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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夺位(1 / 1)

长安城中的平民百姓惴惴不安地感到,贞元二十一年的新年,过得与往年有些不同。

皇上病重,太子病重,嗣位有变……谣言如暗流汹涌,奔腾于平静的水面之下。

从除夕到正月十五,似乎没有出过一次日头,铅灰色的天像沉沉的棉被盖住了大地,让人喘不过气来,连街头巷尾恭贺新禧的爆竿,也没有了往年的响亮和喜庆。

人们都在等待一个消息,一个迟早都会来到的消息。

一个统治这个庞大帝国二十余年的老者,即将迎来他生命的终点。

可悲的是,他的终点,也是大唐帝国的拐点,这个东方帝国如同一匹狂乱的奔马冲向岔路口,何去何从,无人知晓。

正月二十三的凌晨,武元衡睡得极不踏实,不知为何,他一直感到心绪不宁,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正惆怅间,忽听宅门砰砰乱响。

武元衡心头陡的一跳,从床上蹿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边,压着嗓子问道:“何人夤夜来访?”

门外一个声音紧张地喊道:“武中丞,武中丞,我是赵宗儒,圣人崩了!”

武元衡在门内听得一呆,忽然猛地拉开宅门,抓住来人衣服:“赵侍郎,消息不假?”

来者赵宗儒,时任吏部侍郎。多日之前,当武元衡在上朝路上劝谏宰相杜佑之时,杜佑告诉他自己早已在暗中物色有骨气能任事的文武官员,准备联络他们,在关键时刻抱团结社,与权阉对抗,而这位赵侍郎,正是杜佑心中的核心人物之一。

见武元衡开门出来,赵宗儒满脸焦急,低声道:“宫中有内应,已放出消息,绝没有假!”

春寒料峭的时节,武元衡只觉浑身汗毛发炸,一条细汗从脸上流了下来。他头也不回地向皇宫跑去,边跑边喊:“沿路叫人,沿路叫人!”

太极宫,承天门。

得知讯息的四十多名文官蚁聚在承天门外,有的高声叫嚷,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呼天抢地,乱得仿佛开了早市,只有巨大的承天门像一张沉默的嘴,在众人面前牢牢紧闭。

未几,杜佑和武元衡气喘吁吁地跑来,杜佑边跑边扶着幞头,苍白乱发在寒风中挣扎。见眼前一副乱哄哄的景象,杜佑浓眉紧锁,停下步来,气运丹田,大吼一声:“别吵了!”

杜佑身子强健,此时年事虽高,吼声仍中气十足。近处的人听得一愣,都停住了嘴。沉默像瘟疫一样蔓延开去,俄顷,鸦雀无声。

杜佑带着武元衡大踏步上前,大声问道:“宫门为什么不开?”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武元衡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承天门前,手脚并用擂起门来,边撞边喊:“开门!开门!”

城楼上终于有了声响。一名监门卫的卫兵呵斥道:“不许撞门!时辰未到,宫门不开!”

杜佑在楼下厉声道:“上面卫兵听着!我乃检校司空、同平章事杜佑!皇上予我专断之权,倘有紧急事宜,不分时辰,皆有入宫之权!”

上面卫兵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回答道:“杜相公,宫中有命,今日宫门不开,概无例外,得罪了!”

杜佑怒吼道:“放屁!宫中何人下的命令?是皇上吗?若不是皇上之命,谁敢挡我,便是违旨!你还要脑袋不要?开门!”杜佑情急之下,已完全顾不得什么宰相威仪。

卫兵沉默了,却也毫无开门的意思。

杜佑大怒,双手一挥:“大伙儿一起撞门!咱们冲也要冲进去!”

众官员齐声发喊,乱哄哄地涌到门前,将承天门擂得山响。城墙上卫兵连声呵斥,却毫无作用。

便在这时,城墙上忽然脚步纷乱,仿佛又来了一队士兵。接着便有人在城墙上喝道:“太子有命,打开承天门,放百官入宫!”

监门卫卫兵道:“来者何人?太子令谕在何处?”

先前那人大声道:“来者东宫侍读王叔文!太子令谕在此!”

监门卫卫兵沉默了一会儿,料是正在查看令谕,半晌才回答道:“太子之命,止于东宫,而今情形特异,恕在下不敢接旨!”

只听“啪”的一个响亮的巴掌,王叔文的声音咆哮起来:“大行皇帝宾天,太子便是明日的圣上,圣上之命,尔敢不从,莫非要谋逆叛乱?轻重不分,实猪狗辈!来人,与我拿下!”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城楼上恢复了平静。

少顷,城门大开,杜佑领着百官大踏步走入宫内,朝城楼上人遥一拱手道:“叔文老弟雷霆手腕,多谢了!”

