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源源 > 历史军事 > 四方劫 > 第三十五章 内应

第三十五章 内应(1 / 1)

此时日已西沉,夜色昏暗,高崇文下令军士举火,一时间火把星星点点,与四周的暗夜截然两色,更衬得气氛凝重。

俱文珍尖锐的声音响起:“高将军,恭喜你诛杀贼首,再立大功,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高崇文慢悠悠地拨转马头,不咸不淡地答道:“多谢俱知事美言了。”

俱文珍道:“高将军客气了,你我同朝为臣,自当互相扶助。叛乱既定,还请高将军整兵回城,我等各书捷报,好让陛下与摄政皇太子安心。”

高崇文哼了一声:“且慢。”

俱文珍眼波一闪,问道:“怎么,高将军有何训示?咱家洗耳恭听。”

高崇文策马上前,眼光逼视俱文珍,朗声道:“高某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俱知事。”

俱文珍嘿然道:“请说。”

高崇文道:“天兵东进之时,俱知事百般劝诫在下,要在下小心谨慎,不可冒进云云,倒仿佛害怕在下与贼酋会面一般。”

“如今我军大胜,眼看便要生擒杨贼,俱知事又令部属将之处决。”

“不知俱知事究竟是何用意?难道是怕这杨惠琳说出什么来?”

高崇文句句诘问都极为厉害,俱文珍脸色剧变,沉默移时,怒极反笑道:“哈哈,哈哈!高将军,俱某一心为高将军考虑,高将军竟然还要怀疑咱家,实在是令人心寒哪!”

“想这杨贼,原是高将军麾下骁将,如今胆敢起兵造反,焉知不是与高将军有些私下的勾通?”

“陛下命我监军,原是不放心高将军行止,咱家为免高将军受人猜忌,将之就地处决,免得流言蜚语,众口铄金。”

“高将军,难道俱某帮你,也是帮错了么?”

高崇文冷冷一笑,将原本取在手中的黄绢一展,大声念道:“摄政皇太子谕:贼首杨惠琳,昔为朔方都尉,向尊王室,言行恭谨。今凶顽狂悖,犯上作乱,其罪堪诛,其心当问。”

“着讨逆军行营节度使高崇文率兵平叛,劝谕为上,诛杀为下。彼若束手归降,可不问谋逆之罪,仅以纵兵作乱论处。”

“若生擒杨贼,当小心看护,务使全身归京,倘有暗中加害者,以通逆罪名论处。”

念罢,高崇文将黄绢卷起,重重呼出一口气:“俱知事,这可要委屈你了。”

俱文珍大怒,咬牙道:“高崇文,你想拿我?你事先未曾宣读令谕,此时却借此为名,分明是对我俱文珍心怀不满,蓄意陷害!”

高崇文皱眉道:“皇太子令谕在此,崇文不敢徇私。”

忽厉声喝道:“虎贲军听令!”

中军千余甲士都属右神策军虎贲军,闻听行营节度使下令,均大吼道:“是!!”

“给我拿下通逆罪臣、观军容使俱文珍!”

“谁敢?!”俱文珍狰狞大吼,“高崇文,我是代天镇军的观军容使,没有圣上亲旨,你敢拿我?”

伴随着他的咆哮,身后八名骑士蜂拥而上,将俱文珍围在中间,每一人都长刀出鞘,指向四面八方。

这八人乃是“九雕八鹞”中的九雕,九雕之一李忠言在扬州“失踪”之后,其余八人仍然承担着保护俱文珍的职责。

虎贲军面面相觑,没有谁真敢上来动手。

虽然他们此时受行营节度使的辖制,但正如俱文珍所说,观军容使乃是天子耳目,今日倘若听高崇文的指挥,将俱文珍抓起来,明日天子圣旨一到,俱文珍若是获释,所有听高崇文命令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俱文珍见虎贲军并不听从高崇文的命令,不禁仰天大笑:“高崇文,你昏了头了,你以为做个行营节度使,虎贲军就听你的?”

他说到此处,忽然敛容大喝:“梁中尉,给他念念圣旨!”

高崇文白眉一挑:“梁中尉,哪个梁中尉?”

一名被甲骑士从俱文珍那一边施施然纵马而出,取下头盔面罩,和气地一笑:“是我。”

高崇文借着火光,见来人面白无须,神情淡然,不由心头大震,脱口而出:“梁守谦?”

