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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1 / 1)

这大概是一个少女的上位/成长史

5月再正式更新

☆、你带不走我

“因为你的手?”

花酌酒右手握成了拳头,“我的手废了。”

“你不是手废了,你是人废了。”

花酌酒抬头,笑了下,“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少艾不说话,花酌酒苦笑了笑,将右手收入袖中,从她身边经过。

少艾忽然开口,“真的要走?”

花酌酒脚步一顿,没有回答,人却还是离开了。

少艾看着面前石桌,落座。满院酒香还没有消散,她忽然后悔为什么砸碎了所有酒坛。

“人呢。”声音从身后响起。

少艾没有回头,“走了。”

姬白练手中托着一坛酒,自身后递到面前,“喝吗?”

少艾垂眸看了一眼,稳稳接住。

姬白练坐到她面前,转了转中指上的指环,忽然轻笑,“难过?”

少艾已经震开坛盖,大口喝着酒,闻言停下动作,抹去嘴边酒渍,认真想了想,“还好。”

姬白练歪着头看她继续喝酒,半晌开口,“他在这里多久?”

少艾放下酒坛,看他,“我以为你知道。”

姬白练微微一笑。

“六年前,我遇见他。”少艾回忆着。

“时间不短。”手指轻抵唇畔,姬白练笑笑,“我发现太晚。”

少艾挑眉,“我以为我的事情你都知道。”

“除了你有意瞒着我的。”

“我瞒着你,你就不会调查?”

姬白练轻挑眉毛,缓慢地说:“一般不会。”

少艾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即便她有意隐瞒,只要他想知道,花酌酒的踪迹就瞒不过他——但他竟然没想知道。

“很惊讶?”姬白练涮过碗,重新倒进酒去,喝了一口又放下。

少艾摇头,又喝了一口酒。她喝酒不像是消愁,一口一口地喝,倒有几分认真。

姬白练打量一会儿,“你看起来真的不难过。”

“没什么好难过的。”少艾道:“他会回来的。”

“这么了解他?”

少艾嘴角划过一丝浅笑,“太熟。”

“你们一起长大?”

“从出生开始。”

姬白练再没有说话。

一口一口地喝下去,鼻尖心头全是酒香,但是少艾没有醉。姬白练一碗一碗地喝,同样目光清明。

两个人同时抬头,对上彼此的目光,又同时张开口。

姬白练并没出声,少艾先问:“你不疼了?”

姬白练脸上一如既往地白,喝下的酒没有在他脸上染出半点红。他摇头,“不碍事。”

“你来什么事?”

姬白练指尖捻出一张纸,“去杀一个人。”

少艾接过打开,纸上几行字,最前方是姓名。

指尖一紧,少艾重复:“萧崇河?”

“怎么?”

“没怎么。”少艾浏览完毕,指尖一捻,纸屑纷纷落地。

“你刚刚练功了吗?”姬白练问。

少艾沉默片刻,“没。”

姬白练并不意外,“你应该首先回来练功。”

少艾看他,“你练了吗?”

姬白练忽然一笑,“我是师父。”

“你卡在第七重已经三年。”少艾慢慢说道:“我已经达到第六重。”

姬白练竖起了一根手指。

少艾闭紧嘴巴,微笑。

“萧崇河最近名声大噪,想必武功不低。”姬白练声音平淡,绕着指环,“没有把握,不要动手。”

少艾低头,“是。”

“一个月内无法完成,记得回来。”

她的任务期限永远是一个月,也始终都强制结束在同一天,这本不需要提醒。

少艾却明白是因为这一次回来太晚,低声道:“我会早点回来。”

姬白练起身,依旧是一身雪白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白色的,除了那头束起的黑发。

他走了几步就停下来,回头说道:“以后修炼结束尽快练功,不要再懈怠。”

“是。”

姬白练平日里很少踏足此地,也不愿久留,本可以说完就走,但一阵微风吹过,他停下脚步。

少艾静静地站在身后。

他们都不说话,院子里安静得只有鱼儿的唼喋声,以及微风吹过耳畔的声响。

姬白练扭头看了她一眼。

少艾动了。她抬起了一只手,修长洁白,指间一个小巧的玉环,碧绿青翠,却缠着一道红线。

红线划破空气。

“啊!”

“噗通”一声,有人栽下树来。

他一个跟斗落地,飞快逃窜。

少艾青色的身影悠悠地晃了一下,分明身姿柔软而优雅,却快得惊心动魄。

眨眼便到身前。

“刷。”

再次弹出轻盈的红线,划过时,只在他的颈项间留下另一道红线。鲜血从那道细细的痕迹中流下,接着,嚣张地迸溅。

少艾已经站到旁边,青衣上没有沾到半点血。

面前倒下一具尸体。

姬白练缓步走来。

“你这里防御太差。”

“没有防御比我更强。”

姬白练笑着摇头,“至少之前还有一个。”

少艾吐出三个字:“花酌酒。”

姬白练浅浅的笑,“是‘浊酒一杯家万里’,还是‘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少艾眉间一动,“是‘白门酌酒看花醉’的花酌酒。”

酌酒看花,何等潇洒。

花酌酒并没有这样的潇洒。

他从酒馆出来,左手提着一坛酒,一边走一边喝,酒液从他的下巴滑下,湿了前襟。

他抹了一把,用力看清道路,忽然就大笑。

这条路,他很熟,熟得不知不觉就走过来。

“啪!”

酒坛碎在地上。

摇摇晃晃的身体一跃蹿上了墙头,动作干净利落。

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一处灯火。

灯火明处,一阵低沉的声音飘扬而出。

这声音他同样很熟。

少艾静静地坐在桌旁,手中一个白色的海螺,凑到嘴边,呜咽着吹出声来。沉着的功力令声音浑厚低沉,飘扬而去。

她停下吹奏,睁开眼睛看向门口。门是开的,但是没有人能够轻易走到这么近,除了花酌酒。

花酌酒看看她手中白螺,双手抱肩倚在门口,“又在吹这玩意儿?”

少艾将白螺坠回腰间,声音淡淡,“你回来了。”

“是。”花酌酒走进房间,倚在桌旁看着烛火,也看着烛火映照下的她,“你不就是在等我吗?”

少艾淡笑,“我知道你会回来。”

“但我回来不是为了留下。”他的右手搭在桌畔,乍一看,充满了力量感,仿佛拔刀挥剑都能够完美如初。

少艾看了这手一眼,抬手,轻轻按上。

花酌酒抽回手,拢入袖中,“不用看,废了。”

“只要你的人没废,手也不会。”

花酌酒看着她依旧搭在桌上的手,白而修长,看似柔弱,但爆发时却不会缺乏力量。

“那你,”少艾抬头看他,任他居高临下,她却显得从容,“废了吗?”

花酌酒忽然道:“我一定要走。”

“那你就不用回来。”

左手扣上桌沿,“我要带你一起走。”

“我不会离开。”

“那就没办法了。”

少艾眯了下眼,“你的确没有办法。”

“碰!”

