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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76)(1 / 1)

初,国家派我出国留学。我那时候心里头就特别的惶恐。为什么?因为我的女朋友太优秀了,当时电视剧《我们的农民夜校》在全国播放。大江南北,谁不知道小田老师?

我要批评一些男同志,明明他们都知道小田老师是有男朋友的。他们居然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还给田老师写情书。

台下发出哄笑声。

主持人:那您就是遭遇了情场上的重大危机?

胡杨:是啊,非常紧迫的危机。全国有这么多优秀的男同志呢,我马上又不在国内。你们讲的那个一天一封ei,也比不上一个怀抱的温暖,是客观事实。因为人都是渴望关心渴望支持的。

但那时候国家让我去留学,是希望我能够学到先进的知识先进的经验回来帮助国家建设发展。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放在一起,孰轻孰重?那肯定是后者。组织上也是经过了综合考虑,才让我去留学的。

你们讲让田老师陪我一块儿出国,让她陪读。那是欺负人,田老师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业,她贸然出国之后,难道就是为了照顾我的生活,帮我做饭洗衣服吗?那她自己的事业呢?她的人生规划不也被打乱了吗?

主持人:那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哎呀,我发现好像不对呀。正常情况下好像都是男方出国留学,女方担心他另寻新欢呀。

胡杨:因为我女朋友优秀啊,小田老师那么优秀,该担心的人当然是我。

台下发出哄笑声。

胡杨:没错,无论男女,只要优秀,该担心的都是对方。你若芬芳蝴蝶自来,是真话。

主持人:那您是采取什么策略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胡杨:这个时候还是我爱人做出了牺牲。她也知道我的担忧,为了安我的心,她主动提出结婚。

台下发出嘘声。

胡杨:你们不要觉得这不是牺牲,我们一直是提倡晚婚晚育的。田老师向来都是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她又是工作的上升期,原本从来没打算过24岁之前结婚。但为了安我的心,20岁就跟我一块儿去领结婚证了。

后来我爱人怀孕的时候,我还没有结束在国外的学业。为了生孩子,她吃了很大苦头。这本来应该是我们两个人共同承担的事情,被她一力扛住了。所以我经常讲的是,我们的女同志不只是半边天,她们常常替我们男同志撑起了另外半边天。

就这样,如果还有男同志认为女同志不如他们,否认女同志的价值,那真是太没良心了。用女同胞的话来讲,我跟这种人组成家庭图个什么呢?就图为了让自己更辛苦吗?

台下掌声笑声响起。

主持人:我发现其实您是女权主义者。

胡杨:其实公产党人都是平权主义者,因为我们的党就坚信男女平等啊。我们始终相信妇女解放是社会解放民族解放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为了实现男女平等,我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推进妇女事业的进步。我们的正府也将男女平等作为基本国策。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以很负责的说一句,那种认为女性低人一等,认为女同志只能是男同志附庸,认为女同志就应该回归家庭放弃社会工作的想法与做法是绝对错误的。这也是我们公产党人,我们的正府坚决反对的。为什么要把男女平等写入基本国策?就是因为已经有这种错误的思想导向出现了,我们要尽早纠正,不要历史倒退。

这种女性应该回归家庭的思想不是自我选择的自由,更多的是披着自由皮的封建腐朽思想复辟。我们要警惕,我们要防止被那些看上去很有道理的话蒙蔽了。我们要去伪存真,把上头贴的一层层皮给撕掉,看清楚它们的本质。

所有的认为女同志应该怎样,男同志应该怎样。你们细品品,把他们的性别调换之后,是不是还可以?

没错,怀孕分娩这件事情,男同志没办法完成。但他们可以支持帮助鼓励女同志。

但是抚育孩子这个事儿,谁规定的男同志不能做。男同志就真的是一无是处,什么事情都得指望女同志吗?这个想法其实也是在看不起男同志呀。

无论物化哪一方,都是在羞辱自己。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把自己的另一半贬得一文不值或者是打了大大的折扣。那就意味着,在你自己心里头,你就配合这样的在一起。任何优秀的,出色的,你都不敢去靠近,因为你知道自己配不上。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吗?当然讲究,这就是门当户对,有共同的理想有共同的思想道德层面,能够共同迈过这个门槛,那当然是门当户对啦。

主持人:我们刚才收到了下面观众递上来的纸条。这位女同志就有困惑,她男友的条件非常优秀,但是男友希望结婚之后她当家庭主妇,她害怕放弃这个男友,自己以后找不到条件更好的。

胡杨: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虽然有些偏颇,但是也说明一点,感情的事情,外人不太好掺和。我不谈你们之间的感情,我只想说假如有人这么要求我女儿的话,我肯定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当然,我女儿也是独立的人,她选择什么样的伴侣由她自己决定。我能做的就是给她建议。

