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被历代帝王视为“天下第一山”,自秦始皇以来,凡自恃功绩卓绝的皇帝,免不了要兴师动众一番前往泰山举行封禅仪式。
而时日不同以往,南北两朝对峙,连年战火,令东魏国君早已顾不得什么封禅大礼,休说什么泰山,整个齐鲁之境,都无暇管控,山东境内,匪患肆虐,扰得黎民不得安宁。恰此时岱岳派掌门天裕道长率其门徒,行侠仗义,镇守泰山一方,为世人称赞。
叶霄遥带着陆无涯、叶萦合二人,行至天烛峰下,自天烛峰沿山路而行,少顷,即可至岱岳派所在。
陆无涯望着两侧巍峨耸立的山峰巨石,不禁感慨如此鬼斧神工般的神奇造化,一阵山风掠起松涛阵阵,令人心旷神怡。
“师姐,这个岱岳派不是与我们云霄派齐名的名门正派吗,为何将通往门户的路选在如此偏僻狭窄的山路?”陆无涯脚力稍欠,望着前方蜿蜒山路,有些疑惑。
“陆师弟,等你去了云霄峰,再比比是我们云霄派的路难走,还是岱岳派的路难走吧。”叶萦合笑着回道。
“不过,我还以为岱岳派在泰山顶呢,原来是在偏峰一隅啊。”叶萦合说道。
“岱岳派深知泰山自古以来的意义非凡,故不敢不敬,开宗设派,也只是选择泰山东麓,不与朝廷、外界接触。”叶霄遥开口解释道。
三人渐渐行至山腰,一头苍鹰翱翔而过,似乎看见三人,鹰啸长空,未几,前方山路飘下两人,轻功之高深,令叶霄遥都不禁暗叹一声好。
“诸位留步,前方乃是岱岳派之要地,上山观景还请走岱庙那边。”来的二人正是岱岳派弟子,二人占据山路左右,拱手挡住三人前进。
叶霄遥有心一试岱岳派门人武功深浅,右手一搭其中一人肩头,边暗中发力边笑道:“吾等并非游山赏景之闲人,而是登门拜访之贵客也!”
被搭住肩膀的那人吃痛,忙退后几步,另一人见同伴异样,忙抽出腰中拂尘,着力朝叶霄遥那伸出的手臂打去。
叶霄遥也一惊,本以为来者轻功精湛,想来应是岱岳派里排得上号的好手,怎么内力如此不堪,自己不过三成的功力竟就招架不住,随即收手,但另一人的拂尘已经打了过来,气力之大,竟在短短几尺距离之间划出猎猎风声。
叶霄遥来不及躲开,正运气欲硬抗时,一旁的陆无涯大喊一声:“勿伤我师父!”
随即陆无涯上前一步,抢在那人拂尘落下之前伸出两臂挡在叶霄遥前面,替叶霄遥接过那一招。那人的拂尘看似柔软,实则暗藏锋芒,登时将陆无涯两臂打得皮开肉绽。叶霄遥见徒弟为自己受伤,勃然大怒,揪起那人衣领,便要顺势扔下山去,叶萦合忙拦住:“师叔,万万不可!都是误会!”
先前被叶霄遥按住肩膀那人也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前辈仅仅是想试探他功夫,并无杀意,但自己同伴动手太快,早已来不及阻拦,导致眼前误会发生,忙对叶霄遥赔礼:“晚辈不知前辈拜访,失了礼数,请前辈息怒。”
叶霄遥自知只怪自己手痒惹出事端,也不好咄咄逼人,只得放下那人:“我等乃是云霄派中人,本无恶意,是来拜访天裕道长及天宽道友的,还请你等快快引我们上山去吧!”
岱岳派二人听闻云霄派,忙扶着陆无涯,指引三人上山。期间其中一人问道:“敢问前辈,云霄派不是已经派人来过了吗?怎么你们又来一次,是不是武林中出了什么大事?”
另一人则责怪道:“灵清师弟,勿要多问,没有什么礼数!”
叶霄遥则听那灵清言语,诧异问道:“什么意思?最近还有自称云霄派的人来过?”
灵清道:“正是,前辈您不知道吗?不过那几人行为乖张,态度顽劣,只有领头一人像您这般打扮,其余人不太像正派弟子,故而让我们这群没接触过云霄派的晚辈有些”
“有些什么?看不起云霄派了,是么?”叶霄遥冷笑道。
灵清支支吾吾,不再言语。
“定是有人冒充我派四处骗人了!”叶萦合沉声道。
此番话令那岱岳派二人一惊,不再多说,架起陆无涯只顾赶路,却疼得陆无涯连声喊道:“慢点慢点,两条胳膊都要断啦!”
“这位道友,你这武功倒是厉害的很,我两条胳膊还能留住么!”陆无涯苦笑道。
灵清插嘴道:“灵智师兄可是我们师兄弟里武功最高的呢!”
灵智带着歉意对陆无涯道:“道友见谅,只怪我性急,不分青红皂白便动了手,但请放心,我派善医药者若干,定为道友治愈好两臂。”说罢,瞥了灵清一眼:“净多嘴,修行之人哪里有什么武功最高之说,习武无止境!”