桌子炸开。

花酌酒翻身向前,左手锁向少艾的咽喉。少艾在后退,身后是床,退无可退。

纤纤细指如花酌酒早已熟知的那般,爆发出突兀的力量,扣住了他的手腕。

短暂的对峙,似乎势均力敌。

少艾眸色稍淡,“何必?”

花酌酒眯眼,目光如手上动作一般坚定,“你必须走!”

少艾的力道被卸掉,花酌酒左手反拆捉向她的手腕,少艾却如柳条一般垂下腰来,摆出柔韧的弧度,绕开他强硬的身体,在他耳边轻叹一声:“何必白费力气。”

“我没有开玩笑。”他强调。

“你只是下不了手。”

他下不了手,所以,也带不走。

花酌酒发狠的目光看向她,“那我只能下这个手了。”

“本该如此。”

少艾青色的身影跃出了房间,同时,“噗”的一声,最后一点灯火熄灭。

花酌酒紧随而来,只看到院中漆黑一片。高悬的月光照落,被树叶分割成朦胧破碎的光斑,随着风来,轻轻晃动。

他蹿了出去。

少艾一身青色,只要找到,便能看到,而他一身黑衣,早与夜色融为一体。

足尖点落枝叶。

他降落在湖边。这里天上有月,水中有月,光线照得明亮。

花酌酒看到桥上的少艾,少艾也知道他的到来。

“三年前也是在这里。”少艾低头看着水中的月亮。

“月亮也像今天。”花酌酒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大难题

这文风真.特么难写,看着简练,其实完全是字斟句酌,心累

因为本月有毕业旅行,所以更新会慢一些,大概两三天更新一次吧,另外可能会回头修改,你发现更新频繁可能就是修文

最后,想换个名字,少艾这名字太偷懒了,比如尊主少艾、青女少艾、有美人兮,哪个比较好或者都不好?

☆、你好自为之

月光皎洁,照得水面明澈透亮,水边的人也格外清晰。少艾和花酌酒站在桥上,相距几尺,可以清晰看到彼此的表情。

少艾淡淡地说:“一切都不变,所以,结果也不会变。”

“但时间变了。”三年前,三年后。

“你也变了。”失去了右手。

花酌酒蜷起右手。

少艾转身看他,“不要逞强了,你打不过我。”

花酌酒无所谓地笑了下,“还没打过怎么知道?”

“即便你的右手依旧完好,你也打不过我。”少艾陈述事实。

因为他的武功大多来自于她,是她带来一本又一本武功秘籍,将他培养成如今这副模样,哪怕废了右手,至少曾经是一把出鞘见血的剑。

花酌酒沉默许久,忽然笑了。

“三年前我带不走你,现在未必。”

少艾的目光瞬间冷厉。

花酌酒黑色的身影在明亮的月光下无比清晰,但是太快,只在眼中留下瞬间印象,少艾无法分辨他在何方。

花酌酒的武功未必最高,但他的轻功却是最快。比少艾更快。

空气中传来轻微震动,往往在发觉时就已经太迟。

少艾的动作并没有那么快,又或者的确很快,然而看起来却多了几分优雅——师承相同,她与姬白练的身法近乎一样,哪怕再快的速度,都能够快出些许从容。

青色与黑色的身影短暂碰触,一声极轻的“唔”不知从谁的口中溢出。

两道身影分开,各据一方,同样的衣衫不乱。不同的是,花酌酒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腕。

“你的弱点太明显,放弃吧。”少艾声音中有一丝细微的波动,仿佛无奈。

花酌酒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腕。方才交手不过瞬间,少艾没有丝毫犹豫攻击了他的弱点,他刚受伤无法用力的右手,像一个杀手应该的那样,敏锐,无情。

嘴唇抿成了刚硬的一字,又微微勾起唇角,发出一声轻浅的嘲笑。

“我有弱点,你难道没有吗?”花酌酒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少艾快速闪开,手却向下一探。

仅仅是这一点分心,手便被花酌酒扣住。少艾意外没有反抗,被花酌酒逼向桥栏,腰身向后一弯,依旧支撑着没有坠入河中,只留下一抹坚韧的弧度。

两个人挨得很近,花酌酒低头看着她,说不出是盯是瞪,目光用力,眼神却被背影遮挡看不清楚。

他的左手扣住她的右手抓上来,到他们面前。少艾手中握着一个白色海螺,因为易碎,所以不敢轻易用力。

“为了一个海螺。”花酌酒声音用力,“你居然没有反抗我,嬴少艾。”

少艾笑了笑,“它是我的及笄礼物。”

“别和我提及笄!”花酌酒承受不住地甩开她的手,却双手同时抓住她的肩膀,猛然拉近,两张脸相距不过几寸,呼吸相闻。

少艾轻巧地挑起眉毛,盯着花酌酒的眼睛,“你在生气什么?”

花酌酒像是憋着一口气却迟迟不能吐出,胸口起伏着,却面对这样的少艾难以开口。

“我没有生气。”他一字一字地说,“我只想带你走。”

少艾瞬间木然,“我说过不可能。”

“你还要在这里留多久。”花酌酒咬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向外挤压,“你以为姬白练是什么好人,他会帮你复仇?”

“他不是好人。”少艾冷静道:“但是他救了我,养我十年。”

“那是因为他需要你!”花酌酒再控制不住话中情绪,激愤道:“因为你能给他解毒!因为你们两个中的毒刚好互补!”

“他也能给我解毒。”少艾说明。

“是啊,解毒,该死的解毒。”花酌酒无力地松开手,退后几步,“只有他能给你解毒,所以......”

他说不出话来,却自残一般逼着自己,脸上还带着痛苦的笑意,“那天,本来说好晚上你会给我过生日,结果......你没有来。”

少艾低头不语。

“我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你,可是许久你也不来,我去找你,却看到你和姬白练在一起。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他房间......”他忽然闭上双眼,又吐出一口气,语气克制,“解毒。”

“抱歉。”少艾说,“是我失约。”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少艾没有开口,花酌酒又摆摆手,“你可以不考虑我的感受,我知道你毒发痛苦,刚好姬白练可以给你解毒,我理解。”花酌酒缓慢点头,“只不过你们的解毒方式有点特殊。”

少艾上前一步。

花酌酒立刻抬手拦住,退后一步。

“但是后来呢?”他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不容她回避地对上她的眼睛,“后来你却——”

花酌酒没说出来,少艾又上前一步,“我却怎么?”

花酌酒捂上额头,像是在缓和某种激烈的情绪,开口时一转语气,平和了些许,“你后来有寻找过其他解毒的方法吗?”

“没有。”

“是了。”花酌酒讽刺地点头,“是觉得很享受吗?”

“你说什么?”少艾眯了下眼。

“我说是不是他的床上功夫很好,让你舍不得离开!”花酌酒猛然抬高声音。

少艾盯着他,两个人默然对峙。

冲动平复,花酌酒自觉失言,抿了抿嘴,别过身蹲下去,“没什么。”

“我们功法相合。”少艾走到他身旁蹲下,“如果有其他解毒方式,我没理由继续和他双修。”

花酌酒扭头,扯了下嘴角,“就这样?”

