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霄遥三人凯旋而归时,葛家庄热闹气氛好似过年一样。
陆无涯还没从残酷血腥的战斗中反应过来,一下子被拉入到热烈喧闹的环境中,令他一阵不适,经由屋主安顿好住处后,向叶霄遥和叶萦合打了个招呼,便独自返回屋里就寝。
屋外喧闹庆祝马匪的剿灭,屋内陆无涯寂寂一人思忖:原来行侠仗义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是单纯地喊喊口号,不是快意潇洒地痛饮一碗烈酒,不是舞剑弄枪,耍个三招两式吓退对方,更不是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享受百姓的拥戴与敬仰,而是充满了血腥,是厮杀,是搏命,是刀剑砍向敌人时肌肤与铁器接触的撕裂感、骨骼与锋刃相抵的阻碍感,是四处喷溅的血液糊住脸颊黏住须发粘在眉睫的异样难受。还有那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哀嚎声,令人作呕的断肢残骸,种种画面,在陆无涯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成为了无形的压力与负担。
“一定要杀人吗?”陆无涯问自己。可是在如今年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那些被压迫到家破人亡的百姓,惨被马匪杀害的村民,手无寸铁被逼得躲躲藏藏的孩童老人,唯有将那群混蛋全部诛杀方可罢休。感化他们?死去的无辜百姓怎么办?唯有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而自己今后要做的,是认真习武,潜心修炼,提高自己的武功剑法,为的是除掉这个世上更多的匪徒恶人。
除恶务尽,行侠江湖。这成为陆无涯今后一生的目标。
想通这一切后,陆无涯眼皮越来越沉,他太累了。恍惚中,隐约听到叶萦合呼唤他的声音,是幻听吗?陆无涯没有多想,沉沉睡去。
“陆师弟,陆师弟?”陆无涯没有听错,萦合在敲他的房门。
当晚村子里十分热闹,叶霄遥与村民打成一片,饮酒作乐。叶萦合见陆无涯状态不佳,一个人回了房间,她是有些担心的。今天的陆无涯经历了太多,第一次杀人,难免会造成一些心里压力,当初的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更何况陆无涯第一次就杀了这么多人,虽然那些匪人死有余辜,可是对于一个初入江湖的新手,这种心理负担甚至会扭曲一个人的思想,由此堕入魔道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因此她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找陆无涯谈一谈,虽然说夜深时刻,孤男寡女若要共处一室,还是女方主动敲得门,在外人看来是不太合适的,但为了陆无涯心里不要就此出现阴影,疏导安慰陆无涯接受杀人的行为,她还是决定要去。
“大概是睡了吧。”萦合自言自语道。她低估了这个小师弟的内心,也可能确实是陆无涯太累了,但不管怎样,能睡着,还是说明定力强大的,想到这,萦合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翌日,陆无涯缓缓醒来,也不知睡了多久,口干舌燥,稍稍动了一下,想要下床,整个身体如同散架一般,动了一处,便牵扯全身的酸疼。两条胳膊如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起来,更别提坐起来下床了。
“哎~~”一阵哀嚎。
“好徒弟,你可算睡醒了,怎么样,是不是下不来床了,哈哈哈”叶霄遥听觉敏锐,捕捉到陆无涯的惨叫后,立马推开房门,一旁跟着那个小孩端了碗水进来,主动递到陆无涯嘴边。
“谢谢,谢谢。”陆无涯艰难地嘬了两口水,一脸无奈地望向师父叶霄遥。
“别看我,只怪你缺乏锻炼,昨天又如此猛烈地打杀,纵使你任督二脉全开,身子骨也受不了这般折腾,这都晌午了,你也不用急着起来了,再歇歇吧,咱们且在这多住几日,正好有时间教教你我这无二剑法了。”
“师父,我饿!”
就在陆无涯三人且在微山葛家庄歇息的时候,与此同时,云霄派一旁的萦霄峰上。
叶萦心在屋内来回踱步,面露急躁:“父亲,线人来报,又在徐州城失手了,那帮家伙到底靠不靠谱?为了诛杀叶萦合,咱们连剑法都给他们了,还是不起作用!”