叶霄遥在一旁听着,心中暗道:“试错人了,早知道就试试这个小家伙的本事了。”
叶萦合也看向灵智,心想:“此人与我年纪相仿,想不到岱岳派中竟有如此英才,可不敢小觑了。”
待几人上了山,只见一座道观高踞险峻突起的孤峰之上,一派肃穆气氛。观门前已有七、八名岱岳弟子等候,见众人上山,忙围上去,为首一人得到灵智的点头后,忙招呼其他弟子让开来路,打开观门。
灵智将陆无涯交付给周围师弟,自己前去内殿通报师父,其余人则将叶霄遥等人请进了大殿中等候。
叶霄遥对叶萦合低声道:“一会儿还需问出,是谁冒充咱们云霄派来的,以及目的是什么。”
叶萦合点点头道:“定是叶萦心暗中安排的。”
叶霄遥不置可否,转身看向陆无涯:“好徒儿,你怎么样了?”先前叶霄遥点住陆无涯两臂穴位,简单止血包扎了一番。
陆无涯咧嘴一笑:“师父放心,我无恙!”
叶霄遥心中一暖:这小子虽然悟性不足,基础也差,但这颗侠肝义胆,却是任谁也比不过的。
岱岳派掌门天裕道长得知云霄派再度使人登门拜访,疑惑之下,率师弟天宽道人、天驰道人疾步迎来。
“久违霄遥吾弟,有失远迎啊!”天裕道长刚踏进殿门,便认出叶霄遥,忙客气地迎了上去。
叶霄遥起身握住天裕道长双手,笑道:“吾兄别来无恙!”只觉双手一股暖流涌动,这才松开手。
“无恙无恙!霄云呢,他怎么不来看看老道了。”天裕道长寒暄道。
“霄云师兄闭关练功,差我等前来拜访吾兄。”叶霄遥说着,回头看了叶萦合一眼。
叶萦合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萦合见过伯伯。”
“这便是霄云的爱女吧,上次见你还是个三岁的小丫头呢,如今亭亭玉立,英姿勃发,不负你父亲威名,果然是实打实的女中豪杰!”
这时一旁的天宽道人忽然开口怒斥身后的灵智:“你这蠢徒,竟然不问清楚就伤了自家人!”说罢走到陆无涯身边,轻轻捧起陆无涯两臂,在伤口上均匀地撒上了白色粉末。陆无涯只觉双臂一阵清凉传来,疼痛全无,忙开口道谢:“多谢道长。”
叶霄遥摆摆手:“全是误会!天宽兄,我看你这小徒弟优秀的很,多加栽培,未来定是不可限量。”
天宽道人莞尔:“霄遥兄,我听我徒弟说,这小子叫你师父,你向来不愿收徒,怎么突然开窍了,怕你一身武功没得传承?”
“那是当然,等咱俩都老了,打不动了,就让这俩小子替咱们比试功夫,看看是你徒儿灵智厉害还是我徒儿无涯厉害。”叶霄遥嘿嘿一笑,也不再端着性子了,随性找地方便坐下。他与天宽道人交情很深,因此也不需在故友面前装模做样。
众人寒暄过后,便纷纷落座。天裕道长率先发问:“霄遥吾弟,不知你们这次光临敝派,是为何故?”
叶霄遥道:“天裕兄,我听闻前几天,有人打着我派旗号前来拜访?不知来的是谁,又打着谁的名号?”
天宽道人性急,抢着回道:“是你师弟叶霄远啊,他带着几个人来的,刚走没一天,前脚走你们后脚来了,我都纳闷你们这是怎么了。”
天裕道长无奈摇摇头,似乎有些不喜天宽道人的多言。
“叶霄远?那么他们来是为了什么呢?”叶霄遥追问道。
“还不是”天宽道人刚要开口,却被天裕道长打断:“吾弟,还是先说说你此行的目的吧。”
叶霄遥看向叶萦合,见萦合点了点头,便说道:“天裕兄,我们此番来,是为了萦合的掌门大会一事。”
“掌门大会?霄远来也是为此!”天宽嘴快,疑惑之间又抢口而出。
叶霄遥和叶萦合似乎早已猜到,便看向天裕道长,天裕道长点了点头。
“所以,天裕兄答应了叶霄远,参加萦合九月初九的掌门大会。”叶霄遥问道。
“正是,不过,不是九月初九,也不是萦合侄女的掌门大会。”天裕道长缓缓说道。
“敢问天裕兄,确定来者是我五师弟叶霄远么?”叶霄遥继续问道。
“是霄远不假,虽说霄远当时借口有恙,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但模样我是不会认错的。”天裕道长点点头道。
“师兄,你与霄远十余年没见了,就这么肯定?我倒是觉得那人虽自称叶霄远,却似乎变了些模样,不太像他本人。”一旁久未作声的天驰道人忽然开口道。
天宽也道:“而且霄远那一众弟子,举动张狂,行为无礼,令我好生厌烦!”
