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大兵压境(1 / 1)

曹鼐更是劝沈荣道:“要不我们先行过江,一路上听着这娃娃叫嚣,不知天高地厚的,打又不是,劝又不是,实在窝囊。”

“再等等吧,我们来的不迟不早,这江面已经开始解冻,得等过了凌汛,才能坐船过江。”

屯河卫里江边还隔着两个卫所,只不过相比其余两卫,这里人口更加密集,各地行商现在都以屯河卫作为据点,往北方特林府倒腾。特别是后来有消息称特林府要开盐场,这些商人各个都似是淌着口水,天天都有一堆人来江边看那凌汛,盼着早早过江,去争那盐引。

曹鼐既喜又忧,喜的是正统皇帝落魄后居然越发显得圣明,而忧的便是瓦剌人。他知道京城下两国君主三击掌的事情,当然也知道这奴儿干都司被允诺给了脱脱不花代管十五年,以换取瓦剌退兵。现在这瓦剌人可能还在猫冬,可待这黑龙江的冰融了,那些岸上的枯丫长出新绿,瓦剌的大军,定会如期而至。

“沈将军,之前听说亦力哈在京城一封书信,调走了三万女真人,现在皇上势单力弱,没有些朋友依靠,断然难以熬过这一关。”

“曹兄有何吩咐,沈某跑断腿也要去办了!”沈荣一路上对这位首辅的言行见识十分佩服,都是言听计从。

“听说亦力哈大人,年岁不少,出了关后,就留在了沈阳,要早想到此处,我们就应该在沈阳去寻他。”

“寻着亦力哈,然后让他联系女真各部?”

“不过我们想到这一着,估计张益王佐他们,也可能想到。”

“那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才能破局?”

“对,你说的对,我们就是要破局,这现在冰雪之下,一切风平浪静,可后面的浪,不比土木堡的小,我曹鼐为了大明正朔,舍生取义又有何不可!”

“曹兄我们该往何处?”

“贤弟可记得十天前在松花江畔,海西女真和建州左卫交界处的所见?”

原来那时曹鼐和吴老汉一家,为尽快北上,看风雪停了几天,便买下几辆雪车赶路北行。到了松花江畔正要过江,却听到一阵人马嘈杂声音由远而近。

循声望去,十几骑快马追着几个猎户装束的女真人正往江面上来。陆地上虽然有积雪,可这时候马匹还算能奔跑,可江面上就不一样,这厚实的冰层上,落下的雪花如果没有被寒风吹散,那很快就会和冰层凝结在一起。

跑在前面的女真人应该深知这里的情形,马匹飞奔踏上冰层后,几个骑手立刻飞身下马,借着身上穿的野兽毛皮,在冰层上滑出数十丈远。几匹坐骑居然也在冰层上以各种姿势舒展着四肢,用肚皮或者侧着身子在冰层上借刚才的冲力,滑出了更远的距离。

可那些身后追赶的人马却遭了秧,马匹栽倒在光亮的冰面,无法借力。更有骑手被马匹压在身下,顿时筋骨断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剩下在冰面上勉强站稳的几人,正要抬步追往那几个女真人,却不防那迎面射来的羽箭。几个女真大汉,就这样借一时之地利,化解劣势,一箭一个,解决这身后十几个追兵。

几个女真人脱了险,居然就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在冰面上快速滑行,而且是往着曹等人的方向而来。

几张轻巧的软弓看似简单,却带着血腥的气息。如若不是刚才看他们杀人迅捷狠辣,曹鼐等人只会认为这些女真人就是普通的猎户而已。

此时三人成品字形迎在曹鼐他们前面,口中叽里呱啦一阵,手上短箭已经搭上弓弦。

大家正是焦急,吴老汉那儿子居然也吆喝过去一段叽里呱啦的话语,看的大家立时目瞪口呆,完全听不懂那怕是片言只语。

双方沟通毫无障碍,那女真人收起弓箭,整一下头上的小辫子后,便又滑着步子去收拢自己的马匹,当然也没有放过那些追兵的坐骑。曹鼐他们注视着这几个异族壮汉,身手矫健,杀伐果断,虽然只有三人,却在瞬息中翻转劣势,这样凶悍的战力,就算是军中一等一的好手也做不到。

沈荣更是两眼看的发直,作为武官他自然想到这女真人如果只是普通的族中猎户,那这女真人骁勇的传说,是坐实无疑。而曹鼐想的更多,他早把注意力放到那吴家汉子身上,这个一路上唯唯诺诺,对两个孩子都言听计从的壮实男子,怎么会懂女真话?

曹鼐正想怎样套话打探明白,吴老汉却把手上烟杆敲在那汉子头上:“你这忤逆的贱贼汉子,当年你舅爷说你不务正业,果然没错,在关东呆了几年都学了啥?”

那烟杆子不断敲在那汉子头上,打得一阵闷响,而那汉子却也不躲不避,默不作声,反倒是那半大的少年要伸手替父亲挡架,却被那妇人拽开躲往一旁。

曹鼐见着不忍,把那老头架开劝慰道:“老伯休要动怒,这都是一把年纪,孩子都那么大了,在娃娃面前不好看。”

“有啥不好的,当老子的敲打自己儿子,天公地道。”吴老汉犟着脸,手上烟杆倒是插回了怀中。“先生你是不晓得,当年这忤逆子揣着我借来的十几贯钱,往关东来投靠他舅,谁知道半道上和人家赌钱输光了,欠下一个女真寨子的头人三十贯钱,在那女真寨子做了三年苦力,后来托人给老舅送信,筹了些许银钱,又仗着卫所老爷的威风,才勉强把人赎了出来,到现在我一老头子给他背着那几十贯的债还没还清,你说气不气人,他一说这女真话我就上火!”