任何人的人生都是由自己决定的。如果一个人要求另一个人你不按照我的意思,咱们就谈不下去。那这件事情的本质就是他在控制你的人生啊。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既不是机器人也不是木偶,不需要被别人操控着才能动啊。

害怕忤逆男友的意思,就会失去对方。你们之间的感情基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讲。只能你自己细品品,看看你们之间是不是平等的。

不说一对夫妻,世界上任何一段关系只要不平等,就难以长久的维系。当然,有例外,毕竟也有人会无底线的牺牲。

但我想说的是,跟男神站在一起的必定是女神。因为足够达到男神标准的,他必然会有自己的追求。

与其惆怅这些,不如先自己成长为女神男神,这样,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男神女神的世界,只有因为能力限制而不能做的事,没有因为某个性别而必须做的事。

主持人:好的,谢谢我们的男神胡部长给我们的忠告。马上就要响起2010年的钟声了。希望过了10年,在2020年的时候,我还有机会可以采访到我们的男神。

胡杨:我也希望到时候如果有这个机会,我们不要再为男女平等的问题而花费这么多口舌。真理无需辩,我们可以讨论更多有意思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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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孩

我从小就是个没存在感的小孩。认真的, 一点儿都不夸张。

我妈怀我的时候完全没意识。这种情况在广大育龄妇女当中其实不罕见, 因为并非每个人都天天盯着自己的例假。很不幸, 我妈就属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缺乏警惕心的人, 意识不到实在不足为奇。

但我妈却无比耻辱,感觉自己好丢脸, 因为她是世界上最知名的妇产科医生之一——余秋。

她手上看过无数不孕不育的妇女,她被称之为送子观音。她还凭借试管婴儿技术拿过诺贝尔奖,虽然领奖的时候她老大不乐意, 感觉跟做贼一样。

作为专业人士, 她居然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多不可思议啊。我已经成为受精卵一个多月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怀孕了。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她本来没感觉。直到她欢快地干掉了两只成功人工养殖出来的和乐蟹之后,肚子不舒服, 开始反胃。

廖伯伯, 对呀, 就是廖总理,那个时候他还是中央经济改革小组的组长, 看到我妈吐时还嘲笑她, 说她没有口福。和乐蟹是海南四大名菜之一, 据说只有小海有的长,人工养殖很难的, 以前都是靠捕捞野生蟹。这可是当地水产学院努力了好几年, 才终于养殖成功的结果。

既然我妈没口福, 那剩下的就归他包圆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廖伯伯跟着我妈一块儿上医院。他脚趾头疼,他海鲜吃多了犯痛风了。

旁边我招娣嬢嬢还骂他活该,谁让他嘴欠,没事儿埋汰我妈。看看,遭现世报了吧。都说了我妈是送子观音,身上带着大福报的,随便乱说话,那叫造口业。

廖伯伯上下左右看了我妈半天,死活没从我妈脸上看出观音相来。

胜男姐姐特别同情地看着廖伯伯,认真地跟他强调:“没事的,爸爸,家里头剩下的鱼虾跟肉我会吃完的,绝对不会坏掉。爸爸,你就放心吃清粥小菜好了。”

廖伯伯泪汪汪,他能说什么呢?可见胜男姐姐的确是他亲生的。

我妈把他丢给内科大夫,自己跑去药房拿药。肠胃闹革命,一直吐的太难受,她吃不消。

由此可见,天底下的大夫给人看病的时候,误诊再正常不过了。号称内外妇儿无所不精的我妈当时以为她自己就是吃坏了肚子。

谢天谢地,她作为医生的职业本能让她在服药之前,习惯性排除育龄期妇女怀孕的可能。直到他们医院制药房自己生产的试纸呈现出两道杠的时候,我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肚里头揣了个娃了。

这事儿听上去极度不可思议,带有玄幻色彩。可却是真的说来,也不是不可原谅。

我妈跟我爸结婚之后,的确想着赶紧生个娃,因为据说她那时候情绪不好,极度希望怀孕生子来调节心情。

结果天不遂人愿,即便她是最厉害的妇产科医生,她也没办法决定她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怀孕。怀孕这事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为了怀孕,我妈折腾了两年多的时间,还是不成功。她烦了,索性顺其自然,不再理会。

反正她工作忙得要死,也没工夫多想这件事。我爸也不着急,我爸工作更忙。

结果没想到,着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压根不想着这茬的时候,我就偷偷跑进她肚子里头了。

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开始那么渴望我的到来,结果生了我之后却对我百般嫌弃,看我可不顺眼了。

我思前想后,唯一能够想到的答案就是可能是我们一开始认识的契机不太美好。

我妈意识到自己怀孕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严重的孕期反应。我妈吃完两个螃蟹之后,就吐的没停下来过。他们有个专业的名词叫做妊娠剧吐。

没错,我妈吐得特别厉害,可以说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别说吃饭了,就连水放到她嘴边,她都能直接吐了。据说是因为她闻到了水里头一股怪味道。天底下的孕妇所有的器官感觉都是跟一般人不一样的。明明那就是一杯普通的白开水。