城楼上人道:“不必多礼,此刻事情紧急,请杜相领百官速至太极殿!”

杜佑点点头,无言转身,领着大批官员向宫内走去。

身后城楼上又传来王叔文严厉的声音:“太子右清道率接管承天门,其余人等,列队前进!”

太极宫,太极殿。

当杜佑踏入大殿时,殿内一片缟素。皇帝丑时初病逝于大明宫含元殿,此时不过寅初时分,宫人已将皇帝遗体迁至太极殿,且用素帛将整个大殿装扮得格外肃穆。

杜佑抬头拿眼一打,见舒王、通王、虔王等一干王子都在内跪拜,唯独不见病中的太子,不禁心中咯噔一响。又向边上一扫,见侍立宦官之中首位一人,身材瘦高,两颊苍白,神情无喜无悲,正是权倾朝野的大宦官俱文珍。

杜佑略一沉吟,昂首跨入大殿。

俱文珍听得殿门外有声音,转头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戾,脸上却殊无神情,淡淡开口道:“杜相,皇帝大行,百官例应辍朝,待宫中事结之后,于南郊行宾天之礼。而今时值深夜,杜相携百官冲撞宫禁,亵渎大行皇帝圣灵,实在于礼不合啊。”

杜佑毫不示弱地盯视着俱文珍,冷冷地道:“孔子曰,礼者,敬人也;荀子曰,礼者,人道之极也。百官听闻皇帝大行,悲乎心也,发诸行也,故而前来祭拜。这便是敬人,便是人道之极,如何不合于礼?”

俱文珍明知杜佑是在胡说八道,奈何腹中墨水不多,如何能与之舌辩。当下便不再回答,转头对跪在一旁的翰林学士郑絪、卫次公道:“有劳两位翰林学士,便按老奴方才所说,起草天子遗诏。”

郑絪战战兢兢地连连叩头,抖索着手去取毛笔;卫次公哼了一声,一把将郑絪的右手抓了回来,嘴抿得紧紧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俱文珍目中凶光一闪,寒声道:“怎么,卫翰林想要抗旨?”

杜佑见俱文珍凶横霸道,冷笑一声,跨前几步:“不知俱知事想让两位翰林如何草诏?”

俱文珍撇了撇嘴,并未答话。卫次公却直起身来,大声道:“俱知事说,皇上要传位给舒王,臣不敢信!”

此言一出,杜佑之后诸臣群情耸动。

舒王李谊神情大变,直起身来,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陡然身子一歪,昏了过去。跪在他身边的通王李谌、虔王李谅急忙将他扶住,不停地轻声呼唤。

俱文珍皱着眉头瞟了一眼舒王,方才开口道:“圣上临终之前,亲口对老奴说,太子病体沉重,不宜接任皇位,着传位于次子舒王。”

站在杜佑身后的武元衡再也忍不住,站上前来,大声道:“太子继位,天下归心!就算太子染病不起,皇位传承,也该传给太子长子广陵王!”

这时,舒王李谊猛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忽然在地上对着皇帝灵柩连连叩头道:“臣不敢与太子争皇位!臣不敢与太子争皇位!”呼号间涕泗交流,不能自持。

俱文珍眉头紧锁,劝道:“舒王殿下,陛下亲口御旨,还请不必谦辞。”

杜佑勃然大怒,腾腾腾走到俱文珍面前,几乎脸对着脸,恶狠狠地道:“俱文珍,你一口一个陛下亲口,陛下所传遗命,除你之外,还有谁听见了?”

俱文珍一脸的揶揄,随手指指自己身后的宦官:“他们都听见了。”

“放屁!”杜佑一嘴的唾沫都喷到了俱文珍脸上,“阉人,太子乃国之储君,岂有君王驾崩,不传位给嗣君,反而传位给他人的道理?”

俱文珍伸手抹去脸上的口水,一张脸阴沉得仿佛深渊谷壑:“杜相连自己的官箴都不顾了,嗯?先是不遵先皇遗嘱,继而咆哮于大殿之上,这是没把老奴放在眼里,还是没把先皇放在眼里?”

赵宗儒厉声道:“权阉!你休要巧言令色,陷人以罪!”转头去对诸皇子道:“诸位王爷,皇上驾崩之时,谁在驾前?究竟皇上说了什么?”