少艾垂眸,点头。

花酌酒面无表情,“所以你三年前不肯走,现在也不肯走。”顿了顿,“就算被他利用。”

少艾纠正,“相互利用。”

“相互?”花酌酒好笑,“我看未必。”他站起身,“怎么会这么巧,你们的毒刚好互补。”

“我自幼身上带毒,你很清楚。”

“说不定他就想从小培养呢?”花酌酒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轻声诱导,“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中毒,直到十五岁才发现,不过是因为你及笄了,他不用再等。”

少艾和他对视片刻,轻笑,“这不重要。”

“这不重要?”花酌酒睁大眼睛,“这不重要!他给你下毒只为了能让你给他解毒,为此你就忍受了这么多年毒发的痛苦——你说这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变强。”少艾声音坚定,“如果只是忍受痛苦就能够变强,我愿意。”

花酌酒像是被抽去全身力气,“复仇这么重要?”

这问题不需要回答,少艾也没有回答。

花酌酒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她,明知道是废话依旧忍不住问她:“不能放下?”

“不能。”

“就算要遭受很多痛苦?就算被姬白练利用?”

“是。”

“那好,”花酌酒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那你——好自为之。”

少艾看着他离开。

从她出生,花酌酒就在身旁,中间分隔几年,再度相见后就从未真正分别。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走出她的视线。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白螺,又将它挂回腰间。抬眼看向花酌酒离开的方向,嘴唇翕动,声音低不可闻。

“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提出文风神似古龙,其实我自己也发现了。不过我只看过他的金鹏王朝,还是奔着上官飞燕和花满楼去的,至于其他的并没看过。

古龙文风偏简洁峻峭,所以我正努力在不破坏整体感觉的前提下让文字充实一点。

☆、我还不想死

花酌酒皱着眉头。

他伏在桌上,人在梦中,自己却浑然不觉,只因为面前景象太过真实。

真实得如同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样。

今天是他的生日。

三年前,他等了少艾很久,却只等到她沐浴后回来,他要带她离开,却没有成功。

三年后,他带着一身伤痛回来,依旧在她沐浴后,依旧想要带她离开,依旧没有成功。

何其相似!

睡梦中他眉头紧皱,呼吸沉重,仿佛愤怒。

店中只有他一个客人,赶也赶不走。店家原本站在柜台后,长长打了个呵欠,最终忍不住趴着睡觉。

夜间安静无声,西方渐渐明亮,凌晨的风悄无声息地涌进店中。

花酌酒的手指动了动,绷紧了全身肌肉。

他即将抓住少艾的手,将她强行带走,这一次她绝对无法反抗。

然而他却在这最紧张的一刻睁开了双眼!

左手一震,桌上残余酒坛猛然飞起,冲向门口。然而,这酒坛却诡异地滞在半空,纹丝不动。

花酌酒快速后退!

“碰”的一声,酒坛炸裂,化为齑粉。酒液四处飞迸,花酌酒险些被溅一身。

他勾起地上另一个酒坛踢了过去,力道之大,呼然有声。

一只手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优美得近乎柔弱,轻轻贴上了酒坛边缘,像是温柔的抚摸。

酒坛柔顺地停了下来,仿佛依偎着他的手,又乖巧地落入他的掌心。

花酌酒皱起眉头,目光冷冷。

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凌晨的风从他身后涌入,酒坛的风自他身前呼啸,本应碰撞得激烈,却在他身边倏地柔和,只轻轻掠起他的几缕发丝,和雪白的衣角。

他微微一笑,道:“你好。”

花酌酒却震起桌子拍了过去!

“何必?”姬白练轻轻一声,那桌子已经乖顺地停在他指尖,又被稳稳托住,放回地面。

他说:“你砸坏了桌子,店家可是会找你讨钱的。”

早被惊醒的店家在柜台后战战兢兢,说不出话。

花酌酒眯起眼睛,“那就出去打。”

姬白练手一抬,酒坛飞起,落回原地,“好。”

花酌酒:“你是她的师父。”

姬白练:“你是他的朋友。”

花酌酒:“原来你知道她有我这个朋友。”

姬白练:“她本来不想我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花酌酒摸向腰间的剑,“但你还是知道了。”

姬白练沉默着笑了,“她毕竟是我的徒弟。”

“徒弟?”花酌酒冷哼,“是为了给你解毒吧!”

姬白练不以为意,“这是事实。”

“但这是一个师父不该做的事!”

“叮”的一声,长剑出鞘!灿亮的寒光在月色下剑气逼人。

天更冷了。

“你对我有很大敌意,”姬白练轻笑一声,“因为少艾?”

“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花酌酒左手挥剑,寒光如练,剑气如霜。

姬白练摸着手上指环,声音有些淡,“看来你的手废了,心却没死。可惜......”

尾音在空气中振动,一到细细的银光划过,花酌酒左手腕如遭重击,“铿”的一声,长剑落地。

“你的左手剑太弱。”

花酌酒猛然抬头,目光凶戾。他的左手缓缓握起,骨节发出咯吱声响。

“那你就再试试别的。”花酌酒从牙缝中挤出话来,身形骤快,再度攻来。

右手废了,不能用剑,但他的左手还可以握拳!

姬白练微微诧异。

“怎么不还手!”

姬白练却抬眼看了看天。天快亮了。

他悠然一声叹息,白色的身影一晃儿消失在花酌酒的面前。

花酌酒立刻转身。

那只弹琴拈花的手刚好扣上他的咽喉。

“你的武功眼熟得很。”姬白练声音中似有无奈,“怪不得她四处搜集武功秘籍,原来都交给了你。”

“可惜还是不如你。”花酌酒嘲弄。

“她倒是培养出了一把好剑,可惜这把剑已经断了。”姬白练瞥一眼他的右手,笑了,“右手都废了还敢对我出言不逊,未免可笑。”

“只要你对她不好,我就算手废了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花酌酒的目光太凌厉,姬白练偏了一下,才正过头来笑道:“那你可知道她此时好不好?”

花酌酒想到他们的谈话,想到他们的交手,想到他们的不欢而散,又想到此时此刻她人在哪里。

忽然,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强迫他直视自己,“你什么意思?她出什么事了!”

花酌酒似乎忘记姬白练的手指还扣在他的咽喉,衣领扯得死紧,姬白练几乎喘不过气。

姬白练松手撤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我让她去杀一个人,她恐怕不会成功。”

对一个杀手来说,不成功,就可能会死。花酌酒很清楚,因为他也曾几次从死亡手中抢回命来,但是少艾——少艾不能有事。

他问:“杀谁?”

姬白练轻吐:“萧崇河。”

“他?”花酌酒一惊。

“你认识?”

“岂止认识,”花酌酒冷笑,“我的右手就是被他废掉的。”

姬白练想到,少艾听到这个名字时反应也有些古怪,原来是因为她曾经命令花酌酒杀掉这个人。

他们师徒二人还真是默契啊。姬白练勾起嘴角。

“那正好,你更应该去帮忙了。”

花酌酒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停下,回身:“你武功高强,为什么不去?”