曹鼐脸上堆笑,回头问那汉子道:“曹家大哥,你刚才和那几个女真人聊了啥,怎么几个人本来凶神恶煞的,也这么轻易就撤了?”

“那些个,是后面海西女真的一个寨子,出来抓兔子,在那山脚下,遇到山贼,五个女真人死了两个。”

“山贼?我们这一路上都平平安安,别说山贼,就连女真和瓦剌都甚少见到。”沈荣其实是最为不解的,以往人们都说关外乱,行商旅人都要成群结队才好,可这个冬天他们一路上却十分太平。

“因为现在已经快到开春,虽然雪停了,可却是最冷的时候,只有过了这个月,那些土匪贼人才会出山,因为那时商人都可以出门做生意了。”

“那这关东很多土匪山贼?”沈荣十分感兴趣。

“多,听说比官军还多。”

曹鼐沈荣,还有躺在雪车上的樊忠都是心中一震。自从有了这一出,大家都是加快了赶路的速度,而且都一路沿着明军掌控的卫所而行。沈荣听曹鼐提起这事,心里立时想起一句话:兵即是匪,匪即是兵。

两人把那时情形细细想来,沈荣十分赞同曹鼐的想法,无论是山匪还是女真,都是朱祁镇在关东重新崛起的障碍,与其先往特林府效命,倒不如先回沈阳,寻那女真太监亦力哈,一准没错。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听朱勇说当时凭正统天子的诏令调动关外兵马,还是亦力哈鼎力支持,可现在没了皇帝的身份,这老太监的态度到底如何,也是要打探清楚,好为日后准备。

想清厉害关系后,带上从紫荆关出收揽的金银,策马踏雪而去。

本来还在忿忿不平的那吴家少年,也忽然平静下来,斜眼瞟着曹鼐二人远去的身影,甚是不解。倒是他那略显粗鄙的父亲说道:“这果真是心怀国事的大丈夫,真汉子!”

雪渐消融,黑龙江上的冰层开始断裂,挤压,堆叠,冰块之间的碰撞和暴裂的声响,让岸上观汛的人,在这些巨大如同楼船一样的冰块前,感到一种无力的渺小。

黑土地也开始从冰雪中展示那强大的养育能力,旷野之中总有那几根不知名的翠绿幼苗趴在雪堆上,一列长长的队伍,人拉马驮的,都是老老少少,妇孺童子,像难民一样往屯河卫而来。

卫所的管事早就得知了消息,早就差人在外迎候,安排着扎营的地方,另一边,周围几个临江的卫所,所有的大小船只都已经被屯河三卫包圆了。

吴老汉这时候成了两家的领头人,曹家的几个子女一路上都和吴家两个孙子玩玩闹闹,曹恩与吴家那大孙子年龄相仿,聊得也是投契,甚至对吴家大孙子那种怼天怼地怼皇帝的态度,十分赞同,只是之前碍于父亲在场,不敢多言。这时候家里话事的不在,两个半大小伙的就如脱缰的野马,无人管束。

“曹恩,你家老爷子,是当官的吧,是不是去特林府寻那过气皇帝?”

“可能是吧,父亲之前在朝为官,可京城瓦剌之乱后,我们家却被那景泰皇帝嫌弃,被逐出了府邸,娘亲也因此吃了不少的苦头。”

“哦,那你们就是去投靠前东家,期待一天能报仇!”

“我不知道父亲怎么想,可我心里就是想有朝一日回到京城,把那个被拥立的景泰皇帝赶下来,让那些坑害了我们家的禽兽都去尝尝当时我们吃过的苦。”

“我虽然也看不起那过气的皇帝,可就冲你这报仇的大事,我也希望他能回到京城,把那些乱了纲常的昏君庸官给赶走。”

“为什么说是乱了纲常?”

“旧皇帝还没死,就立了新皇帝,这不是乱了吗,那是不是任谁人都可以凭自己实力去拥立一个姓朱的当皇帝?”

“也对,当皇帝这个事不应该这么简单。”

“所以我也是去找那过气皇帝,为我家里那个官,送信的。”

“你家的官?”

“对啊,我家的官,那个于谦。”

“于大人?”曹恩连忙起身行礼。

“哎,你这人怎么无端端的行什么礼?”

“于尚书坚守京城,护住了全城百姓身家性命,是大好人,是好官。”

“那我看你家老爷子也是好官,好官不一定是好人,也不一定是好父亲,好丈夫,好儿子,好侄子。”

“侄子?”

“哎,反正就不一定也是好人。”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坐在一段枯树干上,看着那远处安顿在江边的人群,也相互倾诉着对这个世界懵懂的认知。

黑龙江的这一边,北行的人群在各处江边卫所停下了脚步,而江北那边的斥候,正飞快往特林府奔驰着。

几位重臣都在东苑的外堂候着,随时等着朱祁镇醒来便禀告各项要事。斥候传回来的军情只有一句话:“西面五十里发现有大批军队。”邝埜脸色一沉,只能拉上张益抱怨:“王爷还没醒,这军情又耽误不得,张大人,你看怎么办,我这老头子连白头发都快要挠秃了。”

“军情紧急,尚书大人应该立刻安排卫所指挥萨察哈召集军马,另外三千御林也要马上整备,令几位勋爵统领,我这里让郎中再行诊治,让王爷尽快醒来。”张益临场决断,十分果敢。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求上天护佑,土木堡都能熬过来了,这一关算不得什么。”

几人正在商议后,便分头行事各自调度。

往特林府来的军马并不算多,大约也就一万来人,不过刀枪鲜明,几乎以碾压的态势,对特林府围了一个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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