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流言四起(1 / 1)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微风吹过,将殿内燃起的烛火吹得摇晃了起来。忽明忽暗,一如司徒凛现在琢磨不透的心思。

林英只觉得胸口闷得慌,豆大的汗珠一粒粒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砸在冰凉的地板上。不过片刻,林英后背的衣服就湿透了,黏腻腻的粘在他的背上,十分难受。

但是林英不敢动,就连扭动一下身体都不敢。

司徒凛沉默到现在都没有说话。

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会因为说了这些大不敬的话被拉出去斩首?还是圣上在思考自己说出来的话的可信程度?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在这段时间里,林英的脑海中想到了无数种的可能。

“林英,你既是身为钦天监正使,会观看天象,可有看出你自己最近会有血光之灾?”

司徒凛冰冷的话语,在这六月天里听得林英浑身一颤,紧接着便是他口中不断的求饶,“陛下,臣说的话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欺瞒陛下。望陛下饶恕微臣。”

“你若说的句句属实,就会知道,你今日不该说这些话的。”司徒凛转过身去,再不看他一眼,扬声道:“来人呐,钦天监正使林英,御前无状,口出谗言,搅扰人心,图谋不轨。着,枭首示众,首级悬挂于闹市口之上,以警世人!”

“陛下,陛下!”林英还待再求,却从殿外走进来了两名御前武士,毫不废话,分别一左一右将他架起就往殿外拖去。

林英心如死灰,知道自己算是彻底的废了,索性大笑起来,高声叫嚣着,“哈哈哈,大梁奸臣当道,帝君失德。如今上天降下如此预警,大梁灭国之日将不久矣!我会在天上看着,我会在天上看着的!”

林英自己本身就要死了,所以再说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殿外还有这么多服侍的宫人在候着呢。尤其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內监,听了林英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连忙上前训斥道:“你们还不快把他的嘴给堵上!他不要命了,难道你们也不想要命了吗?”

內监此话一出,那两名侍卫听得亦浑身一紧,连忙不管不顾的伸出手来,将林英的嘴给捂了个严严实实的。

“刘良厚。”

正在这时,殿内突然传来司徒凛的声音。

內监听见司徒凛正在唤自己的名字,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口中连忙一边应着一边跑了进去。

“皇上,您有何吩咐?”

司徒凛抬眼看了看殿外,此刻太阳已经慢慢恢复回来了,大地又一点点的被阳光笼罩。

司徒凛张了张口,突然问道:“太子在哪儿?”

內监一听司徒凛这么问,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回道:“陛下您贵人多忘事,今日可是太子府开府之日,如此乔迁之喜,朝中不少文武百官都去太子府中庆贺去啦。”

“哦,今日是太子乔迁之日吗?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转眼距离楠儿被封太子都已经过去半年了。”司徒凛感叹了一句。

“皇上您英明睿智,太子殿下又深得百官认可。如今有太子殿下在一旁襄助,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陛下必定能轻松不少。”內监收了皇后的好处,如今见司徒凛提起了司徒楠,忍不住顺嘴帮忙说了些好话。

“呵呵,但愿如此吧。”司徒凛似笑非笑的看了內监一眼,口中说出的话却有些模棱两可。

內监看见司徒凛是这种态度,当即闭上了嘴,乖乖站在一旁也不敢再随意搭话了。

“哎,你看,那是什么人啊?这么惨,死都死了,首级还要被挂起来示众,死不瞑目呀!”

“不知道啊,就是说嘛,这也太惨了。”

“嘘,小点声。你们知道什么?还不是因为他胆大包天,在皇上面前说错了话呗。”

“他说错什么话啦?”

第二日一早,青龙街口最热闹的闹市区口,一颗鲜血淋漓的头就这样赫然出现在了百姓们的面前。

这种场面甚是难得,一时之间,原本还算宽阔的大街上,瞬间就被赶来看热闹的民众围得水泄不通。大家议论纷纷,都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加以如此严重的惩罚。

人群里,有一个识得文字的秀才将皇榜上的内容念给了众人听,“这大体意思是这样的,就是我们面前的这个人,他对皇上大不敬,说了忤逆皇上的话,这才被枭首示众,用来警醒我们了。”

“我的乖乖,这得是说了什么,才惹得皇上这样生气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榜文上也没写呀。”那秀才又看了遍榜文,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跳出来了一个人,一脸神秘兮兮的看着众人,“这人我认识,他原来可是大名鼎鼎的钦天监正使呢!”