我妈咬牙切齿地发誓,她一定要征服妊娠剧吐,彻底搞定这个疾病。结果人在生病的时候千万不要说大话,因为病魔也是有脾气的,人家很要面子。

她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然后吐得更加厉害了。我在她肚子里头都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地动山摇。

然后我听到一声惊呼,我妈居然抽搐了。

整个病房兵荒马乱,我太婆婆林教授亲自坐镇抢救。又是心电监护,又是持续给氧;妈身上多了好几根管子,里面流淌的都是我不认识的液体。

我太婆婆拿着病危通知书跟我爸交代情况,说要是治疗效果不佳的话,就要考虑终止妊娠,把我打掉。他们目前考虑重度低钾、低钠和低氯血症,韦尼克脑病也不能排除,情况很危急。

我爸当时都吓得哆嗦了,二话不说,坚持要把我打掉。唉,跟他老婆比起来,我就是个多余的存在。

其实从那个时候我就发现我爸特别担心我妈,好像我妈是个雪人一样,被太阳一晒就化,叫风一吹就直接不见了。

病房里头传来护士姐姐的惊呼:“醒了!”

我妈挂了一个多小时的水,可算是能够睁开眼睛了。

我爸冲进病房,要跟我妈说。我太婆婆关注的却是病床边上挂着的尿袋。看到里面小便量增多了,她才松口气。

由此可见,当医生的人脑回路跟旁人都不一样。就算我太婆婆林教授那么温柔的人,关注的重点都与众不同。

我爸想跟我妈诉衷肠来,可惜我妈根本就不能说话。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她只能眨巴眼睛表达她有没有听见别人说话。

我爸抓着我妈的手,当时就哭了,一叠声地强调,要立刻把我给打掉。

唉,塑料父子情说的就是这样的冷酷无情。哦不,我真是高估了,我爸连塑料情都懒得伪装,压根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关键时候还是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妈居然产生了母爱,一个劲儿地瞪眼,表示坚决反对。

我太婆婆林教授又在旁边劝我爸:“现在情况在好转,血压已经稳定了,心率也降下来了。我们可以暂时先观察看看,她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立刻终止妊娠。”

我爸抓着我妈的手,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我妈肚子上时,我在里头都抖了三抖,总觉得那目光带着刀,能够直接把我给刺没了。

我爸后来老说就是他那一眼镇住了我,所以我才没在我妈肚子里头继续闹腾。

太婆婆主持抢救治疗两个多小时后,我妈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我爸还在那儿激动着呢,我妈脱口而出就是拿走,她不要喝口服盐补液,太恶心了。

看,我爸老说我挑食,实际上我完全是遗传我妈。

结果我爸却振振有词:“你妈从来不挑食,就是因为怀了你的时候被你给带的,所以才挑食的。”

大人永远不讲理,他明明知道我妈怀我之前,我也不认识我妈来着,我哪儿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人。

我妈不肯喝盐开水,喝了就要吐,却神奇地开始愿意喝葡萄糖水了,然后她的爱好开始扩展,发展为各种果汁。什么芒果汁、青瓜汁、莲雾汁、马蹄汁,她通通都要喝。

我爸担心她光喝果汁营养失衡,简直操碎了心,一门心思给熬米汤。后来还想方设法自制豆腐脑,可惜我妈一点儿也不领情,豆腐脑刚送到面前,她就又吐了。她拒绝一切非流质食品。但是牛奶她是绝对不喝的,因为她觉得有腥味。豆浆也不行,豆子也有腥气。

谢天谢地,二婆婆送来了麻豆文旦,其实就是种柚子。我妈居然能够吃下柚子肉了。

二婆婆立刻保证,只要我妈想吃,她天天给我妈从台湾空运最新鲜的麻豆文旦过来。说话的时候,她还抓我妈的手。

唉,说起来我二婆婆也是位奇人。她常年做男装打扮,人人都说她有很多女朋友,跟旧社会一样三妻四妾。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看过一位。不知道她们是被二婆婆藏在了台湾,省得打扰她在外面追求新的女朋友,还是压根以讹传讹。

至于倘若是后者的话,她为什么不反驳?我妈说她本来就不愤于女性低男性一等的地位,所以她要比男的更张狂。

其实我也没发现二婆婆猖狂到哪儿去。我们小学劳动实践养鹅的时候,她过来参观学校,结果被大白鹅追的满学校跑。她还没有大鹅厉害呢。

二婆婆还想再摸我妈的手时,我爸直接将柚子皮送到了她手上,然后说谢谢,牵着我妈走人。

海南岛物产丰富,他还愁找不到合适的柚子吗?他还真没找到,因为麻豆文旦就是麻豆那个地方产的呀。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海南岛上的柚子压根就不是同一个品种,味道也不一样。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我爸虽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柚子,我妈却突然间对菠萝蜜感兴趣了。吃了一段时间的菠萝蜜之后,她又发现了最爱——榴莲。