来人正是取第五守亮而代之的新晋右神策军护军中尉,梁守谦。

此人官场新贵,权势方起,并未名列出征队伍之中,缘何会突然出现?

高崇文心下紧张思索,一时摸不透他的来意。

梁守谦款款一笑,冲高崇文点头致意道:“高将军,咱家来得冒昧,惊了高将军的驾,实是对不起得很。不过咱家有皇上密旨,不得不谨慎从事,还望高将军体谅。”

高崇文眉头紧皱:“圣旨何在?”

梁守谦从怀中取出明黄绢帛,平举手中,高声道:“众人听旨。”

只听“哗哗”一片响,骑手下马,步卒跪地。

梁守谦念道:“兵者,国之大事,贵上下一心,令行禁止。”

“朕素知讨逆军行营节度使高崇文与观军容使俱文珍有隙,惟望其重国事而摒私怨。”

“然军在外,朕不能及,乃授内府局令、右神策军护军中尉梁守谦特权,准其便宜行事,于必要时接管兵权。”

“闻此诏而不从者,立斩无赦!”

高崇文只觉通体寒冷,一时忘言。

俱文珍喜形于色,高声道:“老奴谨遵圣上旨意!”

梁守谦眼中精光一闪,笑道:“高将军,你不接旨么?”

高崇文百感交集,只觉嘴中一片苦涩,只能低声道:“臣,遵旨。”

梁守谦微微一笑:“很好。”高举圣旨,骑马在场中绕了一周,大声道:“诸兵将闻旨,皆从我命!”

众兵将拜伏在地,齐声道:“遵命!”声震四野,远远地传了开去。

俱文珍轻松地从地上站起,忽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在暗夜中久久回荡,说不出的阴森恐怖:“高将军,有一件事,不知摄政皇太子和你说了没有?”

高崇文伏在地上,半晌才艰难地问道:“什么事?”

俱文珍洋洋得意地掸着身上的尘土,慢条斯理地道:“杨惠琳叛变,皇太子挑选出征之人,好是头疼。”

“咱家对他说,高将军用兵如神,威望卓著,有高将军压阵,定然手到擒来。”

“至于观军容使么,他起先想启用吐突中尉,调左神策军参战,咱家劝他说,左神策军于正月之乱中,受创甚重,还是以休养生息为好,不如调用右神策军,咱家亲自压阵……”

高崇文皱眉打断了他的絮语:“俱知事,你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无非是想告诉高某,此次出征,你是有意要与高某合在一处,是不是?”

“俱知事到底是何用意,不妨直言!”

俱文珍森然冷笑,一字一顿地道:“高将军,南平王,你一日在朝,咱家就一日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啊。”

说到此时,他猛地转向梁守谦,微笑道:“梁老弟,如今此地有你主持,再好不过了。高崇文指鹿为马,一再构陷观军容使,实等同于忤逆圣上。这等反贼,还不拿下?”

梁守谦点点头,用手一指,厉声道:“众将听令,给我拿下这个反贼!”

俱文珍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但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梁守谦的手指,指的竟然是自己!

近处虎贲军闻言而起,拔出横刀,将俱文珍和身边侍从团团围住。俱文珍惊诧地看着梁守谦毫无表情的面孔:“梁守谦,你什么意思?”

梁守谦冲长安的方向一拱手:“奉天之命,捉拿叛臣!”

“叛臣?你说我是叛臣?”俱文珍不可思议地盯着梁守谦,忽然冲动地吼叫起来,“梁守谦,你敢反我?你区区一个内府局令,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如今借着我的威风,掌了军权,就敢反过来咬我?”

梁守谦冷冷一笑:“俱知事,你恐怕会错意了,军权是皇上给我的,可不是借着你的威风拿来的。”

“放屁!”俱文珍勃然大怒,“护军中尉手握重兵,岂是随便与人的?两个新任中尉,是我和太子商量出来的,他要一个家奴稳住局势,就塞了个吐突承璀,而我举荐了你——你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

梁守谦玩味地看着俱文珍,笑眯眯地道:“不,俱知事,你以为你举荐了我,实际上却是,太子想让你举荐我。我想你应该记得,我不是你最初举荐的那个人。”

俱文珍的脸变得煞白。

内侍省下有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内坊六局,他起先举荐的是自己最亲密的死党,掌管东宫事宜的内坊局令孙荣义。但太子李纯说,孙荣义“虑事周详”,不愿将他调离。

他当时转念一想,太子跟前,确实须有得力之人盯着才行,便转而推出梁守谦,李纯这才“勉强”认同。

俱文珍心头感到一阵恐惧,喃喃地道:“你,你是太子的人?”

