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日辰时出发，另外我这里写两封信，付星你安排送往沈阳和特林府。”
“是，王爷。”
“还有一事，我需要你们如实回答。”朱棣手上写信，头也没抬，不等他们回应，就继续说道：“之前本王答应和瓦剌互市，是用牛羊马匹换我们的铁，盐。那我如果要和女真人互市，那可以换取他们什么东西？”
付星两人听的一愣，和女真互市，这个族群虽然强悍，十分擅长打猎，可他们不会采矿，而聚集居住的地方都是穷山恶水，要和这些部落族群做互市，可真想不出来他们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
“你们没想到吗？”朱棣轻笑，“也是，你们长年在塞外，没有跳出这个三千里冰天雪地去看这天下。”
付星和马正相视一眼，都是满头黑线，跟不上朱棣的思路。
“两封信，都是一样的内容，马上送出去吧，信到了，我们南行之路就更加顺利。”
朱棣这话说的信心满满，让付星两人更是将信将疑。要知道这才出家门，就在黑狐寨差点交待了，要不是那只狐狸，想到这里，两人都同时望向那篝火堆旁边的那团黑影。
“还想不通吗？”朱棣轻笑，看两人依旧一个懵样，当年做皇帝时候被百官阿谀奉承的优越感又上来了，“你们有看到当日那鬼赤身上的兽皮坎肩吗？女真人擅射，打猎是好手，那些兽皮进了关内，都是一等一的珍品。还有这关东大地，煤矿不少，可有些并不在我们大明掌控之内，所以我们也可以和他们互市煤炭，烧炭挖煤多简单，他女真人占的都是山林丰盛之地，待三五七年，树砍光了，野兽打没了，没地方住了，就不得不搬走，那光秃秃的地界，就成我大明新的荒地，这不很好吗？一举三得额！”
付星两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这种执行时间需要长达三五七年的计策，他们别说没听过，简直想都不敢想，以短期的获利，让这个部落种族被驯化，或者迁徙，让出原本居住的地盘，这是谋国之策啊。
“懂了吗？下去吧。”朱棣十分得意，得意在自己的计谋，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了姚广孝，也能想出这些阴招，所以才得意。同时也是得意在有人愿意听他对计策的讲解，还能收获下属的称颂，这种受人陌拜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尝到了。
“皇祖爷，你这真是奇谋妙计，孙子永远也赶不上你！”
朱祁镇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朱棣心中一喜，不过在脑海虚空中现身的他，依旧板着脸。
“几天找你影都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去了？”虽然朱棣是板着脸，可语气却十分平缓。
“皇祖爷亲自出马深入敌寨，以一敌十把山匪一举而擒，这要是有史官在这里，皇祖爷此举一定名留青史。”
“唉，朕还是轻率了些，若不是那黑狐——”
“对啊，就是那黑狐，一阵骚味，熏的我差点作呕。要不把它放了，或者剥了皮，卖个好价钱！”
“放肆，这狐狸对我收服女真有大用。”
“皇祖爷你这就差矣，女真每个部落信奉的神祇都不太一样，可能皇祖爷你这就会白费心了。”
“你怎么对女真这些事如此明白？”
“唉，皇祖爷事忙，当年靖难前寻那宁王，出关后就曾经看着女真人的山头说的话。我闲着没事，在识海看到的。”朱祁镇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嘴角却透着笑意。
朱棣憋红了脸，却是无可奈何，这种毫无隐私的生活还不知要过上多少日子。
“罢了，你不该看就别看，那都是你奶奶辈分的人，不成体统。”
“皇祖爷你看错我了，我没那么龌龊。孙子只想多点在这呆着，多学学皇祖爷当年如何文成武就，收下大明两京十三省，又能威加海外。”
“学吧，这皇位总有一天，我会给你挣回来的，别再像往日那样，长在夫人手，性子柔弱不晓天下格局。”
“谢皇祖爷，哎，到时候征讨了关东，回程后再唤我呗，我倒是有点想清秀那丫头了。”
“你先别回去，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跟你问个清楚，当年朱瞻基那小子，到底为何弃守关东，奴儿干都司现在仅剩十分之一，人口少的可怜，难道就真是因为没钱？”
“额，当年具体是多大的事，我记不太清，后来杨士奇倒是和我讲解了一些。”
宣宗朝初年，平定汉王之乱后，国库空虚，在永乐年五次北伐后，边关防务也乱成一锅粥。经常有边军冒充瓦剌打草谷抢掠百姓。而各个防区之间也出现相互推诿状况，就像广宁中卫被土匪袭扰，而因为土匪来自广宁左卫，所以两个卫所之间也屡生嫌隙，各自指责对方剿匪不力。
内阁曾经建言对关外增兵，增粮，甚至是以攻代守，把关外的防线，往北推进，以整个塞外的高强度军事态势去压制各地土匪。开始的时候宣宗也是这么干的，他期待自己能学着朱棣文治武功，带着大明朝再上一个台阶。包括郑和也再下西洋，可惜死在路上。
听到此处，朱棣不禁有些伤感，姚广孝与郑和，都是在文武百官之外，给他最大助力的两人，前者为自己登基立下第一大的功劳。而没有郑和海外带回来巨大的贸易利润，和宣扬国威，减少了南方用兵的压力，就没有朱棣五次北伐的成果。
朱祁镇继续讲到，那郑和死后，再没有下西洋的合适人选，而且朝中百官认为下西洋劳民伤财，有伤国本，立国应该以教化为主，哪里需要这种霸王之道。所以自从宣宗八年后，就再没有船只下西洋。国库也没有了赋税之外的收入，杨士奇说从宣宗九年开始，国库的钱银以惊人的速度在减少。
那时候北方稍定，但是长城一带的防线十分稀松，军饷奇缺，常有欠饷几个月的情况，士气十分低落。宣宗说与其把摊子摆得太大，不如把摊开的成本收回来，把钱银粮饷集中用在京城近前的地方，起码能在长城一线到宁锦沈阳，这些汉人比较集中的地方，可以打造坚固的防线。所以沈阳以北，三千里林海雪原，就这样还是逐步放弃，关外明军开始收缩，对关外各族的统御也开始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