我说在这世界上没有比孕妇更加奇怪的生物的吧。明明号称闻到水都觉得恶心想吐的人,居然认为榴莲的味道没什么。

天啦!多么不可思议。我出生在海南岛,又在海南岛长大,我依然对榴莲退避三舍呀。

我只能说幸亏我妈待在海南,时刻都有新鲜榴莲可以吃。否则倘若榴莲被塞进冰箱里,那整个冰箱肯定都臭啦。

在米汤榴莲菠萝蜜以及麻豆文旦还有米汤的支撑下,我妈终于度过了怀孕前5个月阶段,开始能够正常喝点米粥吃点蔬菜了。尽管她一碰荤腥就想吐,但当尼姑总比绝食来的强吧。

我爸刚要松口气,我妈就开始腿肿脚肿,血压也往上面飙。我觉得我妈不愧是著名的产科大佬,她对妊娠期疾病太熟悉了,所以妊娠期疾病也排着队找上她。

到后面我妈的脚肿到压根就没办法在塞进鞋子里,只能每天趿拉着拖鞋去上班。

对,尽管她身体不好,看病的时候还得把脚抬凳子上平放,她也没放弃她的门诊。

没办法,用她的话来讲,病人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了。很多人是在其他地方反复求诊都未果,才辗转找到我妈。倘若我妈也说没办法处理,他们的家属也就死心了,不是不给治,实在是治不了。

所以我在我妈肚子里时就看到过脚已经烂得一塌糊涂,全是黑乎乎一片的糖尿病患者求我妈帮忙保住她的脚。旁边的实习医生小姐姐写病历光诊断就打了七八个,什么糖尿病足呀,什么尿毒症,什么心衰,什么重度贫血重度贫血、低蛋白,对了,她还有四个足趾坏疽合并脓毒症。

我都担心这个人还想保脚呢,我觉得她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可我妈居然还收下了她,带着人做清创,然后进行负压引流。

我还看到刚生下来脚底下就长了个葡萄一样的包的小姐姐。小姐姐的爸妈在哭,我妈就让他们先住下来观察看。后来过了没两个礼拜,那个葡萄居然自己消失了。

她算是幸运的啦。

还有个被抱过来看的小哥哥,刚生下来四肢的皮肤就看不到,还能瞧见里头的血管,跟在肚子里头被人剥了皮一样。

哎呀,我看了可害怕了,周围的护士姐姐们也倒吸凉气,结果我妈居然还把人收下来了。

我当时可犯愁了,因为先前那个糖尿病足的患者现在情况稳定了。可我妈原本血糖不高的,神奇的是把病人的情况控制好了,以后我妈自己血糖开始高了。没错,我妈变成了个糖妈,妊娠期糖尿病。活像发生的乾坤大挪移一样,疾病直接跑到她身上去了。

其实我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就特别担心会突然间跑出个怪物来,把我四肢的皮肤也啃掉。因为我妈说这病也没什么好治疗办法,要么就是想办法自己长好,要么就是植皮,我可不想小小年纪就留下疤痕,好丑的。

我心惊胆战地在我妈肚子里头待了39周,就迫不及待地往外头跑。我实在是害怕我妈再说什么稀奇古怪的病人,然后这些疾病全都报应到我自己身上。

不是我危言耸听啊,而是我妈这人体质特殊,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都不奇怪。她自己就是一本行走的医学词典。

我妈肚子疼了半天之后又没反应了,然后她接着回门诊看病去。用她的话来讲,不规则宮缩到底发展到哪一步,谁都不知道。说不定疼着疼着就过去了,还没到生的时候。

与其躺着无聊,不如找点儿事情做,好歹还能转移注意力。

我真是吓坏了,因为半天门诊的时间已经足够她碰到各种疑难杂症了。我妈身为一代名医,太容易见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病例了。因为一般人普通疾病都不好意思找到她面前去。

我心慌手抖,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妈终于疼厉害了,不方便继续给人看病。

就这样,她也没放过我。在他们的自助分娩待产室里头,她人坐在分娩球上缓解疼痛,耳朵还竖着,要求跟她的实习生小姐姐将全院的疑难病例都抱过来,一条条地念给她听。

管床医生们毕恭毕敬立在旁边,随时等候我妈的提问。等问完情况以后,她好给出建议的诊疗方向。

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你们太小看我妈,太小看妇产科的工作者了。

疼得不厉害的时候,我妈还抽空去看了几位病人,给人家做检查。

天啦!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没有存在感的小孩,我妈好像压根没有意识到她马上就要当妈妈了一样,仿佛我不过是挂在她肚子上的面粉口袋。

