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出剑无力,下盘不稳, 收手速度太慢……媱儿, 你还是不要继续了。”

老者一身朴素道袍背着双手站在姑媱的不远处, 看着院中苦苦练习的女儿, 脸上写满了冷漠的不忍。

“父亲?……不,父亲, 请您信我, 我没关系的,我还可以的。”

姑媱停下挥剑的手, 回头看向潇湘子的眼神写满了近乎卑微的哀求。

“并不是你可不可以, 我要的也不是你可以,而是你要做到的必须是最好。”

潇湘子眼神肃冷,说话的时候下颌一把雪白胡须几乎颤也不颤,每一个字音都像是从唇缝之间飘荡出来, 连整张脸都是冷冰冰的僵硬样子。

他约莫六七十多岁左右的年纪,背负双手头发花白,却仍是精神矍铄身材挺拔,面对女儿的请求, 老人盯着女儿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温情。

那眸光又冷又锐, 像是近乎刻薄的打量着一件尚未来得及雕琢打磨的原石, 而唯一能衡量她价值的存在,便是这一手出剑的速度。

而她的速度太慢, 反应太迟钝,与其说是灵巧自如的随心所欲, 不如说是纯粹是熟能生巧后的习惯使然。

那是后天谁都可以拥有的苦功,不是万中无一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赋。

潇湘子要的是天才,是天赋卓绝的天才,而不是依靠勤学苦练弥补差距的努力——只有天才才不不会被人追赶,只有天才才不会因为那一丝天资的差距被人转眼甩在脑后。

勤能补拙这四个字,潇湘子已经很久也没信过。

女儿姑媱近乎不要命的努力,唯一能带给他的并不是心酸的感动,而是愈发坚定了将儿子杜衡带回来的决心。

“你不行。”潇湘子念叨着,像是念叨着自己施加给女儿的诅咒,又像是重复着自己身上纠缠一生的诅咒。

——自己的女儿没有才能。

潇湘子从未如此深刻的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你弟弟随随便便的修炼一年,比得过你不眠不休的十年,媱儿,你把剑放下吧。”潇湘子踏前一步,盯着姑媱的眼神仿佛在对她的拼尽半生的努力做出最后的宣判。

姑媱面色一白,执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怯怯打量着父亲的眼神企图从他冷硬的眉眼轮廓间找到哪怕一星半点的不忍——哪怕只是一点也好,对于父爱的执念她以近乎乞讨,她不信父亲未曾察觉。

也许是他有所察觉,却并不在意。

这男人自顾自地为了他那宏伟的理想剥夺了自己的所有人类自我的情感,更何况是作为自己附属物的女儿和儿子?

莫说是骨肉相连的亲情,潇湘子怕是恨不得连自己最基础的人欲也彻底的剥离掉才好。

场外拍摄众人对上他的这双眼,只觉得浑身冷气窜起,直起鸡皮疙瘩。

旁人尚且如此,那作为女儿的姑媱呢?

那目光旁人望去只觉幽幽森寒,专注凝望着姑媱的样子实在是骇人。可姑媱回望着潇湘子的目光,却只有女儿对父亲的怯怯畏惧包裹之下的孺慕之情,那眼神卑微,却也强悍,小心闪避父亲的不满,却也夹杂着一丝近乎病态的执念。

镜头后面的季南星坐直了腰板,嘴唇紧抿,目光隐隐露出了一丝兴奋。

在他看来,姑媱其实不仅仅是一个可悲可怜的女人,更是一个可怕可怖的女人。

只不过这个解读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是不太能理解的。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因为作为导演的季南星,和纯粹的读者们在阅读这段剧情的时候,双方代入感情不一样。

他们会觉得姑媱因为平庸而受人压制而显得可怜,即使作者竭力描写她在修炼之外的才能对于大多数读者而言也不过是加重了同情分而已,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说还会有一些高高在上的怜悯——看,你优秀如何?你在修仙之外的才能胜过所有人又如何?

你修炼不顺,那就是你人生最大的败笔。

但是季南星没有忘记原着对姑媱一个很不起眼的形容。

“可怕”。

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在这极为明显的弱势情况下,表现出可怕的一面?