百姓最是爱听这些秘闻八卦,于是众人一听,连忙凑了上去,将此人团团围住,打算一听究竟。

“昨日的天狗食日大家还记得吗?”那人四下望了一眼,见周围没有官兵把守,于是压低了嗓门,偷偷道:“这位正使,就是因为算出来了天狗食日乃是上天降下预警,主国家将有大灾难的呀!”

“哎呀,这可了不得!”人们一听到这个说法,俱是吓了一大跳。

“我就说呢,怎么无缘无故的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有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表示对于这个观点的支持。

还有一个亲眼看见日食的老妇,也连声道:“昨日那个天狗食日我是亲眼看见的呀,太吓人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认为林英预言的话很有道理,深信不疑的同时,忍不住开始猜测了起来,“你说我们大梁会有什么大灾难呀?这要是真的灾难降临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那个一开始传出话来的人,眼见时机成熟了,突然又开口道:“其实,上天降下这个预警就是个提醒,说明还是有改正的机会的。只要那些违背天理的人或事消失了,那么自然大梁也能继续繁荣昌盛了呀。”

“这位兄台说得有礼。”刚刚的那名秀才挤了过来,可惜紧接着他又一脸犯难的样子道:“只是,这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触怒了上天了呀!”

那人听了秀才的话,神色更是谨慎了不少,低着嗓音道:“这有何难?想想看,昨日日食之时,京城里还发生了什么大事?”

“莫非是?”秀才闻听此言,身子陡然一凜,下一刻,却是立马快步离去。

林英的首级正是悬挂于青龙街口,所以众人的一举一动也尽皆收入了银笙与箫黎的眼底。

“司徒烨这一招可真狠,只怕紧接着京城之中便要流言四起,废太子的呼声只会一浪高过一浪。”箫黎眼睁睁看着司徒烨派出的人,正在下面对着百姓传播对司徒楠不利的流言。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酒肆茶楼里,便已开始偷偷传了个遍。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只怕明日整个京城都知道昨天的日食应验的是这个会亡大梁的太子了。

“司徒凛为了防止流言四起,特意砍了林英的头。对司徒楠这个儿子,他也可以算是用心良苦了。可惜他怎么也没想到,如此举措,反而被百姓们认为是心中有鬼。这一下,可真是逼得司徒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银笙将天字一号房的窗门掩上,亦将窗外鼎沸的人声一同给关在了外面。

“司徒凛聪明一世,怎就忘了堵不如疏的道理?”银笙拈起瓶中插着的一朵茉莉冷笑了起来,“也或许,这些上位者,从来就不懂得这个道理吧。”

银笙正半侧着身子坐在几案旁边,从窗缝里流淌进来的一束阳光刚好照在了她的面上,使得银笙的半张脸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美人面容似玉,将一旁花瓶中的茉莉花都比得顿失颜色,尤其是银笙嘴角擒着的这一抹淡淡的笑,竟一时令箫黎都看呆了。

“你怎么了?”银笙见箫黎一直盯着自己,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我的脸上有何不妥?”

“啊,没有。”箫黎顿时缓过了神来,为显得不尴尬,他连忙道:“我刚刚只是在想,你是怎么做到,将司徒烨这么大的一个计划了解得这般详细的。”

“这个嘛,目前是我的一个秘密。”银笙听到这里,狡黠一笑,神秘的面容好似海上勾人心魄的海魅,仿佛只要稍不留神,就会令人沉浸在她的笑容里,迷失了自我。

贤王府的醉玲珑里,此刻亦有一个女子,正擒着与银笙相似的笑容,一双眼睛狡猾的盯着司徒烨看去。

此人身着一套软银轻罗流云裙,一头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子绾成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乍一眼望去,她的眉眼竟与银笙有着三四分相似!