通王、虔王等人面面相觑,低下头去。忽然,皇帝最小的儿子、十六岁的李諴将头一昂,大声道:“我听到了!父皇说传位给太子!”

俱文珍眼中厉色一闪,冷笑道:“孩子话,也当得真么?”

武元衡接口就骂:“阉人话,也当得真么?”

俱文珍脸一沉:“诸位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老奴,是欺负老奴奈何不得诸位么?”话音一转,高声道,“千牛卫何在?”

“在!”太极殿外暴雷般的声音应答道,一队千牛备身跑步进了大殿,将一干人围在垓心。

千牛卫乃是皇帝的贴身卫队,所谓千牛备身又是千牛卫中的高级武官,装备精良,忠心耿耿。

此时只要俱文珍嘴里蹦出一个“杀”字,殿中人恐怕一个也出不去,便以杜佑、武元衡胆色之壮,手心中也不禁沁出冷汗。

俱文珍得意洋洋地笑了,两步上前扶起舒王,以安慰的口吻道:“舒王不必担心,这里但有一个人敢不服从殿下,殿下便可命令千牛卫将他抓起来。”

武元衡横下心来,不顾千牛备身在身边虎视眈眈,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千牛卫乃皇上的侍卫,阉人,你怎敢随意指使?”

俱文珍懒懒地横了他一眼,嘲笑道:“皇上已经宾天,老奴根据皇上生前意旨,调动宿卫,尔等腐儒,何敢饶舌?”神情忽变暴戾,咬牙切齿地道,“与我拿下此人!”

两名千牛备身闻言向前,一左一右将武元衡夹在中间,拉出人群。其余千牛备身齐齐“刷”的一声,拔刀在手,目光炯炯地盯着众大臣。

杜佑感到自己的前胸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但事已至此,已无退路。

“文死谏,武死战,义所当为,岂问成败?”武元衡激昂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回头望向百官,只见一片瑟缩之态,杜佑不禁豪气上涌,朗声道:“诸位,事不成,有死而已!咱们食君禄多年,岂可只有傲气,而无傲骨?!”

他转头看向擒住武元衡的千牛备身,激愤地挥舞双手道:“国君驾崩,储君当立。宫中宿卫不听太子的,反而听宦官的,是何道理?叛国重罪,尔身敢当?!”

俱文珍桀桀怪笑道:“杜相休要威胁我等。当今太子卧病在榻,口不能言,足不能动。皇上改立储君,也是理所当然。储君既然更易,如今大家拥立舒王,怎么谈得上是叛国重罪?”

殿外忽然有人大声道:“谁说太子足不能动?”

众人齐齐向殿门望去,只见吐突承璀当先跨入,神气地扫视了一眼殿内,大声宣道:“太子殿下到!广陵王到!”接着闪在一边。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两个人缓缓地跨入殿内,一个拄杖,一个扶持。

拄杖的中年人中等个子,面皮焦黄,脚步蹒跚,显得有些虚弱,但眼神四顾,仍显出雍容之气。

这便是去年十月因中风病倒的当朝太子李诵。

在他身边扶持的,自然是广陵王李纯了。

两人身后,东宫侍卫与广陵王府家臣纷纷涌入,分列殿门两侧。

群臣见太子驾到,欣喜万分,以杜佑为首,纷纷拜倒,齐声诵道:“太子万安!”千牛备身一起转向太子,肃立行礼。

唯有俱文珍和他身后的宦官,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广陵王李纯将太子扶到大殿中显眼之处坐下,直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瞟了俱文珍一眼,忽然脸色一肃,仿佛安详的狮子突然暴起,露出满口獠牙:“东宫六率何在?!”

大殿之外如同洪涛巨浪般的吼声突然爆响:“在!!”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听来仿佛有千人齐呼,梁上灰尘亦簌簌而落。

众宦官相视骇然,面如土色。

李纯满意地笑了笑,转而逼视跪在地下的舒王李谊等人,问道:“诸王叔,皇祖父弥留之时,其实纯也在殿外听到了遗言,不过纯想听诸位王叔自己说说,皇祖父究竟是传位给何人了?”

“是传位给太子了!是太子,对,是太子。”诸王纷纷抢着答道。

李纯又望向殿中那一队千牛备身,叹气道:“诸位都是国之瑰宝,孤王实不愿与尔等兵戎相见……尔等皆忠心事主,而今先皇将大宝传于太子,诸王俱为见证,请问诸位是要效忠太子呢,还是要效忠他人?”