叶霄渺端坐左方,缓缓道:“着什么急,你不是挺有把握的么?叶霄遥都是你的人,你还担心什么。”
“父亲,我只怕四师叔是碍于您的面子才答应的我,您瞧他的表现,既然都答应咱们了,还虚情假意地陪叶萦合下山游历,虽说他答应帮咱们暗中笼络其余门派支持,可是线人说,他们去过的崇阳、东义、南谯三派尽皆站队叶萦合,只怕这人是个两面派,不肯真心实意帮助咱们。”叶萦心忿忿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叶霄渺冷声道。
“这”叶萦心不敢出声,抬头望了一眼父亲,又低下头不再言语。
“公孙兄,还得有劳你们了。”叶霄渺朝右边空着的座位说道。
只见右座黑漆漆地犹如一团黑雾一般,慢慢浮现清晰一张人脸,那人阴冷诡异,咧着嘴及其难看地挤出一丝惨笑:“在所不辞。”
“你也听到了,我儿对你们的实力很是怀疑,你可得派一个靠得住的人去了。”叶霄渺嘱咐道。
“这次我亲自去。”那人说罢,缓缓褪于黑暗之中。
“心儿,你该去解决那边的事了。”叶霄渺转身对叶萦心说道。
“请父亲放心!”叶萦合躬身告辞,折身返回云霄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陆无涯三人在葛家庄住了五天,除了第一天陆无涯因身体原因硬是在炕上躺了一天,其余几天都在跟着叶霄遥学习剑法。
叶霄遥将自己所领悟的无二剑法传授给陆无涯:“所为‘无二剑法’,也只不过是我随意取的名字而已,它可以叫‘霄遥剑法’,可以叫‘无涯剑法’,更可以叫‘狗屁不通剑法’,不过,既然是从我们‘云霄剑法’演变而来的,自然要叫的好听一点。无二剑法,取独一无二之意,一旦练成贯通,可以说,世上剑法除云霄剑法正统外,无出其右也。”
陆无涯郑重地点头,他渴望学成剑法,渴望成为叶霄遥那样的剑客。
“我们云霄派自师父叶鼎创派以来,凭此剑法共十三式,行走江湖,无人能敌,打出了云霄派的威名,只可惜,我只学到十一式,后两招极为难学,纵使我毕生钻研,仍不得诀窍。”
“因此,我传你十一式无二剑法之前,需要你先将云霄剑法掌握明了,方才能领悟无二剑法的奥妙。”
“第一式,蟠龙伏尾!”
“第二式,虎跃临渊!”
“第三式,有凤求凰!”
叶霄遥一边使剑,一边讲解其中技巧、奥妙,一步一步来,先让陆无涯掌握前三式再说。
陆无涯十分用功,几天时间里除了吃饭休息,不舍昼夜练习招式。一旁无所事事的叶萦合就这样看着他俩一个教一个学,学不好的捱了师父的训,便想起自己以前练武的画面,咯咯直乐。
在葛家庄的最后一晚,叶霄遥被村民们请去吃酒席饯行,陆无涯推脱不去,自己在院子里苦练云霄剑法。
叶萦合陪着他,并指点出哪里有什么不足,陆无涯练的累了,瘫坐在地上:“萦合师姐,这第二式就难住我了,你们是怎么练出来的。”
叶萦合莞尔一笑:“不偷懒,勤用功呗!”
“那你说,既然我师父都没有练到第十三式,那咱们云霄派里,除了叶鼎师祖,还有人练成了吗?”
“有啊,我父亲和大师伯,他俩练成了十三式,我师父练到第十二式,霄遥师叔练到第十一式,剩下霄远、霄离二位师叔只练到第十式。”
“哦?”陆无涯来了兴趣:“这就是你们之前所说的‘云霄六侠’吗?师姐,能跟我讲讲云霄派或者武林的故事吗?我还挺好奇的,这个武林之中除了云霄派还有什么门派,都厉害不厉害?”
“你又不练剑了?”叶萦合给了陆无涯一个白眼,道:“那就给你上一堂武林知识课吧,陆师弟!”叶萦合打趣道。
“在武林之中,以云霄派等名门正派为首的一方正派势力与灵教为首的魔教势力水火不容,这你是知道的吧?”
陆无涯点点头:“听师父说,上次在徐州城,你和师父就是被灵教中人所暗算的。”
“正是,所以这才是云霄派危机所在,门派中有人勾结魔教中人,擅自将剑法泄露,将本门派的立派之本置于危险之中。”
“先说咱们云霄派,自师祖创派以来,由我父辈一代弟子们之中的云霄六侠在江湖中闯荡出了响亮的名号,与少室派、崆峒派、昆仑派、崇阳派并称武林五大名门正派,另外还有东正派、南谯派、岱岳派、玉铗宗等门派与我们联合,共同维护武林太平。”
“而灵教,则带领一众邪魔帮派胡作非为、投机取巧,与我等正派作对,扰得江湖混乱不堪,令本就不太平的年代乱上加乱。”
“我这次下山,就是因为门派之中有人与我作对,不得已之下,需要下山游历,闯荡江湖以示能力,并与其余各大门派联合交好,邀请各大门派九月九日来我云霄峰参加我的掌门继任大典,彻底打消某些人对我的不服与质疑。”
“如果我没猜错,暗中联合灵教的,也正是那个人。”
“师姐,是谁?”
“叶,萦,心!”叶萦合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眼神凌厉,充满杀意。
陆无涯见状,不再多问,两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叶萦心站起来:“快回去休息吧,我们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岱岳派,然后再去少室派,我已联合三派了,咱们的路还很长,慢慢来吧。”
陆无涯点点头,拾起长剑回屋,回头望一眼,叶萦合还在一人独自坐在那,他考虑再三,又默默地走回去,静静坐在叶萦合身旁。
“师姐,如今我也是云霄派一份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若你有需要,陆知一定在所不辞!”
“谢谢你,陆师弟。”叶萦合盯着陆无涯的眼睛,情绪复杂,就这样二人对视良久,陆无涯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想要张嘴,却被叶萦合打了一拳:“先把剑法练好再说吧!连第二式都练不明白!”
说罢,二人都笑了起来,笑得莫名其妙,却毫无压力,轻松自在,难得的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