姬白练笑,“我从不轻易离开山庄。”

“就算她是你徒弟?”花酌酒恨恨。

“就算她是我徒弟。”

花酌酒看了他一眼,离开。

夏天,天黑得晚。戌时才渐渐暗下来,到了亥时夜色才真正落幕。

二更鼓早已响过,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人迹,但朦胧的月光依旧忠实地洒落,在墙角街边投射下片片阴影。

阴影中,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

这是一个普通院落,只是不见人影,显得空旷而寂静。

但少艾丝毫没有掉以轻心,快速闪过,沿着事先早已调查好的路线,悄悄摸向一个房间。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但是这一次却与往日不同。

接近三更,那个房间依旧亮着灯。

萧崇河注重养生,平日很少睡得这样晚,而今天房间灯火通明,里面还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少艾伏低身体来到窗下,气息提得极高极轻,脚下毫无声息。

声音来自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三十左右。其中的男子必然是萧崇河,而另外一个女人却十分陌生。

“......调查得怎么样了?”女人的声音有些特别,既轻且慢,尾音不自觉地上挑。

“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萧崇河的声音要沉静许多,“只知道他可能和‘酒徒’有关。”

“酒徒?”两个字曼声吐出,“那个这几年出现的杀手?”

“没错。”

指尖轻点桌面,两三下后停止。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么说,和乌衣卫无关?”

“这一点还不能断定。”

“呵。”女人轻笑,“不管有关无关,留着总是个祸害。”

“我废了他的右手。”

“但是他人还没死。莫非——”女人语带笑意,“你很欣赏他?”

“我不会故意放他走。”萧崇河的语气始终平稳。

“那最好不过。”轻微摩擦声响,女人站起身来,“不过下一次,还是不要让这些宵小逃了才好。”

脚步声起,似乎是女人想要离去,然而声音却在逐渐远离门户,更像是向室内走去。

少艾的眉头微微收紧。

脚步声停下!

一种浓重的压抑的气息涌了上来,少艾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强烈的预感令她察觉事情有些不妙。

“崇河。”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要放水哦。”

脚步声再度响起。然而少艾已经不再在意。

因为在那女人声音落地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杀气锁定了自己,这杀气,来自萧崇河。

来不及细想,常年锻炼出的敏锐直觉就已经牵引着她瞬间翻出几丈之外。

“敢跑到我的房间外听墙角,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萧崇河缓步走了出来。

少艾没有说话,手在腰间抹过,刷!

剑自腰间出鞘。

几乎同时,不,比她更快的,萧崇河手中也多出了一把剑,乌沉沉没有一丝光泽的剑。

双剑相交。

“铿!”

软剑脱手。

乌沉沉的剑落在她的颈项上,彻骨的寒气激起一片汗毛。

少艾看着萧崇河,萧崇河也看着她。

“我不认识你。”萧崇河道。

“我认识你。”

萧崇河笑,“但是我看得出你不是死士。”

少艾沉默片刻,“的确不是。”

“很好。”萧崇河满意点头,剑锋却始终不动,“谁派你来的?”

少艾忽然抬眼,淡淡笑了,“说了就不会死吗?”

萧崇河微愣,“或许可以让你死个痛快。”

少艾抿唇,“那就不需要了。痛快地死和痛苦地死都不过是死。”

萧崇河似乎有些诧异,旋即大笑起来,“你说的没错!”

“但是我不想死。”少艾眸色认真,“你有办法吗?”

萧崇河打量着她,半晌摇头,“我答应她,你必须死。”

少艾表情不动,只点了点头,“死之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萧崇河直接道:“我不会说她是谁。”

少艾摇头,“我想问,你发现我了吗?”

萧崇河笑了,爽快道:“发现你的不是我。”

少艾点头。

“现在你可以死了。”

“现在......”少艾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我不想死!”

萧崇河看到她的眼神就知不好,双腿一曲,立刻矮下三寸!

红线在他脸上划过一道长痕。

☆、你在躲着我

剑是君子之器,出鞘必带寒光,不宜用来暗杀。

少艾拔剑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她不能用剑来杀这个人,同样,匕首也不够隐秘,唯有红线不会激起一丝反光,不会在空气中剧烈激荡。

她抛弃手中的剑,不过是为了找到这样一个瞬间,然而红线也仅仅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少艾无暇惋惜。在萧崇河面前,一击不中,就只有一个字,跑!

他们之间距离实在太近,近得萧崇河无法完全躲开她的突然一击,同样,也近得她无法躲开萧崇河的瞬间还手。

萧崇河横剑而来。

“刺啦。”

衣服划裂,肩头拉开一道伤,喷出的血染红她半面黑衣。

萧崇河身上同样多出了一道伤,几乎撕裂虎口,鲜血慢慢染上剑柄剑锋。

少艾缓缓收回红线,将它们一圈一圈缠绕指间。

“线上有毒。”她说。

萧崇河不需要这句话,因为他能够感受到,无论是脸上还是手上都瞬间麻痹发痒。

他皱起眉头,将剑入鞘,抬眼,“那就不用剑。”

少艾弯起嘴角,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只有鲜血忠实地流下,一刻不停。

“我也是。”

话音刚落,萧崇河身形消失。

一次错身。

他的左手在少艾的胸前险险擦过,掌风凌厉,鼓荡得她一头长发向后绷紧如同弓弦。身上的血流得更快了,顺着她的右臂滑落,尽头不是她的右手,而是她右手中的那件东西。

匕首。

萧崇河有些讽刺道:“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不用剑。”

少艾浅笑,“我不说谎。”

萧崇河轻哼一声,“还有什么武器直接用出来吧。”

“用出来就没有惊喜了。”少艾的语气丝毫不像开玩笑。

萧崇河却绷紧了身体。他的右手已经失去知觉,不能继续拖延时间。

又一次擦身而过,除了风声,还有刀剑入肉的细微声响。

匕首划破萧崇河麻痹的右臂,少艾胸前正中一掌,连退数步,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受伤不轻,萧崇河很清楚,但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看着几步之外的她缓缓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抹掉下巴上的血......

她却在抬头之前冲了上来!

萧崇河双掌齐出!

少艾被拍飞出去,却在空中优雅地稳住身形,脚尖接连点过树梢,就此远去。

她根本没有打算和他硬抗.

萧崇河想也不想凌空追上。

少艾却失去了踪影。

萧崇河想到此前刺杀过自己的那个少年,同样在获得机会之后便立刻消失不见。只是这两个人的武功路数不同,似乎并非出自一门。

他停下了追踪的脚步,看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右臂,皱紧了眉头。

又一次失手。他紧紧抿起嘴唇。

少艾却依旧在逃,脚下不停,在树木房屋之间飞快穿越,带起的风吹动树叶。

她身形一滞。

“是我。”

杀气收敛,少艾的动作并没有慢。

论功力,她更高,所以伤势不重,但论轻功,花酌酒更好,所以能够在废掉右手后成功脱逃。

现在,花酌酒就在她身边。

身后并没有人追上来,两个人在林中停下,花酌酒的目光落到她的肩膀上,一触即分。

“你在躲着我。”他盯着少艾慢慢地说。

少艾坐到树下,撕开衣服。混合着血迹已经完全粘在伤口旁边的衣服撕扯开,稍稍止住的血立刻又流了下来。

花酌酒蹲在她身旁,接过她的动作,从怀中取出伤药,熟练地包扎伤口。

药物洒落时,少艾的身体因为疼痛紧绷着。花酌酒瞄瞥过她咬紧的下唇,撕下一根布条动作麻利地开始缠绕。

少艾垂眸看着地面。

“你在躲着我。”花酌酒又说。他将布条缠上最后一圈,打结,右手忽然一颤,布条松开。

花酌酒眉毛一紧。

少艾拨开他的右手,换上自己的左手,两只左手配合默契,很快打好结。

花酌酒就着她身旁坐下,偏头看她,“你的内伤?”