现如今,再加上这身刻意的穿着打扮,以及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冷冰冰的气质,这原本的三四分相似,也变作了六七分。

女子穿得极素,素得以致于与周围摆满各式珍宝的醉玲珑显得格格不入。

偏偏,她的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硬是令满室的珠宝都敌不过她冷冰冰的一道眼神。

“王爷刚刚回府,理应去王妃的院中坐坐,或者去看看娴侧妃也好。又跑到醉玲珑来做什么?”女子的眼睛亮亮的,闪烁的眼神令人想到了狡猾的狐狸,谁也不知道,她此时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司徒烨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大家都以为他是在欣赏着面前的这位女子。然而,只有对视着的两个人皆心知肚明,司徒烨的眼神通透,分明是透过这个女人在看向更遥远的地方。

司徒烨不语,猛然间一把拉过面前的人儿,揽入怀中,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本王过来,自然是因为想你了。”言毕,却是低下头立刻含住了女人的樱唇。

原本服侍在侧的侍女们,见此情景,纷纷退了出去。

司徒烨沿着女人的唇瓣一路索吻下去,女子白皙的脖颈上顿时留下了一个个动情的红痕。

司徒烨一面吻着,一面伸出一双大手将女子轻薄的夏衫褪了下来。

不过须臾,女子的上半身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司徒烨双眼迷离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情到浓时,口中忍不住轻轻呓语了起来,“笙儿,笙儿……”

女子听到这里,原本闭上的眼睛忍不住抖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初。

房中,兽首青铜鼎里还在燃烧着香甜的熏香,即便如此,却也盖不住这一室香艳的气息。

“司徒烨,麻烦你清醒一点!”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踢开了。

原本,还沉浸在其中的两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荣银笙!荣银笙早就在三年以前就死了,她已经死了,你懂了吗?!”荣静娴扭曲着一张脸,尤其是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正躺在别的女人身侧之时,她的一双眼睛直冒火,恨不得立即就将面前的贱人给千刀万剐了。

司徒烨被静娴撞破了好事却完全不在意,慢条斯理的将扔在一旁的衣裳又缓缓穿在了身上。同时,不忘将身侧的毯子丢到了一旁女人的身边。

做完这些,司徒烨这才冷冷的走了过来。

静娴望着司徒烨冰冷的眼神,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这才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做法是不是太冲动了。

“王”,静娴才刚开口,就立马被司徒烨一把扼住了喉咙。

司徒烨手中的力道越来越紧,将静娴细细的脖子上勒出一道显眼的红痕。

静娴心中警铃大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不多时,整张面孔都憋得通红了起来。

出于本能,静娴伸出了双手用力的扒拉着司徒烨的手,试图将他的手掰开,好让自己能够多吸进一点点新鲜的空气。

只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徒劳,静娴的那点力气,又怎么能跟司徒烨比呢?

司徒烨阴狠着一张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静娴,仿佛猎鹰盯上了地上的一只猎物,“本王再说一遍,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待在你的琼芳水榭里面,做好你的娴侧妃,来日我自会许你应有的位分。除此之外,你想都别想!”说罢,猛地将静娴一把摔在了地上。

“咳咳咳……”静娴浑身瘫软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原本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到了此刻,静娴才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正在这个时候,一双月白色的绣鞋出现在了静娴的眼前。

静娴顺着这双绣鞋抬眼望去,正是醉玲珑的主人,司徒烨身边最为得宠的那个繁霜!

此刻,繁霜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自己。

繁霜与银笙真的有些相似,特别是她现在的这种表情,令静娴都一阵恍惚,仿佛就是银笙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静娴最讨厌银笙这个表情,因为她总是这副样子看着自己,仿佛自己与她永远隔着如何也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静娴本被司徒烨掐得害怕了,但现在因为繁霜的这个表情,心中一把火又烧了起来。

“贱人,你以为王爷是喜欢你吗?你不过是借着别人的样子才能得到宠爱的可怜虫!”静娴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伸出她尖利的指甲准备抓破繁霜这张阴魂不散的脸。

“砰”的一声重响,静娴还未触碰到繁霜就又被司徒烨一掌推得撞倒在墙上。

“荣静娴,不要以为你是荣道轩的女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三年前你究竟做过了什么事,你我心知肚明!”一提起这个,司徒烨的眼睛都红了,看向静娴的眼里闪现出嗜血的眼神。

静娴听到这句话,浑身一抖,有些怯怯的开口道:“王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司徒烨看着静娴这副装傻充楞的模样,冷笑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路是你自己选的,若不是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你以为我会留你至今?荣静娴,劝你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王的耐性,否则下一次,本王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克制得住自己,不去杀了你!”