我悲伤地在她肚子里头翻跟头,结果疼得我妈直接坐在人家病床边上的椅子上站不起来了。还是病人家属跟护士姐姐一块儿搀着我妈去了待产室,我太婆婆过来给我妈做检查。

伸手一摸,哎呀,已经差不多开到4公分了,没话说,打无痛分娩吧。药水打下去之后,我妈终于又活过来了。

她抓着我太婆婆的手,情绪激动的不得了。说她这辈子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帼内推广无痛分娩技术,可算是惠及了她自己,否则她绝对疼得吃不消。

我也相信生孩子很疼,像我妈这么彪悍,这么无所畏惧,快要生了还歇不下来的人都吃不消,可想而知那该有多疼啊。

打了无痛分娩之后,我妈就躺在床上等生我?怎么可能啊,不到时候呢。她照样忙忙碌碌,还让小姐姐念最新的医学杂志给她听。

一直忙到夜深人静,她直接困得睡着了。我这才松下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释放了自己。我憋了好久了,我要拉粑粑了。

结果我放松了,产房的阿姨姐姐们直接疯了。我妈肚子疼厉害之后,羊膜囊破了,喷出来的羊水全是我的粑粑,用他们的话来说,简直就跟粪坑一样。

所以我出生之后,大家给我起小名的时候,产房最高票叫臭蛋,不是没有原因的。

偏偏那个时候,虽然我妈的宮口是开到八公分了,我的位置却比较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下来。这种羊水情况,如果不能短时间内经荫道分娩,那最好的处理方法肯定是剖腹产,要尽快把我拿出来。

太婆婆被紧急叫到产房坐镇。产房值班的麻醉医生也过来了,他们已经考虑直接在产房里头给我妈剖腹产了。因为我的胎心一下子掉了下去,这表示我也撑不住了。

搭班剖腹产的医生已经往我妈的肚皮上泼消毒液了,我太婆婆从下面看见了我的头发,当机立断,直接上了个产钳,把我拽下来了。

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庆幸呢,就发现我情况不好。于是在我刚生下来,都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我妈的奶的时候,我就被以吸入性肺炎的名义送进了新生儿监护室。

我妈来不及悲伤啊,因为我妈自己也厥过去了,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那种。

其实整个怀孕阶段,我妈的血压一直控制的挺稳定的。但就是这样,也拦不住她刚生完我就发生子痫,而且是特别严重的那种。

我妈生个孩子全院都疯了,小的进新生儿监护室,大的直接送进icu。

当时我奶奶跟我外公都还在来海南岛的路上。

那个时候的交通可不比现在便利,飞机场还没修好呢,道路建设也在进行中。大家出门经常赶牛车。

所有人上海南岛除非是特殊情况特殊身份,否则一律都是坐船。

我家当时就我爸一个人在。剩下的两个人都住院抢救,可想他的情绪有多糟糕。不过分.身乏术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因为从头到尾他都守着我妈,看都没看我一眼。

新生儿科的大夫找人签字都找不到,只好拿着单子跑到icu门口找我爸。必须得有他签字呀,不然人家怎么抢救?

外头的人都说我爸是个特别冷静特别理智而且特别讲理的人,从来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客观工作中去。其实他们都是被我爸的脸给骗了,才不是呢!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爸一点儿也不冷静,而且相当不讲理。

明明我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果我爸却觉得是我害了我妈,把我妈变成这样的。

天地良心啊,我也很惨的,我作为一个小宝宝,我吸入性肺炎,我还在抢救呢。我还想跟阎王爷谈判,好歹等我吃过人世间的东西再带我走。

哪有凶手这么蠢,害别人的时候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啊。那不是害人又害己吗?智商这东西具有遗传因素的,就凭我爸跟我妈的智商,也没理由我这么蠢啊。

我爸却不管不顾,他压根就不理会我。是真的不理会,我在新生儿科住院,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去看我一眼。

就连我太婆婆林教授都看不下去了,说他太狠心,不冷静。

还是我太婆婆对我好,隔三差五就过来看我,还关心我的情况,请新生儿科的叔叔阿姨们帮忙多照顾点儿我。

叔叔阿姨们都连连应声。他们可不是光说客气话而已,他们对我可好了,每天查房的时候还逗我玩儿。

我觉得旁边的宝宝们全在嫉妒我,因为我明显感受到了更多的关爱。看吧,这就是医院子女的特权,我认为他们比我爸对我好多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爸长什么样呢。我是从产房直接被转进新生儿科的。出生一个月,我都没见过我爸的脸。

所以我不喜欢我爸绝对不是闹情绪,而是一开始他就不喜欢我呀。充分说明我俩气场不合,命中注定相看两相厌。

我太婆婆来看我的时候安慰我说,爸爸实在是分不出空来,爸爸已经吓坏了。

妈妈在icu里头情况不好,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多张,他们也不知道妈妈能不能撑过去,我妈已经陷入了深昏迷。