少艾摇头,“不碍事。”顿了顿,“我没有躲着你。”

花酌酒轻笑了下,似乎语带嘲讽,“如果不是你躲着我,我不可能一直找不到你。”

他出发虽晚,但却不差多久,知道她的目的是萧崇河,自然可以确定她的位置。然而他却没有找到她,在萧崇河府上游荡也没能碰见。

原因无非两个。

第一,他吃过萧崇河的亏,没办法距离太近。

第二,少艾有意避开他。

“你嫌我没用?”花酌酒忽然道。

“没有。”

“怕我帮不了忙还拖后腿?”花酌酒又道。

“不是。”

“那就是,”花酌酒扯了下嘴角,“怕我再输给萧崇河?”

少艾没有回答,“他要你来的?”

“是我自己要来。”花酌酒声音微沉,“如果我不想,谁要我来都没用。”

少艾却忽然笑了,月光被树叶切割得破碎,落入她眼中时,在花酌酒看来却依旧十分明亮。

他皱眉,“你笑什么?”

少艾眼中笑意淡淡,“这么说你们见过。”

“没错。”花酌酒忽然有些不自在,“还打了一架。”

“你肯定打不过他。”

花酌酒瞥了她一眼,低头看地,半晌才哼了一声,“是没打过。”

“我也打不过他。”少艾像是在安慰。

“他的冰心诀到第几重?”花酌酒忽然问。

“第七重。”

“还是第七重?”花酌酒有些难以置信。

少艾声音微淡,“嗯。”

“为什么?”花酌酒的双手不自觉地蜷起,语焉不详,“你们......不是可以增长功力吗?”

“我的功力的确增长了,但是他没有。”少艾伸手摸向了腰间,却摸了个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花酌酒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小动作,只问:“原因呢?”

少艾沉吟片刻,“因为他不能继续修炼。”

花酌酒立刻道:“那你呢?”

“我没事。”少艾摇头,“冰心诀性寒,对我反而有益。”

花酌酒很快明白过来,“对他有害?”

“我身中热度,修炼冰心诀反而能够压制些许。但是他中的是寒毒,冰心诀会加重他体内毒性的发作,所以他每次毒发要比我痛苦数倍。”少艾微微垂眸,“他的功力达到第七重后迟迟没有提升,或许是因为刚好达到冰心诀与寒毒的微妙平衡,一旦功力提升,恐怕就再也无法压制寒毒。”

“这么说,冰心诀能够缓解你毒发时的疼痛?”花酌酒忍不住道:“那你的功力如果继续提升,能否彻底化解体内毒素?”

少艾笑了笑,“冰心诀只是内功,不是解药。只能缓解,不能解毒。”

许久,花酌酒叹息一声。

少艾没问他为什么没有走,也没问他为什么会来,花酌酒也没有解释,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天上渐渐飘来许多云,慢慢遮住月亮,夺走林子里最后一点光。

黑暗中,少艾听到花酌酒的声音:“你让我杀萧崇河,姬白练让你去杀萧崇河——为什么?”

“因为他需要死。”

“姬白练需要还是你需要?”

“都需要。”

“你和他有仇?”

“没有。”

花酌酒沉默了,“那就是他挡了你的路?”

月亮破出云层,林中终于明亮了些,少艾便没有说话,扯过他的右手,看看手腕上那道刀疤,上面结的痂还没有完全脱落,可以想见当时惊险。

少艾忽然道:“你用左手剑吧。”

花酌酒看着完好的左手——并不完好,经脉贯通全身,即便只是右手经脉被毁,影响也不只一只右手。

是彻底放弃练剑,还是重新开始,他竟然对这个问题沉默了。

他想到姬白练说:“她把你培养成了一把好剑,只可惜断了。”

“我知道有人练习左手剑,”少艾语气坚定得不容反驳,“他有剑谱。”

花酌酒目光沉沉,“你很想让我练剑?”

“是。”少艾目光微动:“你有练剑的天赋。”

“好。”花酌酒笑了,握紧拳头,“我练。”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真不好意思,内个...本人去毕业旅行了嘿嘿

不过现在恢复更新

☆、你该洗澡了

少艾睡了。

花酌酒借着晨光看她,并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正睡着了。她似乎只是闭上眼睛,全身不动,连睫毛都是静止的,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有些凌乱的发丝会丝丝缕缕地被拂起。

他伸出手去,在风中捞回那一缕黑发,动作却滞在半空,迟迟没有归拢到她耳后。

他们相识太多年,早已熟悉得如同亲人,自然不会顾忌这一点点碰触。但他还是没有动,若有所思地碾了碾指间头发,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探向她耳后。

少艾已然睁开眼睛,目光警醒。

花酌酒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若无其事地笑,“你头发乱了。”

少艾松手,“抱歉。”

花酌酒耸肩,“警惕些是好事。”

即便是对他。

少艾转移话题:“你没睡?”

花酌酒抹了把脸,眼中泛着淡淡血丝,“睡不着。”

“那就走吧。”少艾道:“我回去取东西,然后离开这里。”

花酌酒忽然开口:“取什么?”

他其实知道取什么。他们轻装简从,什么东西都无关紧要,但对少艾来说,有件东西却一定要带在身上。

“海螺。”果然,少艾回答。

花酌酒起身,随手扯了一把树叶跟在少艾身后,大步刚一迈开,少艾转身:“你留下。”

花酌酒瞅她。

少艾有些无奈,却没有多说,很快来到客栈。

花酌酒抱着肩倚在旁边看她收拾包袱,神情闲散,“你还要继续?”

“嗯。”少艾道:“萧崇河还没死。”

“你杀不了他。”

少艾笑了下,“但是他必须死。”

花酌酒沉吟片刻,缓慢开口,“萧崇河很有可能被推举为下一任盟主。”

“我知道。”

“你也想当。”花酌酒语气肯定。

“没错。”

所以她要杀了他。

花酌酒扭头问:“为什么想当。”

少艾前进的脚步忽然停下,回头挑了下眉毛,眼中有淡淡笑意,“你猜。”

“为了更好地杀人?”花酌酒扯了下嘴角,半是嘲讽道:“我知道你喜欢杀人。”

“那是他们该死。”少艾面无表情,转身前进。

花酌酒黑衣落拓地跟在她身后,因为太过习惯看着她的背影,有时候看到她的眼睛反而看不清。

他们其实不同,却偏偏在一起,不是她屈服,就是他迁就。现在,他就像姬白练所说,被她培养成一把最锋利的剑,用来杀人。

“这些年你杀了太多人。”花酌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发沉,“还不够?”