司徒烨言毕,理了理领口的褶皱,抬脚就朝门外走了出去。

“噗通”一声,静娴直接沿着墙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次,她是真的怕了。

静娴从未想到,原来司徒烨早就知道当日是自己与庆安郡主将银笙前往大理寺的囚车截了下来,也正是自己朝着银笙的胸口扎了一刀。如今,这一切都被他知道了!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办?

静娴一时之间慌了神,种种回忆一下子全都从脑海里涌了出来。

难怪司徒烨将自己娶进门之后就安排在了琼芳水榭;难怪他娶了自己两年,却始终都没有碰她一下!

司徒烨从未将她当作自己的女人来看待过,他将自己娶进门,给了名分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静娴住的琼芳水榭建在人工湖上,除了来往船只再没有其他的通行办法。

一开始,静娴还很高兴,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以为司徒烨是省得她看见别的女人心烦,这才将她单独安排在了那儿。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琼芳水榭简直就是个属于她的冷宫。当她住进去之后,司徒烨就再也没有过来见过她哪怕是一次!

这两年里,静娴不知闹过了多少次,但司徒烨从未搭理过她。

原来一切问题的关键,是出在了这件事上!

又是荣银笙!

为什么,为什么荣银笙都已经死了,却还是在左右着自己的命运!

静娴都心中燃起一股剧烈的恨意,这恨意就像一把来自地狱里的烈火,正将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灼烧得生疼。

“荣银笙!”静娴仰天大叫一声,叫声凄厉沙哑,令人听着十分的刺耳,“你都已经死了,你都已经死了!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肯放过我么?你还要纠缠着我到什么时候?!”

繁霜冷冷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静娴,由着她在那儿发疯般的大吼大叫。

“来人呐,还不快把娴侧妃带回琼芳水榭去,否则一会儿王爷又该发脾气了。”繁霜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果然,不出一会儿就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她们七手八脚的就上前将静娴抬了起来,完全不顾她这个侧妃的身份。

“我不走,我不走!”静娴一边挣扎着,一边冲着繁霜怒吼,“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女人!要不是有着这张脸以及惺惺作态的样子,王爷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慢着。”繁霜突然让手下的那几个婆子停了下来。

她微笑着走到静娴的面前,盯着她那张花了的脸认真的看了许久,然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说王爷爱着的那个女人是你的姐姐,可惜啊,我怎么也没从你的脸上看出来与她的半分相似。”

繁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可惜的神色,仿佛真的替静娴感到难过,“仔细想想,若是你也与你的姐姐长得相似一些,说不定王爷也能多怜惜你几分。倒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副模样。”

“呸”,静娴愤怒不已,“谁要跟她长得像?荣静娴就是荣静娴,总有一日,我会让王爷彻底爱上的是我,而不是那个死人!”

“你这么说倒也是”,繁霜认真的想了想,“一个是高贵的嫡出千金,一个不过是姨娘所生的庶女,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贱人,你这个贱人!”静娴平生最恨别人提起她庶出的身份,“我是庶出又如何?照样比你这种民间货来得高贵!王爷再宠你又如何?还不是个侍妾,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入皇家玉牒的贱货!告诉你,你不过就是王爷的一个玩物,等哪日王爷不高兴了,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静娴口不择言,心中只能想出用最恶毒的言语来咒骂繁霜。她以为这样,繁霜便会生气了。

谁知繁霜听了这些话之后,丝毫不恼,反而大笑了起来,“说得好!娴侧妃也知道王爷是宠我的。不管他是宠我,还是借着我的相貌宠别人,反正我能因此受益,这样不是很好吗?”

繁霜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笑,一脸阴恻恻的看向静娴道:“借着别人的样子获宠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令王爷厌恶了,这才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你!”静娴气得大叫了起来,“繁霜,你这个贱人,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得很惨!我等着,我会等着!”