子痫有多少并发症?我听过我妈考实习同学。胎盘早剥、吸入性肺炎、肺水肿、心肺功能停止、急性肾衰、脑出血、失明或视力下降,最糟糕的就是孕产妇死亡。

胎盘早剥不想了,我妈已经生完了我。不过我总觉得剩下的,我妈恐怕都会走一遍。不为什么,体质特殊呗,生个病都会生典型性,临床表现最严重的那种。

为了给我妈看病,不仅整个海南岛上的医生都动员起来了,原本老爱吵架的华侨医生跟本土医生,这会儿也冰释前嫌,共同想办法。我二婆婆还花重金从美帼请了名医过来看情况。京中的医生也坐着飞机过来了。

听说他们收到了指示,是总理亲自指示的,一定要尽全力想办法救回我妈。

那个时候医院可热闹了,一堆医学界大牛齐聚一堂。我妈的病情一有变化就会有大会诊,病历都写的跟小三一样厚了。

每天过来给我喂奶的护士姐姐却叹气,说现在最应该出现在会诊现场的医生是我妈。医者不自医说的就是我妈的情况。明明她才是最厉害的医生,可是她自己病倒了,却没办法挽救自己的生命。

护士姐姐说我妈就不该多事,怀孕就应该好好养着,不应当这么累。

可我太婆婆却说了,生病这种事情谁都拦不住。她就是什么不做,到时候也有可能会生病,说不定还会更严重。

我妈这场病,震惊的不仅仅是医学界,还有岛上的人民群众。好多人自发前往医院,想给我妈加油打气。为了防止干扰到正常的工作秩序,医院还专门设立了一间房,给大家摆放鲜花。

很多人都说我妈这是被反噬了。他们说我妈是什么妹妹本来就是天上人,这是回天上去了。

我爸当时就疯了,一个劲儿地拍icu的门,非要见我妈。谁来劝他都不听,他嘴里头一个劲儿地喊:“你们让我见她,她要走了,你们让我见她。”

其实如果按照电影里头的说法,这个时候我妈应该感受到我爸的召唤,然后神奇地睁开眼睛。

可惜属于我爸妈的剧本一般情况都跟浪漫无缘。我爸喊的嗓子都破了,声音哑的一塌糊涂,我妈照样没醒。

不过隔了大概一个多礼拜,我妈醒过来之后,听人说我爸发疯的事情,倒是说她听见了,就是没力气睁开眼睛。

她说的挺像那么回事的。但作为从她肚子里头跑出来的娃,我要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妈绝对是在胡说八道。

不是我不尊重客观事实,而是你们没有听到她后面说的那段话究竟有多么不靠谱。

她跟我爸讲,她已经回去了,就在病房门口打转转。她听见病房里头她师姐在叹气,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奇怪了,地铁黑了又亮了,所有人都在,偏偏小秋不见了。

旁边的护士像是情绪不好,发火咆哮:“找回来做什么?找过来再被杀一回吗?你没有看到录像吗?明明就是他们在打她。这么活着,还真不如早死早超生。”

病房里头有电视机,电视机在说一位医生被杀的新闻。听说是割脖子哎,当时整个头几乎都被砍下来了。好神奇呀,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拖着死人去抢救,不知道究竟是抢救给谁看。

看电视的护士姐姐非常愤怒:“扎伤,扎麻痹的伤,这是砍头!为了稳定,我们就活该死吗?砍了人,反而能够得到超规格的待遇,那大家都去砍人吧。最高规格专家会诊,转到日出医院icu免费治疗。谁不砍人谁是傻子!”

旁边有人安慰她:“专家不是已经辟谣了吗?转去日出医院icu是家属自己打到999,正常转院。”

“我艹他祖宗十八代,是自己弱智痴呆,还是以为所有人都跟着一块儿痴呆啊!一个非日出医院的外人,出来说他妈的风凉话,刀又割不到领导的脖子上。好意思呢,多厉害的专家哦!明显的过敏性休克还非要说成是双硫仑反应,头孢呋辛化学结构中既没有甲硫四氮唑侧链,也没有甲硫三嗪侧链,上哪儿双硫仑反应去?无知不是错,给人科普之前能不能先查查资料?还有脸说出来刷屏,自己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什么玩意儿!

打个999就能直接去日出医院住上icu?你现在打个999试试,看能不能挂上日出医院的号?哦不,你当然能挂上。你爹是开帼大校,解放君总院的院长,根正苗红,能跟我们是一个待遇吗?你觉悟高也是应该的。不要拿同样的标准对待我们。我们从小到大没享受过您的待遇,达不到您的觉悟。你一正协委员觉悟这么高,不要钱,那你别给什么虚假保健品做代言人啊。既暴露了你毫无良知,也暴露了你丁点儿医学常识都没有的事实!人血馒头好吃不?