这场戏在他原定的计划之中,若是潇湘子一力压制住了姑媱毫不留情的压戏控制住了整场戏的节奏那也无妨,因为姑媱本身就是个极为卑微平庸的人设,但是拍戏之所以让季南星如此沉迷,就是因为拍摄的过程,永远会因为演员自身的能力而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饰演潇湘子的卓信冬也许尚未察觉到这其中的细节,因为他此刻的表演其实是超水准的——这是优秀演员对戏之间碰撞出来的火花,正如同正在拍摄这两人精妙绝伦的眼神戏的季南星一样,正惬意而陶醉的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

她让他们入自己的戏,却又成为主节奏的控制者。

比如说此刻的楚其姝,她根本没有被压制,而是以一种属于姑媱天生的弱势角度,不知不觉地控制住了整场戏的节奏。

正因为是弱者,所以才被同情,被容忍,被无视。

姑媱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那一丝执念渐渐扩大,她的嘴角没有笑意,浑身肌肉绷紧连带着衣服摆动的幅度也有了些许扭曲的不自然,女人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关键性的细节,她认真而专注的凝望着父亲潇湘子的眼睛,表情之间并没有那种被逼到极致无路可退的末路者最后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的表情,甚至称得上冷静了。

——姑媱在思考,用一颗和她父亲一般冷如寒铁的心,认真的思考她刚刚想到的那件事的价值是否真的值得她张口反问潇湘子,从中换取她想要的东西。

——那是对父爱的执着么?

或许还不一定。

姑媱的确太渴望爱、太渴望一个发自内心的肯定了,父亲的不屑源于她的平庸而不是姑媱自身,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姑媱就相当于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

她打量着父亲的眼神,以旁人的角度来看,和先前潇湘子打量姑媱的目光近乎如出一辙。

要怎么办呢?

要怎么办,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于这个已经陷入迷障的女人来说,对于这个能以最平庸的资质成为整个门派有史以来最优秀掌门的女人来说,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回答。

若说潇湘子的目光是不顾人心的剑,那姑媱的目光就是腐骨化肌的毒。

她对自己狠,对旁人只会更狠,这个旁人,甚至包括了她的父亲。

潇湘子的目光已经可以说是侵略性十足,可姑媱却在这个时候,很轻微的踏前了一步,拉近自己和她仿佛永远高高在上的父亲之间的距离!

姑媱的衣摆以一个很小的幅度飘荡着,在潇湘子那句冷冰冰的评价之后,她的目光原本是迷离,随即转为了肯定。

“您想要什么?”

这一刻的姑媱,与其说是原着中表面描写的姑媱,不如说是季南星内心深处渴望看到的那个姑媱。

——她卑微,可怜,平庸,受人嫌弃冷落,付出自己所能拥有的一切却拿不到一丝一毫的回报。

但是她的眼神此刻却表现出了某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

姑媱太清楚自己的父亲了,这份绝对的了解不仅是她反过来质问父亲讨好父亲的道具,也是她可以掌控全局的武器。

她的眼神仍然是姑媱那种标志性的眼神,声音里却带着循循善诱的蛊惑意味。

“……您想要我的弟弟是么?”

这一句词从她唇间缓缓吐出,像是一句心酸至极的自嘲,又像是惑人入局的诱饵。

当然是自嘲,自嘲她无论付出多少努力也抵不过弟弟杜衡在父亲眼中的价值;却也是诱饵,因为只要他的父亲应下这句话,那么潇湘子就已经入了她的局,再也无路可退。

卓信冬已经是业内有名的老戏骨,瞧见这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神的时候,几乎是本能地瞳孔一缩,险些出了戏。

【父女俩彼此对视着,两种截然矛盾的感情在空中诡异而和谐的交织在一起,禁不住让人怀疑,究竟是这个面对爱女如此不惜命的付出仍然心冷如铁的父亲可怕,还是面对着这样的父亲仍然不舍离开的女儿更加可怕?】“您想要他。”这句台词本该是卓信冬来说,此刻却从楚其姝的口中缓缓吐出,变成了一句肯定的自问自答。

“……您想要他。”

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时,这句话里已经满满都是酸楚的自嘲,卓信冬瞧着她那双和语气截然相反的冷冰冰的眼,却突然察觉到了某种完全不属于他的怒气。

眼前的女人不是楚其姝,她看着的也不是叫卓信冬的演员。

这是姑媱,在看着潇湘子。

——在察觉到这个细节的一瞬间,卓信冬的意识被另一个“人”压制住了。

老者嘴角一挑,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温情也被他毫不留情的抹去了。

“我就算说是,又如何?”

“那……我就替您把他带回来。”

姑媱回望着潇湘子,唇角隐隐含笑。

——镜头之外的季南星也在笑。

这种看似一强一弱实则是以下克上强强对弈的局面,根本不是原本剧本剧情想要的画风。

……但是他怎么就完全不想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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