一旁的高崇文恍然大悟,起身道:“梁中尉,先帝驾崩之际,及时放出消息的宫中内应,是不是你?”

梁守谦缓缓点头:“正是区区。”

俱文珍牙关紧咬:“这是为何?我亏待了你么?”

梁守谦淡淡笑道:“俱知事,良禽择木而栖啊。”一摆手,周围虎贲军大踏步朝前而来。

俱文珍尖声长啸,身前八雕身形急动,四人将俱文珍护在垓心,四人怪叫连连,向前飞奔。

几名虎贲军见四人来势凶猛,急忙拔刀相斗,不料这四人身形夭矫轻灵,在兵士面前纵身而起,仿佛驾风驭气,飘飘摇摇地向梁守谦扑去。

梁守谦身边护卫急忙上前阻挡,却也只是将其中两人拦住,另外两人左窜右跳,从人与人之间极为狭小的缝隙中穿过,又纵起身来,各出一掌,向坐在马上目瞪口呆的梁守谦抓去。

事发仓促,如果在场有暴雨营弩兵,尚能以弩箭反击,但此时场中只有千余虎贲军。虎贲军人数虽多,但兵器难以及远,等到虎贲军蜂拥而上时,梁守谦只怕早被二雕抓在手中,到时投鼠忌器,局势便即逆转。

二雕扑向梁守谦时,山坡上阴影一闪,两支不知什么暗器急速射来,直奔二雕面门。二雕只觉劲风扑面,不敢怠慢,急忙仰头躲避。暗器扑扑落地,竟只是两截枯枝。

便是这么阻了一阻,梁守谦回过神来,急忙拨转马头,掉头便跑。

那二雕兀自不肯放弃,从怀中掏出弩机,朝梁守谦连扣扳机。眼见弩箭去势如蝗,直奔梁守谦背部,山坡上却早已掠下赤灰青三道身影,扑至阵中,也不知他们如何一展袖,弩箭竟凭空消失了。

就这么电光石火的几瞬过去,二雕也被急扑而上的虎贲军围在当中,再难突围了。

梁守谦惊魂未定,好容易勒住马匹,转头去看那三个救星,却一个也不识得。

高崇文借着火光一看,不由大喜道:“易四侠,是你!”

易飞廉见八雕虽然凶狠,但被千余虎贲军包围砍杀,绝无全身而退的道理,便不再插手,朝高崇文点点头道:“高将军,是我。这两位是在下的师叔宓延钊和师兄曲默笑。”

高崇文叉手道:“见过两位大侠。”

宓延钊与曲默笑自矜身份,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梁守谦翻身下马,忽的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忙伸手扶住马背,强笑道:“多谢三位大侠出手相助。三位与高将军有旧?”

高崇文自知梁守谦是太子麾下之人,对他已有些好感,当下解说道:“这位易四侠,正是当日生擒杨志廉、刀斩第五守亮的大功臣啊!”

梁守谦面露惊异,深深一躬道:“如此说来,梁某更要为大唐社稷拜谢易四侠了。”

说话间,虎贲军已将俱文珍擒住,推到梁守谦与高崇文面前跪下。

俱文珍身边八雕虽然都是宫苑宗的高手,武艺高强,但在开阔地带与千余虎贲军甲士放手相搏,终究不是对手,虽然杀死砍伤虎贲军三十余人,但八人也被乱刀剁成了肉泥。

梁守谦见俱氏首犯被擒,从党伏诛,心中大定,上前一步道:“俱知事,你道我为何要捉你?”

俱文珍方才挣扎之时,被虎贲军士兵胡乱打了几拳,此时眼角乌青,口中流血。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你是无德小人,食母之枭,要抓我自然是要取我而代之。姓梁的,你一刀杀了我罢,我俱文珍从不受人之辱!”