少艾停下脚步,皱起眉头,“花酌酒。”

花酌酒知道她不高兴了。她不高兴或者郑重其事的时候会叫他的全名,高兴的时候会叫他师兄,而更多时候,他们之间并不需要称呼。

天刚蒙蒙亮,路上的人不多,也安静的很。如果身后有人追踪,他们必然能够发现。

所以花酌酒没有刻意谨慎,他停下脚步,摇了摇头。

“少艾,我们原本是医者。”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沉叹。

从悬壶济世的医者,到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从十年前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少艾并没有花酌酒话中的深沉感慨,声音毫无波澜近乎冷冽:“身为医者却被人杀死。与其做被杀死的医者,我更想做杀死医者的人。”

花酌酒觉得可笑,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无从反驳,于是就笑得越发厉害了。

笑过,叹息着不是是悲是喜,“我总说不过你。”

“那就别说。”少艾语气微变,气息一紧,她一把扯住花酌酒的胳膊向后猛退!

花酌酒反应极快,已经和少艾退进了小巷,这才注意到视线之中的那家店铺。

已经有极少数店铺陆续开放,眼前这家便是其中之一,甚至是彻夜开放。

花酌酒看到高高的门匾上三个字:阳春楼。

他皱起眉头,眯起的眼睛终于看清门前出现的几个人,其中之一赫然是昨日受伤的萧崇河!

花酌酒看向少艾。

小巷之中,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其中一个声音微快,是少艾。

能够令少艾心中一悸的角色绝对不是萧崇河,况且如果是萧崇河,他们两人未必没有胜算。

然而少艾却面色微变,拉着花酌酒快速后退,很快便消失在了周围。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花酌酒的目光瞥过那个离开的方向。

少艾沉吟片刻,问他:“你上次杀他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花酌酒了悟,“这一次不是?”

人已经死了,自然就没必要细究死因,所以他们都不喜欢寻根究底。少艾从来不问他杀人的过程,花酌酒也不会好奇,以至于两个人竟然到现在才提起这个问题——这一次该死的人并没有死,他们两个都铩羽而归。

“他身边多出了一个人。”少艾依旧在快速远离。

“哦?”花酌酒燃起了兴趣。

“女人,听声音三十岁左右,”顿了顿,“很强。”

花酌酒轻嗤一声,“你只用这个词形容过那个姓姬的。”

少艾对他语气中处处流露的对姬白练的敌意不以为意,继续道:“是她发现了我。”

她停下脚步,两个人已经出城,少艾肩膀上的伤口崩裂,仔细看能够看出她一身黑衣被浸得颜色又深了几分。

少艾表情不变,花酌酒却盯着拧起了眉头,又移开视线,“我就说萧崇河也没这个本事。”

“但是我们的资料里并没有这个人。”少艾想起他们当时说话的口吻,以萧崇河的傲气,能够接受女人言语轻佻,两个人应该交情匪浅。

尤其是......

她想到萧崇河的那句话:“我答应她,你必须死。”

笃定的语气就像曾经有人答应她:“你不会死。”

“刚才你看到了那个女人?”

“没有。”

“你怀疑那个女人在阳春楼。”花酌酒笃定。

“是。”本来不确定,但在这里看到萧崇河,她想不到其他可能。

“既然如此,我们没有胜算。”

“至少我要弄清楚一些事情。”少艾忽然解开了腰带。

花酌酒目光掠过她的腰间,又慢悠悠看向前方,双手交叉在胸前倚住城墙,“什么事情?”

少艾麻利脱下黑色夜行衣,露出里面扎束紧致的中衣,再从包裹中取出一件青色衣裙,说道:“你听说过乌衣卫吗?”

花酌酒这一次彻底转过视线来,声音沉着,“乌衣卫?”

“他们也在对付萧崇河。”少艾已经穿好青衣,将裙带在腰间束紧,随后将白螺一如既往垂在了腰间。

花酌酒皱了下眉头,“听说这是一支朝廷的暗卫,以黑衣为记。”说到这儿,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衣,玩笑道:“他们总不会以为我就是乌衣卫吧!”

少艾瞥了他一眼。

花酌酒立刻察觉,“你冲我翻白眼?”

“你总是一身黑,怨不得别人。”

花酌酒嘁了一声,“黑色耐脏。”

少艾默然片刻,转身留下几个字:“你该洗澡了。”

“等下。”花酌酒一把抓住她手腕。

少艾回头,刚好遇到他抬起的右手,划过她脸畔。

原本迟钝的右手这时候居然也滞了滞,但还是伸到了她的耳后。

少艾没反对,花酌酒便从她耳后轻轻揭起一层薄膜,露出因为不见阳光而有些苍白的脸。

薄膜彻底脱落,掉进他的掌心。一揉搓,就皱巴成了一团。

花酌酒打量少艾几眼,满意道:“这么看就顺眼多了啊。”

一身黑衣戴上面具,她是见不得光的杀手,穿上青衣摘下面具,她便又是木兰山庄的少艾姑娘。

“那我先走了。”少艾一向行动利落。

花酌酒没有跟着,只在身后悠悠问了句:“什么时候见?”

“五天之后。”

☆、我只想复仇

少艾骗了花酌酒。

她并没有调查乌衣卫,也没有调查那个神秘女人。

她只是走了一条偏僻的路,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在和花酌酒分手两天之后。

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经常分手,花酌酒从来不会干涉她的行动,遑论查探她的行踪,这一次同样。少艾来到荒野之中时已经能够确定,只有自己,别无他人。

此时的少艾一身青色布衣,肩膀上一个包袱,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停下脚步时向前看了一眼,就看到前方远远坐落着一个不小的庄园,大门在树木掩映中露出黑色的牌匾:凌云山庄。

她走到门前,脸上的表情已经软化出几分柔和,“穆老前辈在吗?”

奇怪的是,门口并没有人,自然也没有回应。

少艾又唤一声:“有人吗?”

门内脚步声响起,极轻,落地极稳,不徐不缓,却在呼吸间来到近前。

很快响起沉重的开门声。

少艾看到是一个老人,深深地驼着背,一把半黑半白的稀疏胡子垂在胸前,就连眉毛都长长地垂下来,几乎遮住眉眼。

老人吃力地抬头看她一眼,掩在皱纹与眉毛间的两只眼终于露出来,看着她的脸,“姑娘,你找哪位?”

少艾微微笑着,这和煦的笑容若是被花酌酒见到恐怕会睁圆了眼睛,更别说声音中都带着温柔,“我来找穆成林穆老前辈。”

“谁?”

“穆成林穆老前辈。”

“哦。”老人应了一声,半晌才问:“那你是哪位?”

“我叫少艾。”少艾道:“来给穆老前辈看病。”

老人浑浊的双眼又打量了她几眼,“看病?”

