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张柴先上前与谢琅先行交涉。慕容炳其后,坐在马上,抬着下巴,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谢琅平日里最是看不惯这种没个正形的人,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谢湛则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那北陈皇子一眼,面上的笑容疏离温和,全然不为他的倨傲态度动容。
那张柴看着,不免感叹这位不愧是被乔公评为当世无双的谢湛,这气质风度,他虽是北齐人却也觉得论风度,到底是自家这位输了。
且这张柴不与慕容炳一般,而是亲自与谢湛打过仗的,两人虽是阵营不同,但谢湛的才华他是打心底认同的。
由皇室派来的禁卫军开道,谢家与北齐的人马紧随其后。今日迎宾入城,街道两边的店铺人家都接了通告暂且关门,但饶是如此,仍是抵不住大周百姓的好奇心,街道两边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一时万人空巷。
慕容炳见状,越发趾高气昂,全然不像战败来求和的。
到了驿馆,谢湛下马,安排着北齐的人入住下,谢琅则先行回去,并未多留。一来也是表个态度,二来也警醒那慕容皇子一番,这里少说也是大周的地盘,如此冒犯,恐惹祸端。
那张柴见当家的谢琅说也不说一声就先行离去,心知是自家这位皇子的态度惹人不快,也不好说什么,与谢湛寒暄一二,便是领着人入了内。
谢湛安排好,就要离去。张柴忙是喊住了他,问道:“公子可知我等何日入宫?”
谢湛淡淡回道:“要等陛下论断,先生未得旨意前,还请就在此处休整。”说完便离去了。
慕容炳气得不轻,这态度倨傲得很,竟是明摆着欺压他们。
张柴却是无奈。若不是这位主儿行事太过恶劣,谢家也不必做到这一步,双方都没了脸面。
慕容晔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恍若未闻未见,并不参与其中。
另一头谢湛入宫朝见许玄回了旨。上次见面还是谢湛凯旋而归之际,已是隔了好几个月,许玄对着他自然是没什么好心情,但面上还是一口一个爱卿,态度亲和,让人琢磨不透。
正说着正事,忽然有内监来报,说是婕妤娘娘送了茶点过来。
婕妤娘娘。
不用说也知道是姜沅了。
谢湛的表情未变,许玄看着他的眼神却变得玩味起来。
“正好朕也有些乏了,不如吃点东西略作休息,爱卿以为如何?”许玄看向谢湛,似笑非笑。
谢湛道:“也好。”语气平静,眼神清明,没有半分许玄预料中的神色。
许玄脸上的笑容微微冷了些,摆摆手,让人传婕妤上殿。
姜沅手里端着黑漆描金葵花攒盒,原本还有些稀罕许玄怎么会主动要求她今日来,却听守在外头的内监无意中说了句谢小将军也在,方才明白过来。
谢湛一直都是许玄心头一直不去的阴翳,除不尽,他此生不得安宁。他很清楚这一世姜沅与谢湛之间有着某种关联,甚是为之忌惮。那夜姜沅私自离宫的事到底是让他生了疑,现在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试探姜沅他们两个。
姜沅心里一紧,面上却不露端倪。不久先前进去通报的内监回来,只说陛下请婕妤娘娘进去。
果然。
姜沅将书烟琉璃留在外边,捧着攒盒跟着内监进了宫殿。
殿中,许玄坐在正中案几边,殿内燃着安息香,袅袅青烟,云开雾绕,而一袭白衫的谢湛则居于下首,见她来,起身行礼。
上次一别,他已是许久未曾见过姜沅。今日的姜沅穿了件妃色的石榴裙,这样浓烈鲜艳的颜色很少见她穿,却是衬得她肤白貌美,比从前更甚。
姜沅被谢湛行礼,受了些惊吓,忙不迭免了礼数。许玄看着举止略有些僵硬的姜沅,眼眸微暗。
姜沅在谢湛的对面落座。
在旁伺候的王德接过了姜沅手里的攒盒,分了小碟放在三人的案几上,又各自上了碗酒酿丸子。姜沅原是最爱吃这酒酿丸子,如今看着白瓷碗里圆乎乎的丸子,却是没有半分胃口,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许玄一直在旁看着,见她这样,笑道:“怎的,不合胃口?”
姜沅却从他话中听出他的不爽来。
许玄现在心情很糟糕。
姜沅抬眼看了一下他,又微垂下眼眸,笑说:“怎会。”说罢强忍着不适,将那一碗酒酿丸子尽数吃尽。
谢湛却是从头至尾沉默不语。
用过了茶点,许玄就让姜沅先去了。王德帮衬着姜沅将碟子收好,姜沅来谢湛面前收回白瓷碗,谢湛也正正好取了碗向她递过去,两人冷不防的碰到了一起。姜沅微微一顿,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让旁边腾出空的王德接过来。
许玄也看到这一处的小动作,抬眼打量了姜沅与谢湛,没有说什么。
姜沅行了礼便是离去。许玄也与谢湛重新说起了正事,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忽略了这一小插曲,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临了,谢湛问起北齐来使何日朝见的事,两人商讨一番,定在了下月浴佛节。时间既不算早也不算晚。这样晾着他们一段时日,也好煞煞他们的威风。
事情处理完,谢湛告辞离去,许玄派了内监送他离开。
许玄看着谢湛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
如果不是两人立场不同,许玄倒真有些欣赏这位被赞誉当世无双的谢家五公子。
谢湛随着内监而去,守在外边等着的阿瞳也一并跟来。
途中路过一片御竹林,其间有人影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