静娴被几个奴才拖得越走越远,愤怒的声音也逐渐消散了。

繁霜倚在门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这张脸,突然冷冷的笑了笑,转身便进去了。

“王妃,刚刚娴侧妃大闹了醉玲珑一通,这会儿已被人给强行拖走了。”

飞凤阁里,一个妙龄女子正端坐在铜镜前一下一下认真的梳理着自己胸口的一缕秀发。

与繁霜以及荣静娴不同,这个女子生得一张鹅蛋脸,杏眼之上一双杨柳弯眉淡若云烟,单从五官来看是个温柔、端庄的人。就像那些仕女图上的人像,乍一看似是标准的美人,但细细品来又似乎有些单调。精致之余,却是少了那么一丝个人独特的生气。

“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去闹那一通,也不过就是自取其辱罢了。”女子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改变,懒洋洋的开了口。

“那……”身旁的丫鬟很是不解,显然想问自家主子,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帮助荣静娴从琼芳水榭登船过湖。

“帮她,不是为了让她阻止繁霜争宠。就凭繁霜的那张脸,就算是十个荣静娴也不可能挽回王爷心中的爱意。”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梳子,继续道:“帮她,是为了让荣静娴看到王爷对繁霜的宠爱。这样,她就不会总将目光盯在我的身上。虽然我是有办法对付她,但也不能时时刻刻堤防着她不是?”

“这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女子感叹道。

一旁的丫鬟听完这些话,终是弄明白了,恍然大悟道:“王妃这招甚是妙!如今王妃不比从前,怀了身子的人切忌多思。如果因此娴侧妃能盯上繁霜,二人撕了起来,那王妃正好安静养胎,直待日子一到,给王爷生下嫡子。如此一来,您在这贤王府的位置就彻底稳固了!”

贤王妃见身边的丫鬟还是如此莽撞,忍不住又出言提醒道:“如今我身怀有孕的事还是个秘密,就连王爷都不许知道,你可给我务必谨慎着点,小心说漏了嘴。”

“知道啦,王妃。”丫鬟吐了吐舌头,连忙保证道:“王妃,瞒着别人倒也罢了,为何连王爷都不能告诉呢?”

“你懂什么?”贤王妃叹了口气,“我们刘家可是太子与皇后的母族。如今,谁不知道王爷与太子势同水火,我这身份如此尴尬,嫁进王府里来,也是皇后娘娘的一手安排。实际上,谁不认为我是皇后这边派到贤王府来的眼线?若是一旦让王爷知道我身怀有孕,他一定不会让这个孩子顺利降生的!”

这贤王妃本是刘太傅的儿子,刘柏青的嫡女,只是这个嫡女却是有些水分的。

刘太傅嫡出一脉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就是刘柏青,小女儿则是当朝的刘皇后。

刘柏青嫡妻早死,只留下了刘长清这一个儿子。至于现在的这个贤王妃,则是刘柏青的继妻所生之女,虽然也是嫡女,但到底在名分上还是差了一些。

这就直接导致贤王妃从小就身份尴尬,一直不合群。嫡出的圈子,并不将她当做嫡女来看待;庶出的圈子,更不用说,就算是她们愿意接纳贤王妃,贤王妃也不可能真的就自降身份跑去与她们为伍,这不是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正因为童年这种种原因,导致贤王妃一直是个木头一样的性格。府上说不上话,久而久之,干脆也就成了个空有身份的小透明。

结果,正是因为贤王妃在府中好说话,身份又摆在那里,正适合如今这种嫁给司徒烨做正妃的差事。

刘家明知这注定是个火坑,但为了刘皇后、太子以及刘家日后的辉煌,还是将她就这样推了出去,成了彻彻底底的一件牺牲品。

贤王妃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宁儿,早在出嫁之前,我就知道了注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身旁的宁儿走了上去,伸手扶住贤王妃的胳膊,宽慰道:“没事的,王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等您生下嫡子,就去向王爷表示出您的诚意。反正刘家这样对您,您也没有理由再去维护他们。”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王爷心思深沉,他能相信我的话吗?”贤王妃想到这儿,微微蹙起了眉头。