梁守谦哼了一声,背起手来,眼中精光一盛,问道:“俱知事,我有一事不明,夏绥银节度使杨惠琳僻处边疆,向无不轨举动,怎么会忽然关心起皇位更替的事情来?再说国君驾崩而立储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杨惠琳从何处听到的流言蜚语,敢指责皇上得位不正?”

俱文珍偏过脸去,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知道!”

梁守谦抽出半张信纸,在火把下微微一晃:“你不知道,我却知道。这封信是我派人从阁下府中抄出来的。”

俱文珍不可思议地看着梁守谦的脸,神情扭曲得仿佛地狱中的恶鬼:“你,你抄了我的宅邸!你有什么权力……”

话到一半才醒悟过来,双目发赤地叫道:“是太子!李纯这头口蜜腹剑的恶狼!我要宰了他!”

梁守谦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竟敢胡乱叫嚷太子的名讳,掌嘴!”

一名虎贲军战士走上前去,狠狠地抽了俱文珍几个巴掌,俱文珍又吐出一口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却不敢骂了。

高崇文问道:“梁中尉,这信里写着什么?”

梁守谦指着信纸道:“这是某个外藩写给俱知事的密信,信的后部为火所焚,故而看不到落款。从信中内容来看,乃是不愿以勤王之名起兵,显然有人蓄意挑唆在前,而挑唆之人是谁,也一望可知。请高将军查验。”说罢将信纸递了过去。

高崇文粗略观看之后,脸色一沉,对俱文珍道:“俱知事,高某先前还只是怀疑,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俱文珍仇恨地盯着两人,嘴角鲜血滴滴答答。

梁守谦道:“俱知事,你行事甚密,想必许多来信都已焚毁,咱们找到这半张信纸,实属侥幸。不过既然有人婉拒,也难免有人接受,夏绥银节度使杨惠琳就是听从你的那个。所以他看到你,才会勃然大怒,是不是?”

俱文珍嘶哑地道:“梁守谦,我已经落在你的手里,你要杀就杀,婆婆妈妈地说些什么?”

梁守谦道:“太子要我问你,加封国公并赐开府仪同三司的约定都已兑现,你为什么还一定要反?”

俱文珍目射异光,咆哮道:“为什么要反?我当然要反!李纯狼子野心,瞒得住我一时,难道还瞒得住我一世?”

“那时他以高官厚禄许我,是因为他尚没把握处置咱家,如今羽翼渐丰,当然要张口吃人了!”

“梁中尉,这信纸是在搜检咱家住处之后才得到的,你敢说李纯不是蓄意要整治咱家?”

“哼哼,难道我俱文珍是个任人鱼肉的庸人么?李纯啊李纯,你休要自以为得计,这天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梁守谦阴沉着脸:“俱文珍,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且问你,你都写信给哪些节度使,他们又是如何复信的?”

俱文珍越说越激动,竟挣开身边卫士,跳起身来:“啊哈,梁守谦,你别得意!李纯抬得起你,就踩得死你,你最多不过多活两年,焉知下场不比我惨?囚禁皇上之事,大干天和,折损阳寿……”

梁守谦神色大变,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你失心疯了!把他嘴堵上!”

旁边卫士反应甚快,一掌劈在俱文珍后脑。俱文珍“呃”的一声,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高崇文疑惑地看着梁守谦一眼:“囚禁皇上?他在说什么?”

梁守谦面色平复,哼了一声:“小人德性,胡言乱语罢了。”对虎贲军将士道,“与我绑起来,好好收监,我要亲自将他押回长安,好好审问!”

虎贲军将士道:“是!”上前将瘫在地上的俱文珍拉了起来。

高崇文皱眉不语,欲言又止。

易飞廉眼神一缩,忽道:“且慢。梁中尉,这贼子想要说什么,为何不让他说完?”

梁守谦摆手道:“这厮是个恶徒,说话不尽不实,回头再好好审他。”

易飞廉却寸步不让:“就在这里说,让大家都听听,有什么打紧?”

梁守谦脸色一沉,冷道:“易四侠,你是大英雄好汉子,又是咱家的救命恩人,你吩咐的事,在下若是能办,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

“但此人乃是钦犯,又曾位高权重,涉事隐秘,在下奉天之命,须得单独审他。”

“忠义忠义,忠在义先,还望四侠海涵。”

宓延钊哼了一声,恶声恶气地道:“若非我等三人,你想拿住此犯,只怕还没那么容易,这会儿却又来啰嗦!惹得爷爷不快,难道咱们不能抢了此人?”

