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1 / 1)

当台上的凤姐儿得悉眼前这位客官果然就是当今皇上的时候,立刻扭动着腰肢,跪地讨封,接着就心甘情愿地让皇上拦腰一把抱上床去,而且让罗帐在台上大抖特抖起来,台后的文场还特意打了一通镲钹作为烘托,引得台下的观众连声叫好,狂笑不止。

眼看着台上这种淫邪的表演,瑞春心中暗暗骂了一声:“缺德!”同时忍不住又拿眼睛去瞟了一下身边的那位小婶婶。许是受到了台上如火热情的感染吧,高脚灯台难于抑制自己的一腔邪火,与身旁那个陌生男子越靠越近,整个上半身,几乎全倒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那个男人的手,那个男人也把她拦腰搂住了,两人正在用一种无声的语言在交换着彼此心头的爱欲。正当瑞春往她那边投去偷偷的一瞥的时候,高脚灯台正好也往瑞春这边警惕地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在半路上碰了个正着。尽管高脚灯台乃是个中老手、此中宿将,但是作为一个长辈,明目张胆地在小辈儿面前跟野男人调情,到底是件脸上挂不住的事儿。只见她蓦地正了正身子,就势把那个男人一推,嘴里轻轻地骂了一句:“你这个死男人,大热天儿的挨得我这么近,不怕长痱子么?”说着,又往瑞春这边凑了凑。

瑞春一眼看见高脚灯台在跟那男人勾搭调情,本来已经很快地回过眼锋注视台上了,及至听见她借故发作,又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正好看见那男人用手扽了扽高脚灯台的衣角,憨笑着站起来,意在言外地说了一句:“你这里热,我找个清静凉快的地方去,还不行么?”就转身走了。

等那男人走了以后,高脚灯台一半儿掩饰一半儿自我解嘲地对瑞春说:

“这个地方,每年七月七庙会,来的都是求子的女香客,那一帮游手好闲的青皮光棍儿们,就像是苍蝇闻着了腥味儿似的,一拨儿一拨儿地尽往这里飞,总惦着在这里拣个洋落占点儿便宜。日子一长,名声都叫他们给搅和坏了。你瞧瞧: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家里管教严的,根本就不让上这里来。这个地方,就成了这一帮青皮们的天下了!”

瑞春看了看前后左右,果然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成群结伙儿地在女人堆儿里钻进钻出。有几个搭上了茬儿的,正拥着他们的猎物在下功夫进行诱捕。也有那么几个家教不严或是不明就里的少年郎上山来看戏,衣服穿得鲜艳点儿的,人品长得端正点儿的,反而到处受到女人们的注目。甚至还有那寡廉鲜耻的下贱女人,看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走过来,竟敢觍着斜皮脸凑上去搭讪说话儿的。瑞春看在眼中,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说:

“这也不能全怪男人。我看有些女人,自己就不正经。我这里规规矩矩地坐着看戏,有人敢挨近身来,不拿老大耳括子搧他,那才怪哩!”

一句话把高脚灯台说红了脸,磨不丢丢地好一阵子说不出话儿来。瑞春也颇后悔不该说得过于露骨,一家伙扎着了小婶婶的肺管子。正想拿别的话岔开去,不料高脚灯台干脆圆乎脸儿一抹成了长乎脸儿,不以为意地压低了嗓子微微一笑说:

“其实嘛,这里面倒是有些奥妙的,只是你不懂罢了。你不想想,这些老娘们儿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图的是什么?俗话说:母狗不摆尾儿,公狗不敢上前。她们不怕走几十里山路来赶这个庙会,说到底,不就为了要个儿子么?”

瑞春一时间没有听明白话里面的话,不解地说:

“要儿子,也不能不要脸哪!到这里来赶庙会,为的是烧香许愿求子,可不是来找野汉子的呀!”

高脚灯台见瑞春在活生生的事实面前还不醒茬儿,干脆再压低一点儿嗓子,把话儿挑明了说:

“说你不懂这里面的奥妙,你还不信不是?要知道,世上这不生儿子的,无非是两种原因:一种是祖先缺了大德,命中注定无子的;一种是阴阳不调,不能生育的。对前一种,还可以在神明面前祷告一番,用许愿祈攘的办法求上苍恩赐一个儿子;独有这后一种,毛病又是出在男人身上的,别说是织女娘娘无法可想,你就是把王母娘娘请下凡来,也还是没有办法的。这一路人要想生儿子,除了借个种子之外,别的高招儿就没有了。俗话说:甘蔗没有两头甜,要想生儿子,又想当贞节烈女,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再说,这借种的事情跟淫奔私通又不一样。这是在织女娘娘的眼皮子底下,有缘千里来相会,春风一度,不过只为一索得男,事后就各不相干了。这在七月七的庙会上,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要是七月七在寨上求回去的孩子,依旧算是织女娘娘送的,谁也不会说什么闲话。要不然,你看那么多良家妇女,怎么一到了这里就全都盯着那年少貌美的?俗话说:没有好模子扣不出好砖坯来;就是借种,谁不想借个美点儿俊点儿的孩子回去呀!……”