日出医院的号有多难挂,真当全帼没人看过病吗?那个老太为什么会被留在急诊始终办不了住院手续啊?有地方收她,急诊疯了,天天愿意听他家喊打喊杀。急诊的医生护士说贱是受虐狂吗?为什么儿科急诊科没有人愿意干?心里头没点儿逼数吗?

医保限额是我们限的吗?不得因为医保问题不收病人,那你别下限额的指标啊!你担心不下指标会过度医疗,没钱填这个窟窿你就把包袱甩给我们。反正下了指标老百姓骂的也不可能是你们。

看,官老爷说话多好听啊,吹的跟真的一样。看病全都大额度报销。又不是他们看病!你医生不给看病,你药房不给发药,就是你们缺德,你们没良心,你们该死,你们不配干这行。

对!我们不配,谁他妈爱干谁干去。看病上百度、全靠好服务,买药上淘宝、便宜态度好,手术上优酷、边学边手术,自己动手好、肾也不会少!安全方便经济可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什么百度,什么淘宝,什么优酷,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头啊?

你们听听,我妈不是在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还能是什么呀?简直以为说快板说单口相声呢。

偏偏我爸这人没有原则,我妈说什么他居然就听什么。听的时候,还满脸心疼的抓着我妈的手,活像我妈是那个被杀的医生一样。

怎么可能啊?我妈的病人对我妈可好了。我妈脚肿的时候,还有人专门给我妈做那种布鞋,送给我妈穿呢,说那个穿的舒服。

又没仇又没怨的,病人家属为什么要杀医生啊?明明医生是帮他们看病的人啊。

我妈跟我爸唉声叹气,说人死了,医疗界认为鲜血会让大众看清楚医疗环境究竟有多恶劣,要反思对待医生的态度。但是医疗界以外的人则大部分都认为多死几个人可以让医生端正自己的态度,带着良心给病人看病。多流点儿血,才能长记性。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不砍别人专门砍你呀,那肯定是你自己有责任,是你没良心。

我听了感觉懵的一塌糊涂。这究竟是什么逻辑呀?别的不说,干一个行当老被人杀的话,这个行当的人可以自己离开呀。入了坑的半路转行太艰难,也许咬咬牙接着忍下去。可是新人就不愿意进这个行当了呀。

谁都不可能长生不老,进入这行的人越少,这个行当的业务水平提升就越慢。外界的要求越高,双方的矛盾就越大。最终的后果就是有能耐的都不干这个了,留下的都是没办法的人。那不就成了恶性循环了吗?

我觉得我妈肯定是生了场病,脑袋瓜子糊涂了,所以编个瞎话都编不清楚。

可是我妈又告诉我爸,那个护士姐姐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响起了喊打喊杀的声音。

因为没有床位,连加床都住满了,所以医生建议来医院的病人去其他医院看看。人过来看病,总要有个地方安置下来吧。

结果那个病人家属就恶狠狠地威胁,说非得砍你们几刀,你们才晓得收病人是不是?

我妈说这叫破窗效应。当人们打碎一幢建筑物的窗户玻璃时,如果窗户没有得到及时维修,那么会有更多的人扔出手上的石头。即便他们对这栋建筑物没有恶感也会做出同样的事,反正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挨打挨骂的医生护士多了去,有几个动手的人受到处罚的?挨打挨骂的人继续忍着呗,说不定医院跟卫健委还会发你一个委屈奖呢,鼓励你继续受委屈。

将少数人拔上道德制高点,本质其实是看不起大部分民众,认定了他们愚昧无知粗俗不讲理,所以也没必要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只需要随便树立个靶子,让人有发泄的对象就好。

外头的病人家属还在喊打喊杀,主任说要报警。我妈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飘飘荡荡地走了。

她不想听,她听了难受。警察也要维持稳定啊,那当然管好管的人了。哪些人最好管?一般所谓有正规单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其实是最好管的那一波,因为他们凡事都想讲个道理。但并不是所有的时候,别人都跟你讲道理。

其实谁都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医疗资源越来越紧张,医保支持又没办法到位,有矛盾正常,没矛盾反而是咄咄怪事。

宣传都是各种吹牛,包括医院自己的宣传都眼睛一闭,脸不红。但是除非享受公费医疗的人,其他谁进医院不自己掏钱?医院不收钱怎么运转?楼是怎么盖起来的?人是怎么养活的?医院不盈利谁信啊?医院本身就是差额拨款的单位。

光是一个钱字,就已经够让双方矛盾重重的了。人民医院坑人民,医保病人被推诿,成了舆论默认的事,那究竟怪谁?

除了钱以外,医疗水平跟医疗态度也是爆发矛盾的焦点。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几分钟就被打发去交钱做检查,然后一个检查接着另一个检查,矛盾会不爆发吗?