叶霄遥听闻,沉思不语。
天裕道长见叶霄遥似乎有什么心事,劝道:“我不知你们云霄派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你们两拨人带来不同的邀约,但是,由于霄远先来的,而且还持你们掌门叶霄云的手谕,因此,我便答应了,赴八月十五中秋叶萦心的掌门大会之约,各位,时日不早了,就在敝派用餐,留宿一晚就回吧,一个门派,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心,不可搞分裂、内讧等邪佞之事。”
“想分裂云霄派的不是我,是叶萦心!”叶萦合着急,忙站起来反驳。
“可霄远来,带着你父亲的亲笔手谕,而且霄远来,也嘱咐过你的事,说你不甘父亲安排,执意与叶萦心争夺掌门之位。萦合侄女,放下吧,争来争去,有什么必要呢。”
“天裕伯伯,你误会了,你被小人蒙骗了,我已经是掌门了,在我下山之前,父亲早已将掌门令交付与我,我此番前来,不仅仅是以叶霄云之女、云霄派门人的身份来的,我是云霄派掌门,只有我来,才能代表了云霄派!叶萦心之流,他们才是觊觎掌门之位的叛徒!”
叶萦合说道激动之处,眼眶翻红,似有热泪涌动。
陆无涯更是忍伤站在叶萦合身后:“师姐所言句句属实,众前辈,勿要被小人蒙骗!”
天裕道长看向一旁不再作声的叶霄遥,试探着询问道:“吾弟,这”
叶霄遥沉默片刻,才开口:“萦合,你既然说掌门令在你身上,你拿出来给天裕道长看看吧。”
叶萦合也怕天裕道长不信自己的话,从怀中掏出了代表云霄派掌门身份的掌门令,天裕道长等人仔细看过后,纷纷沉默。
“萦合确实已经继承掌门之位,九月初九的掌门大会,也不过是一个礼仪形式罢了,还是希望吾兄明辨,赏光参加。”叶霄遥也不知自己的师兄竟然会将掌门令如此重要的物件交给叶萦合携带下山,震惊过后,也赶紧说起正事。
“至于中秋掌门大会,大可不必去看我派的笑话了,见笑了。”叶霄遥道。
“贵派内部是否有些混乱了?”天裕道长怔了半天,才蹦出这句话。
“让伯伯见笑了,待我回云霄派,定严惩叛徒,清理门户,重振云霄名声。”叶萦合沉声道。
“既是误会,那么说开也就罢了,诸位奔波一路,想来也累坏了吧,来人,安排客房供客休息,诸位稍事休息一下,稍后用膳时,便差人通知诸位了。”天裕道长吩咐好后,起身欲离,经过叶霄遥身边时,递给叶霄遥一封书信,细声道:“你师弟说你一定会来,托我给你留了一封信。”
叶霄遥接过书信,不作声色,跟着前来引路的弟子离开大殿。萦合和无涯跟在身后,无涯好奇那封信,凑上前问道:“师父,怎么不打开看看。”
“回去再说,急什么!”
陆无涯见叶霄遥神色凝重,也不再多嘴。他总觉得,叶霄遥在萦合拿出掌门令牌后,便像变了个人似的,但自己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作罢。
来到客房,叶霄遥将信放在桌上,对萦合道:“萦合,你来看吧。”
“师叔,您这是哪里话,我怎可看您的信,我们之间的信任,又岂是叶萦心这个小人借一封书信便拆散的。”叶萦合朗声道。
叶霄遥点点头,便拆开那封信,只见信中寥寥几字:“当晚子时,玉皇峰顶。”
叶霄遥将此信给二人看了,二人尽皆疑惑,陆无涯道:“当晚?莫不成这位霄远师叔一直在泰山没有离开?”
叶霄遥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今晚我自己前去即可,萦合,你和无涯留在这里等我。”
“师叔,你只身前往,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吧!”叶萦合说道。
“放心吧,如果霄远真的不顾师兄弟情谊,一心害我,那么今天在泰山脚下埋伏我们的,就不止那几个灵教中人了。”叶霄遥摆摆手婉拒叶萦合共同前往的请求。
“师叔,事已至此,你还相信来者是五师叔本人么!”叶萦合担心道。
叶霄遥思忖片刻,接着沉声道:“是与不是,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为防止意外,如果我去了半个时辰还没回来的话,萦合,你就拿上这封信,去拜托天宽兄多带上几人前往玉皇顶,我怕你一人照应不来。”
叶霄遥虽自恃武功高强,料师弟叶霄远不是自己的对手,更相信同门师兄情谊让师弟不会对自己下手,但时日不同往常,听岱岳派门人所言,叶霄远带领的手下显然非云霄派弟子。自家门派勾结邪魔外道之事,昭然若揭。而那灵教中人向来做事狠毒阴险,接连几次针对叶萦合的埋伏刺杀,令叶霄遥也不敢轻视这次的赴约。
陆无涯看着一脸凝重的师父,正想要开口表示自己愿意跟师父前往,一抬手,想起自己两臂伤痕未愈,又苦于武功尚浅,心中急切,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而叶萦合则神情复杂,点点头答应了叶霄遥的安排,一只手握紧了袖中的那枚掌门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