这一队千牛备身彼此相视,领头的一个犹豫片刻,半跪参拜道:“吾等自然是效忠太子殿下!今日效忠于太子,即明日效忠于圣上!”其后诸人收起兵刃,呼啦啦跪了一地。

李纯见众人屈服,这才背着手,笑嘻嘻地踱到俱文珍面前:“俱知事,到底皇上遗诏说的是传位给太子呢,还是传位给舒王呢?”

俱文珍看着眼前这个笑语盈盈的人,恨不得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全砸进颅骨里去。但权衡再三,还是没有动手——东宫六率像群狼一样在外面等着呢。

他咽了口口水,勉强换上一副笑脸:“回广陵王的话,皇上原话是说,如太子病体不愈,难承社稷,便令舒王继承大宝……”

李纯知道这权阉定是满嘴胡说,当下却也不加辩解,朗声道:“原来如此,皇祖父是说,除非太子重病不愈,才另择良嗣。如今太子好端端地站在我等面前,诸位社稷重臣还要有所非议么?嗯?”

殿内一阵沉默,谁也没有率先回答。

武元衡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他不是害怕身后的千牛备身拿刀砍将下来,而是害怕俱文珍开口拒绝。

他是少数几个知道广陵王全盘计划的人。东宫六率虽然包围了太极殿,但六率兵丁相比精锐部队千牛卫和宦官掌控的北衙禁军龙武军,无论人数还是战力都远远不如。

倘若殿内千牛备身中有俱文珍的死士,突然暴起以太子为质胁迫众人,待天一亮,千牛卫和龙武军发现太极殿有变,以勤王之名施以反包围,到时再想挽回局面,便是难上加难了。

良久,俱文珍脸上煞气渐消,低眉顺眼地弯下腰来,深深一躬:“老奴不敢有妄议。太子储位早定,如今继位,名正言顺。太子素来仁孝信义,而今继承大统,定不负天下人。”

李纯见他虽然语含机锋,但面上终究是屈服了,于是点点头,话中有话地道:“俱知事深明大义,拥立之功,太子定不相忘。”

杜佑不失时机地跪下,高声喊道:“恭请太子即皇帝位!”身后官员齐刷刷地拜倒,喊道:“恭请太子即皇帝位!”

太子李诵看着匍匐在座下的百官与卫士,双唇微微翕动。他艰难地从座中起身,喉结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过身躯,望向皇帝灵柩。

自建中元年受封为皇太子以来,至今已经整整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啊,人生七十古来稀,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六年?

这二十六年来,他周旋于刚愎自用的皇帝、权势熏天的宦官、形形色色的百官之间,谨小慎微、喜怒不形,终于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滔天巨浪,走到了今天。

然而,长期的压抑损伤了他的身体,甚至险些夺走了他的生命。

坚忍的性格再一次挽救了他,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李诵的身体终于慢慢恢复过来,然而当他从病榻上仰起头来,却看到了另一片阴影。

俱文珍的阴影,沉沉地笼罩在他通往至高权力的道路上。

李诵并没有绝望,他与长子李纯数月筹谋,终于定下内蓄实力,外示以弱的方针。

在宫中,他始终装作身染沉疴难以下地;在宫外,李纯则秘密争取多方势力。

到了皇帝弥留之际,为了减少权宦们的疑心,不给他们以临时调动卫兵的机会,他这个太子只能在东宫伪装卧病,错过了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此刻尘埃落定,大位有份,但猛然间,脑海中闪现出许多画面:

年幼时,坐在父亲的肩上摘西内苑中的果子,父亲开心的微笑;

泾原变乱时皇族仓皇逃出长安城,自己领兵断后,父亲回头呼叫“大郎”时焦急的眼神;

自己中风倒下,在东宫医治时,年迈的父亲多次前来探视,脸上那无法止歇的泪水……

他一瞬间百感交集,眼泪夺眶而出,忽的跪在地下,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

“阿耶!……”

不是君主,不是帝王,无善无恶,无优无劣。在这一刻,你只是我的父亲,一个弥留之际,却没有看到最心爱儿子的父亲。纵使你曾富有四海,临终之时所求所愿,与农夫之父,有何分别。

“陛下!”群臣齐声哭号,拜倒下来。

殿外,晨曦微露,暗沉的天空在东方显出一抹鱼肚白。

微风轻拂,空气中少了一丝冬日的凛冽,多了一些泥土的芬芳。

冬寒渐去,春日将至。

贞元二十一年(注:即公元805年)元月二十三日,唐德宗李适病逝,享年六十四岁。

太子李诵在太极殿登基,是为唐顺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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