翠花儿已经烧开了小半锅水,等着烫酒等得心烦了。

好不容易等到老苍头慢吞吞地提着酒壶踱了进来,翠花儿一面烫着酒,一面吩咐他跟丫头和厨娘一起吃过了晚饭就去睡觉,有她自己等门儿,还把刚烫热了的酒斟给他大半碗,这才端起托盘,风摆荷叶似的飘到西厢房里去了。

林炳在房里对着孤灯独坐,心里又急又烦。明知道今儿晚上跟翠花儿有半夜夫妻的缘分,可是左等右等,总不见她来,心知是在厨下为自己整治晚饭,几次站起来想踅到厨下去看个究竟,总因碍着下人,有所不便,强按下邪火,忍了又忍,没有动窝儿。

正在他越等越烦的当口,房门儿“呀”地一声推开,翠花儿步履轻盈地端着托盘飘了进来,斜着眼睛笑眯眯地站在他的面前,等着他去接。

林炳一见,急忙站了起来,嘴里喊了一声:“有劳嫂子费心了!”却又不去接那托盘,反而绕到翠花儿身后一把抱住,一手在她胸前乱摸,一手搂住她脑袋就嘴对嘴地亲了起来,憋得翠花儿透不过气儿,用脚直踢他,林炳这才放开手。翠花儿翻着白眼儿小声儿地嗔他说:

“急猴儿似的,也不等我把托盘儿放下了,要是一失手乒呤乓啷全砸了,看你吃什么?”

林炳帮着她把饭莱都搬到桌子上,自己拉过一张骨牌凳儿来坐下了,一伸手,又把翠花儿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儿地说:

“都说是秀色可餐,今天才知道此话不假。怀里搂着你这样的美人胎子,三天不吃饭都不会觉得饿呢!”

翠花儿就势一扭腰肢,就坐在林炳的大腿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刮着他的鼻子羞他说:

“小油嘴滑舌的,别当着和尚骂秃驴,存心说反话损你老娘啦!谁不知道你把壶镇街上最尖最尖的人尖子娶回家去了?倒厚皮赖脸地在老娘跟前来耍油嘴儿!怀里搂着别人的媳妇儿叫亲娘,你羞也不羞?羞也不羞?”

林炳就势把翠花儿的一只手抓了过来,放到他认为最最合适的地方,又脆脆儿地亲了她一口,这才拿腔拿调地说:

“好嫂子哩!快别提我家那个人尖子了!你没见过她那张寡妇脸,一天到晚尽绷着,连一丝儿笑脸都不露,就连夜里睡觉,也只会仰面朝天像死狗似的一躺,别的什么都不会。哪儿有嫂子这样体态轻盈,婀娜多姿呀!只怕连我好嫂子那一个脚趾头都不如呢!也不知道梅生世兄行了几辈子好,才修到了这一份儿艳福,哪怕我也有那福气消受个一天半夜的呢,连死了做鬼都不枉了白来这一世啦!”

翠花儿又扭动了一下腰肢,一手勾着他脖子,一手连连拍打着他的脸,嗔着他说:

“越发的不像话了!再说这样不吉利的丧气话,就该狠狠地掌嘴!姑且饶了你这头一遭儿,罚你喝三杯吧!”

说着,抽回那只手来,提壶满满地斟了一杯,递到了他嘴边。林炳却不来接,就她手里喝了半杯,这才握着她的手把酒杯推回到她嘴唇边,央告似地说:

“好嫂子,替兄弟喝了这半杯残酒吧!”

翠花儿也不推辞,果真小嘴儿一张把那半杯剩酒全喝了下去。林炳赶紧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片猪心,塞到了翠花儿嘴里说:

“喝过了交杯酒,再收下你兄弟这一片心吧!”翠花儿就林炳手上吃了那一片心,又提起酒壶来把酒杯斟满了,端到林炳嘴边儿说:

“说是罚你三杯呢,刚才那一杯一人喝了一半儿,不算,这才是罚你的第一杯!”

说着,不由分说,一手揪住林炳的耳朵一手就来灌。林炳更不推拒,大嘴一张,一口就把一杯酒全呷进嘴里,却又不咽下肚子里去,趁翠花儿一松手的空档儿里,一手扳住了她的肩膀仰面朝天往后放倒了她。翠花儿两脚悬空,整个身子躺在林炳的大腿和手臂上,吓了一跳,赶忙用双手勾住了林炳的脖子。林炳一低头,把一杯酒嘴对嘴儿地全度给了翠花儿,一直等听见她啯啯地把酒都吞进肚子里去了,才放开嘴。翠花儿正挣扎着要坐起来,林炳却一手抄腿儿一手扶腰像托着个孩子似的把她抱到床上去了。林炳放下蚊帐,回过身来刚要吹灯,翠花儿钻出脑袋来轻轻地损了他一句:

“别吹灯,把门儿插上!挺明白的一个人,连这点儿心眼儿也不长!怎么给你娶媳妇儿?急猴儿似的,你不饿,老娘的肚子还空着哩!”

