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就不要再称呼皇上了，以后就叫王爷吧，不要留人话柄。”
朱祁镇和朱棣，都多次向这些官员申明不要再称呼皇上，这离虽远到天边，可终究还是大明疆界，除非有一日他正统皇帝再次扯起大旗去争那一日长短，不过目前还看不到这要在何时何日。
所谓奴儿干都司，实则上是从沈阳一线往北，东至大海，北至黑龙江流域以北的所谓外东北地区，西面直到鞑靼部的斡难河，而特林府是整个奴儿干都司的治所，却在整个奴儿干都司的将近最东面。
可自从宣宗南撤就剩下从沈阳沿东面辽河北上到黑龙江沿线的卫所，其余区域早已落入鞑靼人和女真人手中，甚至会与那些女真人的领地犬牙交错，屡有摩擦，当然这里的边军已经十分羸弱，对着女真人也是败多胜少。
鞑靼人自从脱脱不花登大汗位，一直被瓦剌侵吞疆域，继而不断东迁，往明朝势力撤退后留下的真空地带而去，而原本在当地的女真各部，较大的如江南的海西，建州，野人，江北的北山女真，这些女真人都开始挤压明朝卫所的生存空间。所以这些大明卫所，内没有人丁和资金，无法继续完成屯田和戍边的职责，而在这里谋生的汉人，也自然受尽各族欺压。
朱祁镇虽然是废帝，可好歹也是王爷，这一路上已经足够给沿路卫所打满了激动的鸡血。虽然特林府也是满城冰雪，可对于桓王的到来，还是给这座冰城带来一场难得的热闹。
特林府，既是军事卫所也是民事州府，可这里没有知府，下辖也没有知县，这里的行政事务都交给主事，军事都由卫所指挥使负责。在朱祁镇一行要到达特林府的那天，主事和卫所指挥使，领着官衙上下，还有整个卫所能出门的军户和百姓，把整个特林府路上的积雪都铲了一个整整齐齐，没有留一个脚印，街道上十步架一个烧着柴火的铁锅，还有长长的一串鞭炮，挂在特林府治所的牌坊上，万事俱备，就等着桓王一行。
朱祁镇没想到这雪地山林之中，居然有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看起来也不下千户人家，是出了沈阳之后见到最大的城镇。
鞭炮声噼里啪啦炸着，赤红的纸屑漫天飞舞，远处镇内居然接连飞起几根烟柱，那带着白烟的火箭，尖啸着飞到半空后，炸出几个灿烂的花火。
几千人的队伍，在周遭的欢呼声中，直起了原本已经冷得佝偻起来的身子，甩起沾满雪雾的各色旗号。就连朱祁镇也忍着寒意，骑在马上朝着出迎的军户百姓还有官吏，拱手致意。
“下官特林府主事郭牟。”
“下官特林卫指挥萨察哈，叩见王爷。”
“二位免礼，本王既然来此地就藩，日后定然要多依仗两位，还请多多关照。”
“王爷过誉，这特林府，偏远苦寒，自永乐七年设卫，这么多年，也只能为朝廷进攻一些山货，实在委屈了王爷，日后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无妨，小王既然来了，就定然要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塞上江南，让这个奴儿干都司能媲美关内任何一个行省。”
郭牟和萨察哈对望一眼，都拱手称颂，当然心里都在说这个前任皇帝，果然会说大话，这里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怎么会有可能打造成什么江南，能让大家多吃两顿热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特林府的衙门，不算高大，不过胜在房间多，能容下大部分的官员，只有一小部分需要住在衙门外的一些空房内，烧上一盆炭火，也是十分惬意。朱祁镇才到衙门，立刻就吩咐卫所全力建造一百个宅院，以迎接随后而至的众官家眷。
一百个宅院并不简单，这时候泥土尚未能解冻，土建不可动，不过伐木倒是可以。伐木既能先收集建房的木材，同时也能开辟出建房的空地，外兴安岭的山林，犹如挂在雪山的巨蟒，让新来的明军看得后怕，可就是那些高耸山头的巨大松树，才是建房的最好梁柱。
“孙子，见识到奴儿干都司的可怕了不？”
“这里，实在太冷了，孙子宁愿整天都在这炕上，也不愿挪一步。”
“记得洪武年时，朕征战漠北，与宁王就在这深冬之时突袭北元，大获全胜，斩首数万，当时朕还想在那草原上筑起京观，震慑鞑子。那时候也是冷，冻掉耳朵的士兵，足有上千人。”
“皇祖爷，这打仗你本事，可挣钱就不如我，当年内宫报账，一个鸡蛋一贯钱，我纳闷这价格就连内阁首辅一年也吃不了多少鸡蛋，就想着朝廷是不是要加俸禄的时候，王振那龟孙说他吃的鸡蛋要两贯钱一个，皇祖爷你知道为啥不？”
“为啥？”朱棣其实想说一贯钱在外面可以买一筐子鸡蛋了，可话到嘴边收住，这时候他算是寄人篱下，脾气不收敛一些又可能要被那金色大字给砸了。
“王振那龟孙说，自己去御厨买鸡蛋，人家每只卖他两贯钱一只，后来发现御厨进货一贯钱一只，这相当于我吃鸡蛋不用钱啊，都是王振出的钱。”
朱棣觉得自己脸上开始冒出了黑线。
“接下来好几天，我天天吃鸡蛋，各种各样的，糖醋蛋，炒鸡蛋，蒸鸡蛋，怎么弄怎么吃，不花钱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朱棣觉得自己脑瓜子有点不够用了。
“再后来，我觉得那御厨房里说那些生蛋的母鸡，都是吃着这关外的小米长大，所以那鸡蛋比京城西市的鸡蛋要香，我就让户部，去帮我卖这些鸡蛋给朝臣们，也不贵，一贯半，一个，还别说，卖了三百多个鸡蛋呢，只不过后来御厨那边说卖光了不好，我就没得吃了。”
朱棣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造了什么孽。
“所以当我知道要来这关外之后，就盘算着要不要养个三五千只大母鸡，喂小米，吃个膘肥体壮的，把那鸡蛋运回去京城，一只卖个一贯二分，也是一个包赚不赔的生意！”
朱棣这时候简直就想捏自己的人中，或者干脆让那些金色大字快点砸下来把自己砸晕算了。
“皇祖爷，你说是不是，来到这冰天雪地，就是要挣钱嘛，我这本事应该也不比那户部的差多少。”
“怪不得，怪不得，这一路上还没看出来，你这龟孙子就是缺根筋的纨绔，来啊，你不是说走神了不好控制吗，让那些金光闪闪的大字砸下来，把朕砸晕了算了，来啊！”
“皇祖爷你咋这样，我这生意经难道有问题吗？”
“算了，你是孙子，我是龟，让我歇息去，你自个去把这奴儿干都司去霍霍，没事别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