“放心吧,王妃。您这不是还有孩子呢嘛!”宁儿乐呵呵的笑了笑,扶着王妃来到了床上,“窗口边上风大,王妃得小心身子才是。”

“好。”贤王妃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现在还一片平坦的小腹,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心中第一次拥有了初为人母的喜悦之情。

侯门深似海,只是这民间却也并不太平。

果然如银笙所料,不过才一两日,京城的酒楼茶肆里便纷纷传出了皇帝失德,太子人选不当,引得上天降下了预警。倘若皇上再不废掉太子,那么整个大梁就会毁在新任帝君的手上。

流言越传越凶,甚至有不少抑郁不得志的穷酸文人,还将这则流言写成了话本,经说书人之口,传得更加绘声绘色了起来。

司徒凛闻听此消息,气得大发雷霆,下令刘辉带领整个禁卫军满城的抓捕起编造与流传这些谣言的人。

只是,司徒凛越是这样做,民间的谣言就传得越厉害。

按照老百姓的思维看来,上面若是真的没鬼,为什么要这般恼羞成怒?

于是,谣言不但没有得到遏制,竟然还愈演愈烈起来。短短三五日,京兆尹府邸内的监牢竟然人满为患,这里面全是囚禁的传播谣言的人,即便是这样,外面依然有人还在传播着,根本抓都抓不完。

“反了,简直是反了!”司徒凛用力拍着御案上的折子,气得满脸煞白。

“咳咳咳”,正在这时,司徒凛突然猛咳了几声,吓得一旁的內监连忙端过来一杯新沏好的热茶,“陛下,有什么话好好说,切勿动气呀,气大伤身呢!”

司徒凛接过茶水,喝了几口,这才继续道:“刘良厚,你听见了吗?禁卫军抓捕京中传播流言者,已达几百人之数,就连整个京兆尹衙门的监牢都关不下了!你说说,朕怎能不生气!”

內监转了转眼珠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皇上。

“抓,给朕接着抓!”司徒凛将茶杯重重的朝御案上头一放,怒道:“关不下就杀了,流放掉,怎样都行,总之一定要严惩!朕还就不信了,他们能一直说下去!”

“不可啊,陛下。这样是会激起民愤的!到时候,事情只会变得越发严重。”刘辉跪在地上,听见司徒凛说出这样的气话出来,连忙劝道。

“那你说怎么办?你来告诉朕!难道就因为一个很巧合的日食,就要让朕废了太子不成?”若是这件事到了林英那里就此结束,或许司徒凛的心中反而会留下一个疑影。

但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司徒凛反而坚定不移的支持起了司徒楠来。

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司徒凛是一个皇帝,是整个大梁的主人,若是这件事因为底下人的强烈抗议,让他作废了自己亲口颁下的圣旨,那皇帝的威严何在?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够威胁他了?

只是,事情还远没有那么简单。

正当司徒凛为了这一件日食的事就焦头烂额的时候,好好的西北边境又出麻烦了。

这次不光是戎狄所带来的**,更是一场天灾——西北边境的甘凉城一带,发生地震了。

这次的地震震倒了当地不少的房舍,牛羊也走散了不少,当地百姓本就苦不堪言,还遇上戎狄小股势力趁火打劫。

好在自上次一战,戎狄主力尽失,所以,除了劫掠一些粮食以外,倒也没有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如今,已被司徒辰给平息了。

京城的日食,西北的地震,这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日子里,已经一下发生了两起罕见的天灾。

这下子,原本就已经传得热闹的流言更加放肆了,若不是司徒楠这几天一直躲在太子府内闭门不出,真不知道冲动的百姓们会不会当街就朝他扔臭鸡蛋来。

司徒楠这几天过得很不好,日日提醒吊胆不说,还只能像个乌龟一样憋屈的缩在自己新建的太子府里。

回想数日之前,自己还风风光光的在群臣面前得瑟,不过就这么几日,处境却已急转直下,眼看就连这个太子之位都要不保了。

这鎏金的太子府门牌匾,现如今不可谓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我要去见父皇!”司徒楠忍了这么多天,终于是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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