林炳笑着把房门儿插上,一头也钻进了蚊帐里,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了一句什么话,两个人都吃吃地笑了。

老苍头和仆妇们吃过晚饭,收拾了碗盏,劳累了一天,不免呵欠连连。西厢房的灯火依旧亮着,却听不见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这顿晚饭吃完了没有,又不敢去问,反正有大奶奶的话,不用他们等门儿,落得阎王爷逗小鬼儿──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一个个都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一直到厅堂上的自鸣钟“噹噹”地打了八下,已经是戌正时刻,西厢房床上的一对怨男旷女,正你欢我爱,方兴未艾,如胶似漆,难分难解,明知道老小讼师还得一个多时辰以后才能回来,当此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难得时机,巫山云雨,方收暂歇,一对野鸳鸯,正交颈而卧,叠股而眠,怎舍得离开这安乐窝、温柔乡?

又过了整半个时辰,厅堂上的钟响九句,已经到了戌末亥初,翠花儿从阳台春梦中惊醒,只当是已经过了亥时,生怕这时候爷们儿回来撞破,大家没脸,就想起身。刚一动唤,惊醒了林炳,又一把将她拉了回去,紧紧地搂住了,哪里肯放?

就在这一推一拉之间,忽听得两声炮仗的巨响,在宁静的夜空中传向四方,紧接着两个流星曳着火花儿喷射的长长尾巴飞上了天际。正月辰头,大人小孩儿玩炮仗放流星是常有的事儿,并没有什么出奇可怪的,林炳和翠花儿虽然也都听见了,却并不往心里去。但是这两声炮仗和流星却与往常的大不相同。它告诉人们:县大牢里面的人,通过穿山甲打的地洞,已经安全得救,离开险境了。它也告诉人们:穷苦老百姓敢于举起扁担锄头砸开官家牢笼的一天已经到来了。这早已听惯了的两声平凡的巨响,宣告了不平凡的岁月从此开始。随着这两声巨响,一条矫健的黑影儿从李家的屋角蹿到了大门边,用极敏捷的动作把门闩拔开,打开了大门。随着大门的开开,一下子从门外涌进来十几个人,有举着钢刀的,有举着猎叉的,有擎着火把儿的,有提着铜锤的。火光中,刚才开门的那条黑影儿刷地亮出了双刀,用正在变声的童音大声叫喊说:

“快砸西厢房!砸开西厢房捉拿贼林炳啊!”

火把儿跳跃着的红光中,照见喊话的人脸上抹着锅烟,跟灶王爷相似,但那尖细熟悉的嗓音,告诉人们这是本厚。随着这一声喊,涌进来的人流一下子全扑到了西厢房前面,房里的灯,这时候却忽地熄灭了。房门倒插着,人们怒吼着用手推,用脚踢,震得木板做的隔扇乱颤乱晃。本厚分开众人,把刀尖儿插进门缝儿里拨那横闩,在差一点儿就要拔开的当口,两扇雕花儿的窗户猛地打开,紧接着一张重甸甸的朱漆骨牌凳飞了出来,一下子就把站在窗前举着火把儿的石笋前舅舅刘福喜给打倒了。

人们正在错愕间,林炳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女人的膝裤,一手仗剑大喝一声从窗内跳了出来,虚晃一剑,就往大门外奔去。本厚急忙挺手中刀紧追不舍。林炳跑到大门边,只一跳,跳到了街上,正好本厚追到,抡手中刀劈头就砍,林炳舞手中单剑来迎。论本事,林炳比本厚要高明得多,但一个是仇恨在胸,憋足了劲儿的;一个是遭到了突然袭击,又是刚从被窝儿里钻出来的,晕头转向。一个刀法娴熟,越砍越勇,恨不得一刀下去把仇人的脑瓜儿劈成两半儿才解恨;一个胆寒心虚,惊魂未定,又见后面火光中黑鸦鸦地一大片人,也不知有多少,只惦着赶紧逃跑,哪里有心思恋战?架开本厚兜头盖脑劈来的双刀,虚砍两剑,转身就想落荒而逃。

正在这时候,红梅赶来,左手捏定救命锤,右手抡起飞锤,一锤正中林炳后心儿。林炳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好在这条后街,他已经走过多次,门路还熟,就势闪进一条火弄1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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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火弄──也叫“火巷”,指专为防火而设的两座相邻房屋之间的空隙,也指狭窄的小胡同。

红梅拔脚就追,本厚是个精明人,生怕她受到暗算,一把拦住,自己放慢了脚步从对面墙脚绕过去看:林炳早已经跑得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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