“听说穆老前辈生病了,广下帖子寻求医者。”少艾道:“所以我就来了。”

老人缓缓地点了下头,“那你进来吧。”

少艾迈进了大门。

放眼望去,偌大的山庄看不到几个人影,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建筑矗立在树木掩映之中。

和木兰山庄一样。

姬白练喜静,平日起居不需要人照顾,也不喜欢太多人来往打扰,所以木兰山庄同样常年安静,甚至有些寂寥。

“你先等着,我去通报一声。”老人将少艾请进一个厅堂,接着离开。

少艾坐在一旁,垂眸看着地面,一动不动,不知道想些什么。

武者的警觉却令她时时刻刻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当院中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时,一丝笑容在她的嘴角绽放。她抬头看去,刚好看到几个人向这里赶来,为首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步伐虽快但不凌乱,堪称健步如飞,脸上泛着红光,竟看不出是个病人。显然,他就是山庄的主人,穆成林。

她霍然起身。

“少艾?”穆成林刚走到堂上便停下脚步。

两人之间还有五步之遥。

少艾微微蹙眉,张了张嘴,“穆......”

“少艾!”穆成林大步上前,握住少艾肩膀,“真的是你!”

“穆爷爷!”少艾目光一亮,“穆爷爷......”

“好姑娘!”穆成林将她揽入怀中,“好丫头,十年不见!”

少艾不经意瞥向另外几人一眼,“是,十年不见。”

“你如今过得怎么样?”穆成林很快松手与她一同入座。

“我被木兰山庄的庄主所救,现在生活很好。”少艾低头。

“木兰山庄的庄主......姬白练?”见少艾低头,穆成林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复杂神色,“这我倒是听说了,你现在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人称素问女侠的少艾姑娘,是吧?”

“嗯。”少艾抬眼,又很快垂眸。

穆成林表情有些复杂,“为何不补全姓名?”

人皆知她名为少艾,却很少有人知晓她的姓氏。

少艾摇了摇头。

穆成林似有所感,长叹一声:“哎,你爹的事情......”

少艾猛然抬头,“我爹他——”

“你爹......”

“他是怎么死的?”少艾盯紧了穆成林。

穆成林张了张口,闭上,又张开,“你爹他......”话在舌尖滚了几圈,没吐出来。

“您是我父亲的师叔。”

穆成林盯着少艾,半晌,咬牙别过头去,“你爹他死有余辜。”

少艾没说出话来。

穆成林语气缓了缓,“但是你和你爹不一样。你做的很好。”

少艾沉默良久,扯着嘴角笑笑,“我来为您诊脉吧。”

素问女侠,何为素问?医书。

穆成林没有反对,伸出左臂来,又一声叹息,“当初你爹虽有一身医术,却......如今你承袭他的医术,却用来治病救人,也算是用到了正途。”

“嗯。”少艾低低应了一声。

少艾看病的神态认真无比,感受着手下腕脉的勃勃跳动,许久,换另一只手,忽然道:“我听说您的右手之前受过伤。”

“嗯。”穆成林倒不以为意,洒脱道:“经脉断了,不过不要紧,还有左手。”

“左手能比右手灵活?”少艾问。

穆成林道:“只要功夫到,左手反而更好。”

“为何?”

“左手剑与右手剑相遇,同样水平,右手剑必然吃亏,因为应对不便。”穆成林捋着胡子,有些得意。

“那众人岂不都练左手剑?”

“难。”

“需要几年?”

穆成林挑眉,“你很关心左手剑?”

少艾微微一笑,“我的朋友右手不能用剑。”

“男人?”

“是。”

穆成林忽然笑起来,“天赋如何?”

“与我相近。”

穆成林连连点头,忽然一顿,恍然道:“可是姓花那小子?”

少艾微诧,继而点头,“没错。”

“果然。”穆成林笑得更欢快,“如果是他,倒不妨练练我的剑法。”

“您的剑法?”

“不碍事,如果他需要,尽管拿去练。”穆成林玩笑道:“我也不需要他改换门庭拜我为师。”

少艾诊脉完毕,穆成林收手,“可要多住几日?”

少艾沉吟不语。

穆成林会意,“没关系,下次再来也不迟。”接着道:“我的病情如何?”

因为人逢喜事,穆成林精神饱满,又因为功力充沛,轻易看不出身体状况,倘若有心糊弄,外人更别想察觉。

然而少艾已经诊过脉象,十分确定,穆成林已经老了。

“您是常年积郁于心,加上各种暗伤常年不愈,共同作用后表现出......”

“油尽灯枯?”穆成林替她说完。

少艾缓慢点头。

穆成林大笑:“其他大夫也都是同样的说辞,看来是没错了。”

很快笑意收敛,“还有几年?”

少艾不语。

穆成林也不再追问。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吧。”穆成林招呼一同来到堂上的几人,“马上摆饭。”

只留下一人,其他全部离开。少艾这才忽然提起:“积郁于心,是因为我父亲吗?”

穆成林动作一顿。

“我父亲究竟犯了什么错?”

穆成林面露痛苦。

“请您告诉我。”少艾一句比一句坚定。

逼迫得穆成林缓缓闭眼,又缓缓吐气,“你爹是乌衣卫。”

又是乌衣卫。

少艾眸光一动,“乌衣卫?”

“不错。”穆成林道:“乌衣卫是朝廷组织起来的暗卫组织,首领称为乌衣卫,其余暗卫称为乌衣,以黑衣为标记。”

“他们做什么?”

“监视武林。”穆成林道:“残害英豪。”

少艾皱眉,“朝廷的意思?”

“他们试图用乌衣卫控制武林。”

“所以我爹该死?”

穆成林说不出话。许久才道:“他杀死太多人。”

“我明白,”少艾语气有些低,“他不是好人。”

穆成林觉得有些残忍,“但是你同他不一样......”

少艾忽然抬头,“我也不是好人。”

穆成林看清了她的眼神,清醒,冷冽。

他活了七十多年,在太多人眼中见到这样的眼神,而那些人都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如今,这眼神出现在少艾的眼中。

杀气!

穆成林完全来不及防范!

“铿!”

千钧一发之刻,他左手拔剑,将将架住少艾的匕首。

少艾面色不变,紧接着,又来一次。

穆成林的脸色快速灰败下去,握剑的左手在颤,宝剑险些脱手,但到底握住。

少艾退出几步看着他。

“你问我姓什么。”她说:“我姓嬴。”

“所以你还是要走你爹的老路?”穆成林像是一棵老去的树,迅速枯萎。

“不。”少艾笑,“我只想复仇。”

穆成林忽然明白什么,“他们都是你杀的?”

少艾仍然浅笑,“是我们。”

“你们——”穆成林努力抬手挥剑,却未能成功。

“很难吧。”少艾眸色淡淡,“中毒的滋味不好受吧。”

穆成林眯起眼睛,目光冷厉如箭,“是你?”

“是我。”少艾反手将匕首插入靴中,“下的毒。”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结尾加了一点儿

☆、你让人心疼

穆成林看到少艾收起武器,讽刺地笑,“怎么不干脆毒死我?”