瑞春真没有想到在求子这件事情上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下情,她不知道高脚灯台这是无意中泄漏了天机呢,还是故意教给她求子的妙法真谛。话语这种东西,但凡与自己无关的,大都只当耳旁风,听过了也就完了;设若与自己略有牵连甚或密切相关呢,那句话从耳朵里钻进去,就会在心底里扎下深根,九条牛都拔不出来,一江水也冲刷不掉。瑞春今天既然是为求子而来,有关求子的种种当然是她最爱听也最肯于用心思去听的一件事情。因此,当她听完了高脚灯台的秘传真经以后,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上来:结缡三年,至今子息不动,究竟是属于祖先缺德呢,还是阴阳不调呢?要是阴阳不调,会不会是林炳身上的毛病呢?如果毛病确实出在林炳身上,那么自己要不要也去借种呢?一想到“借种”二字,立刻想到了要与一个陌生的野男人如此这般一番。这种事情,太可怕了,简直连想都不敢想。自己出身名门望族,从小读过《女四书》,受过孔孟礼教的熏陶,怎么可以跟下贱的女人一样,去干那种苟且野合之事呢?要是自己真地干了这种事情,怎么还有脸去见人哪!

一时间,她想得太多太多了,因此高脚灯台后来究竟还说了些什么,她竟连一句也没听见。

这时候,身后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唿哨,接着一个男人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我找到清静凉快的地方了,快来呀!”

这突兀的一声喊,在这人声鼎沸的戏台前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因此并没有惊动多少人。瑞春只顾凝神沉思,根本没有理会这是叫谁。只有高脚灯台心里明白,知道是刚才那个男人找到了巫山阳台正在召唤神女。她见瑞春低头默默一言不发,只当她已经心领神会,有动于衷了,就扒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声:“我上东司1去去就来!”不等瑞春答话,悄悄儿捡起垫坐用的蓝布夹被,就转身寻声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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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东司──缙云东乡方言,即厕所。“上厕所”则说“过东司”。

第八十八回

清香两炷,林大娘子三生有幸遇良种

春风一度,马三公子半夜姻缘送娇娃

瑞春听了高脚灯台跟她说的那一番话,心里在暗暗琢磨:自己六月底月事刚净,一切正常,不像是有暗疾的样子;难道说,毛病真出在林炳身上?从林家有后无后着想,如果确实是自己有病,哪怕是做陪房丫头不着,收上一个来做二房,借她肚子生个儿子,凭自己平时的权令和威风,倒还能把她抓在手里;万一真要是林炳有病,那可是娶上十个小老婆,也生不出半个儿子来的呀!林家那么大的家财,林焕又不知所终,林炳要是生不出儿子来,势必要从林氏子侄辈儿中过继一个来继承香火产业。一想到林村族中那些拖鼻涕的子侄们,一个一个长得都跟白眼儿狼似的,哪有一个像模像样儿的?哪有一个是聪明伶俐的?再说,人人都知道“田要亲耕,儿要亲生”,别人身上的肉,怎么也贴不到自己身上来,过继的儿子,怎么说跟继母也是两条心的。往后过日子,指不定会变出些什么故事来呢!这么一想,她又觉得不管怎么着还是自己生一个最把牢。哪怕就是“借”一个,也比过继的要强万倍。再说,一者这是在送子娘娘的默许之下借的种子,跟不贞和失节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儿;二者只此一度,又不留下姓名、地址打算他日走亲戚,谅也无人知晓。对自己日后做人,谅也无妨吧?……

这么一想,她觉得没有儿子的人,出于无奈,设法借种,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儿。因此,她们为了猎取一个好点儿的种子而向平头整脸的小伙子献媚,当然也是情有可原,并不算是什么放荡的行为。不过,这时候的她,对借种求子者还只是出于同情和原谅,如果要她也跟她们一样上赶着去向一个陌生的男子献媚取悦,却是万万办不到的。她有与她们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有比她们高贵得多的身份。这时候,如果有一个可心可意的小伙子拜倒在她的脚下,出于得子的愿望,她会在默许中不加抗拒,但若要她自己去找一个可心的人,那她又宁可不要儿子,先要自己这张脸皮了。

瑞春正在胡思乱想中,忽然舞台上表演了一个什么令人发笑的噱头,引起了台下的一阵哄笑。随着这阵笑声,她觉着自己的膝头被什么东西一连碰了三下,急忙定神看时,这才发现一个陌生男子大模大样地在席子的另一端坐着了。这个人,三十多岁,穿一件半新不旧的白竹布长衫,瘦削的脸上嵌着两只贼不溜滑的滚盘珠眼睛,一望而知这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市井光棍儿,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晚上进赌场,白天坐茶馆,不败完祖遗家产不算完”的那一路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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