“可是再深的矛盾,也不能动手杀人啊。天大的理由,杀了人,舆论也不该拍手叫好啊。”

我妈苦笑,“你没钱买房的时候,你直接砍了建筑工人砍了售楼人员,那房子就归你了吗?你觉得医生开了药拿回扣,且不说这份回扣到底存不存在。售楼人员卖了房还有提成呢。那你买房子的时候,是不是也要砍对方?”

我妈想跟她的导师老太太聊聊,然而老太太正忙着给人接生,压根就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小孩子下来之后,我妈的师妹过去问老太太,她要去北京进修,想趁机送束花给那位医生。她想帮老太太也写张卡片。现在朋友圈不让说,那就去现场缅怀一下吧。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叹了口气,点头道:“送吧,都送,我们也装死的话,就没人管了。”

有人在边上嘀咕了一句:“你们说她下辈子还会做大夫吗?”

我妈的师妹暴躁了:“她凭什么还当医生?她就是八辈子欠了,这辈子也应该还清了。下辈子凭什么还让她遭罪?我们小秋姐还不够吗?”

我妈又被吓出来了。我妈感觉自己没脸面对导师老太太。因为她被人砸没了,跑到70年代,居然又当了医生。还一当就是这么多年,还劝好多人学了医,天上的雷来不及劈了。

“其实我也挺贱的。”我妈对着我爸叹气,“可也不是桂枝她家打我的,我总不好不管吧。”

我爸瞪她:“你要是不害怕,是不是就走了不回来了啊?也是,你家多好啊,又有这个又有那个,好的不得了。”

我妈嘿嘿干笑。她说不清楚,当时的确有个声音让她回自己应该待的地方的。

“可我琢磨着吧,我们那儿死了我一个医生没什么大不了。哪年不死个医生护士啊,也没觉得有什么改变。我们那儿不缺人,缺钱。有我没我没什么区别。爱干不干,不干就滚。但是这儿又缺钱又缺人,我好像留下来的意义更大些。”

我爸冷哼:“哟,你舍得啊。你不是已经买了新房子,成了有产阶级了吗?”

我妈嘿嘿笑,一个劲儿眨巴眼睛:“可是你都已经开始给我盖海边别墅了。我那个小房子不算什么,随他去吧。”

哎呀,这可真是个重大利好的消息。听说我妈跟我爸结婚以后一直住集体宿舍。堂堂医院院长跟特区管委会副主任,两人就一间单室套,还得用公用厕所的那种。

连我奶奶跟我外公他们过来,还是组织上协调,给他们想办法各腾了一间房。

看样子还是我劳苦功高啊,我一出生,我家就有小洋房住了。

我爸又开始哼哼唧唧:“真舍得?你导师不是给你安排了一堆博士硕士小哥哥跟你相亲来着吗?都是青年才俊,都是精英啊。”

我妈抓着我爸的胳膊,煞有介事:“缺啥才补啥,我又不稀罕博士。再说,他们加在一起都没你帅,也没你好。我最喜欢你了。”

我在旁边鸡皮疙瘩掉满地,只恨我能力有限,作为一个满月的宝宝,眼睛能够闭上,却没办法完成捂耳朵的动作。

我妈呀,我从小就知道我妈最会胡说八道啦。甜言蜜语不要钱,要多肉麻就有多肉麻。

没错,你们眼中的男神我爸才不是传说中的铁面无私呢。他就吃这一套,他一点儿原则都没有。他们完全不顾忌身旁有祖帼小花苗的存在,根本就不怕我长针眼。

我就知道,我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孩,我刚从新生儿病房出院,他们谁也没有多看我一眼。明明新生儿科的医生护士叔叔伯伯阿姨姐姐们都夸我坚强又勇敢的。明明我在那儿,是最受欢迎的宝宝。

呵,到了我亲爹妈面前,我就是小白菜,地里黄,压根就不存在啦。

我爸跟我妈腻歪了半天,我妈又开始长吁短叹,各种表示对不起她导师。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导师一定难过死了。

她也对不起我外公,她把他女儿给弄丢了。

我觉得我妈肯定是一场病,直接烧糊了脑袋,说的都是胡话。

我妈不仅对着我爸说胡话,还非要拉着我朝英姨姨胡说八道,盯着人家的眼睛,煞有介事地强调:“你不要伤心,我会一直好好活着的。我不会放弃医学,不管我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我一定争取,我一定努力,我一定不让你们40年后还过那样的日子。”

我妈说的那叫一个深情款款,简直可以拍电影直接上讲台当标兵了。

可惜我朝英姨姨满脸懵逼,完全不知道我妈究竟在说什么。她出门的时候,还特地找了我妈的主治医生,询问我妈是不是有肺性脑病。

唉,我也这么深切地觉得啊。我很想跟朝英姨姨好好聊聊,我妈说了好多胡话呢,可不止她听到的那点儿。

可惜的是,朝英姨姨也只是随口问了句护士姐姐我喝奶跟大便的情况,都没有过来看我一眼,就又被病人喊走了。

唉,我就说自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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