“太干脆。”少艾扣上腰带,一把软剑出现在手中。

“和我比剑?”穆成林又笑。

少艾摆出起手式,“我知道你还有力气,”顿了顿,“给你一种有尊严的死法。”

穆成林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出一阵咳嗽,“有尊严的死法?被自己的徒孙下毒,能算什么有尊严的死法!”

话虽如此,他却抬手抹掉嘴角的血,铮然一声,抬起手中的剑。

少艾眯了眯眼睛。

她的剑术不过二三流水准,相较于已臻化境的穆成林自然没有胜算,但穆成林已经中毒,体力大量消耗,早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说是有尊严的死法,归根结底,一个死字而已,区别不过是早死晚死。

距离毒发,一刻钟。

两个人早已冲出厅堂,两把剑在空中相交无数次,当啷的声音充斥整个庭院,没有一个人前来。

二人分开。

少艾缓缓活动着右侧肩膀,右臂在微微发抖,又强行压抑。

穆成林呼呼直喘,满头是汗,脸上却带着笑意,“哈,你身上有伤。”

“不碍事。”

“我今天就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距离毒发,半刻钟。

少艾被猛然弹出,身体在高空中划出一道弧,将将落地,便一连退出三步。

右肩上有血。

对面,穆成林的衣袖被斩断了半幅,左臂上一到长痕出自少艾剑下,飞溅的血滴落在少艾的脸上,微白的肤色,鲜红的血,淡粉的唇被她轻轻咬住,连带着一丝不知何时散乱的黑发。

看似势均力敌,但少艾很清楚,在最终毒发之前,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为不利。

她的根底没有穆成林深厚。

“你的天分很好,可惜没用在正道上。”穆成林眼睛黯了黯,露出几分惋惜。

一个好苗子不易得,何况少艾还是他的徒孙,原本可以全天伦之乐,却没想到转眼就变,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却堕入歧途,对他拔剑相向。

终于一声长叹,“你如果能够放下屠刀,完全可以成为一代女侠,但是既然你选择在这条歪路继续走下去,我就不能再让你任性了。”

少艾全然没有他这番感慨,回应也只有几个字:“你应该少说话。”

这是何等的蔑视!

穆成林再不顾及师门情谊,剑光缭乱,晃得人眼花,包括少艾。

他终于使出了全部力量,是回光返照是酝酿出的彻底爆发。

少艾节节败退。

距离毒发,三次呼吸。

“叮”的一声,软剑飞出。

上一次脱手的时候,实在萧崇河手中,她故意为之,只为了转移萧崇河的注意。

但是这一次不同。

她败给了穆成林。

右臂痉挛不止,从肩膀流出的血然后了整幅衣袖。穆成林的全部攻击都冲着她受伤的右臂而来,软剑最终脱手也在意料之中。

一次呼吸。

下颌半寸之下,一把剑抵住她的咽喉。

两次呼吸。

长剑微微一顿,穆成林手中轻颤,却依旧向前。剑锋划过她的颈项,就要破开她的咽喉!

少艾一侧身,握住了穆成林的手。

没有人能够从剑客手中夺走他的剑,穆成林的剑依旧稳稳地留在手中。

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力量向他的手腕袭来。穆成林微微错愕。

然而少艾的手依旧停在他的手腕之上,微凉,纤细的手指延伸出柔和的骨节,娇花弱柳般和煦柔软。

三次呼吸。

“当啷。”

穆成林手中的剑沉重地砸落地面。他全身佝偻,剧烈的痛楚席卷每一个角落,掏空了所有力量。

“你!”

“你的左手剑名不虚传。”少艾退后一步,看着已经蜷缩起来捂住胸口的穆成林。

穆成林蓦然抬头:“你——你是要学我的左手剑?!”

少艾歪着头,“不然你以为?”

他以为?

他以为......穆成林苦笑,他以为少艾终究是惦念着那点同门情谊,也记得幼年时他曾经抱过她的场景,所以有心让他死得有尊严。

但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最终说出的只是:“毒是剧毒。”

“不错。”

要杀人,既然可以用毒,又何必靠剑。剑从来不是她的强项。

“哈哈哈哈,”穆成林忽然仰天大笑,“不愧是嬴清言的女儿,你的阴狠可真是像极了你爹!”

少艾捡起掉落一旁的软剑,“你伙同别人杀死他的时候,一定自诩为正人君子吧。”

“你爹杀死多少侠人义士,死有余辜!”穆成林瞪着眼睛。

“乌衣卫是为朝廷做事,我爹杀死的人,自然都是该死的人,而你杀死我爹......”她提着剑走近,“也该死。”

穆成林眯起眼睛,“看来你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杀死了你爹吧。”

“知道有你们帮忙就够了。况且,”少艾忽然笑了,笑容柔暖,“你其实也不知道吧。”

穆成林面色一变。

“想拖延时间?”少艾的剑架上他的肩,“不会有人来了。”

穆成林已经面如白纸,只有下巴被染得鲜红,只要一开口,便有更多鲜血溢出来,令他许久说不出话。

“你......”穆成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另一只手就已经抓起了先前脱手的剑。

少艾没有动。

那把剑最后抹上了穆成林自己的颈项。

鲜血迸出很多,很远,少艾早已躲开,再没有溅上一点。

处于半隐退状态的穆成林,凌云山庄庄主就这样死了,死在毒下,死于自杀。

少艾从他身上撕下半块布条一下一下擦着软剑,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

山庄上下都太过安静,好像庄主的死并没有引起任何动乱,连下人们都不曾过来多看一眼。

“你这里倒是很清闲啊。”声音飘摇不知来处,少艾却立刻锁定了声源。

一个灰色身影自空中飞跃而来,在她面前几步远处,背对着她,膝跪落地。

“说过不要背对着我。”少艾慢条斯理地将剑围回腰间。

灰衣人站起,转过身来,抽出口中叼着的匕首,在空中抛了几下,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我也说过,不要让我看到你虚弱的模样。”

少艾嘴角略弯,“我很虚弱?”

“当然。”灰衣人一个闪身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匕首已插回腰间,同时速度极快地,眨眼便揽住她的腰身,向自己拉近,“你虚弱得令我忍不住想要......”

“想要怎样?”少艾浅笑。

灰衣人试图将他拉近的举动滞在了中途,彼此胸口堪堪相距一个拳头,呼吸相闻,却再不能更进一步。

灰衣人目光不用下瞥,就能感觉到少艾的膝盖顶在微妙处,令他再不能靠近半分。

他摸摸鼻子,笑了,扣住她后腰的手指微微用力,“这儿可是命门,能要命的。”

少艾的膝盖也向上蹭了蹭,“这儿倒不会要命,顶多断子绝孙。”

两人目光交织,看似缠绵,实则充满你进我退的碰撞冲击。

半晌,灰衣人有些无辜地摇头,“哎,其实这只是个误会,我只是想说,你真是虚弱得令我心疼。”

几乎同时,他撤回禁锢她腰身的手臂,少艾放下威胁他的腿。

灰衣人却突然拔出腰间匕首向少艾身上一划。

“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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