梁守谦变色道:“三位若要依恃武力,可莫怪咱家翻脸!”说罢左手一举,虎贲军兵刃平端,指向三人。

易飞廉见宓、曲二人脸上煞气一盛,忙道:“且慢。”

他转头对高崇文道:“高将军,你是此间主官,若按常理,此犯该由你来羁押审理,我说得对不对?”

高崇文看了梁守谦一眼,犹豫片刻,摇头答道:“梁中尉手持圣旨,代天行令,崇文不能越俎代庖。”

双方正僵持间,虎贲军外围忽然骚动起来,乒乓啊哟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大声嚷道:“有刺客!保护将军,保护中尉!”

高崇文心中大震,翻身上马,只见纷乱处火把摇曳,恍恍惚惚之间似有一条灰影纵横穿梭。

高崇文策马待要上前,却被几名虎贲军士兵冲上来扯住缰绳,大呼道:“将军快走!”

高崇文尚未答话,便见一条灰衣大汉从人缝中蹿了出来。

两名虎贲军士兵举刀砍去,那大汉身子一斜,右脚连环踢出,将两柄横刀远远踢出,一错身间双肩疾撞,两名士兵闷哼一声,飞了出去。

易飞廉见高崇文危急,不及发声示警,两三步奔至近前,右手青霜剑直指灰衣人。

灰衣人足不停步,从高崇文身边绕过,竟然向俱文珍扑了过去。

梁守谦如梦方醒,连声大喝:“护住人犯!护住人犯!”

谁知那灰衣人闯入虎贲军中,竟仿佛虎入羊群,拳打脚踢掌劈指戳,与他交手之人都是两合之内便被卸掉兵刃,击倒在地。

曲默笑与宓延钊对视一眼,双双长啸疾奔,各出一掌,击向那灰衣人后背。

灰衣人听背后来势凶猛,知两人内力不弱,腾出左臂向后一架,架住宓、曲二人双掌,右手按住俱文珍胸口。

双掌一臂陡然相交,竟发出嘭的一记闷声。宓延钊、曲默笑只觉对方内力如涛似浪,浑厚中却又夹杂着七分霸道,仿佛万千刀刃不绝向经脉砍来。

两人惊诧莫名,急忙收掌,连退三步,内息一时翻涌如海,言语不得。

易飞廉见宓曲二人吃亏,不禁大惊,长剑急使一招“电光石火”,直刺灰衣人前胸,口中喝道:“留下人来!”

那灰衣人大笑道:“好,还给你!”徒手将俱文珍掷了回来。

易飞廉急忙收剑,左手将俱文珍轻巧接住。

灰衣人朗声长笑,纵身翻出,如一缕轻烟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易飞廉低头去看俱文珍,见他七窍流血,早已气绝,原来那灰衣人按在他前胸之时,早已震碎了他全身脏腑血脉。

梁守谦策马前来,见俱文珍身死,不由气得一甩马鞭,厉声道:“好了,这下谁都不用审了!”脸色铁青地拨转马头,径向河中府大营去了。

宓延钊、曲默笑调毕内息,上前查验尸体,不禁悚然相视:“此人杀人手法,与扬州蒙面灰衣人如出一辙,难道是同一个人?”

易飞廉道:“师叔、师兄,方才那灰衣人说话之声,听来颇为耳熟。”

曲默笑猛省道:“不错,是风陵渡上那个摆渡的汉子!”

易飞廉一拍大腿道:“是了!咱们再回去看看!”

曲默笑摆手道:“不必了,他潜伏在那里,只怕就是为了今天。如今他去得如此干脆,想必是已达成目的,自然也不会留在风陵渡了。”

宓延钊道:“可是两军交战已有数日,何以前几日他却不来下手,要等到今日才来?”

高崇文在一旁听三人谈话,这时插话道:“我素来怀疑俱文珍与外藩有所勾结,以今日来看,只怕勾结颇深。如今俱氏刚刚事败被擒,就有人前来灭口,只怕定是有些藩镇害怕俱文珍供出自己,招致朝廷讨伐。”

易飞廉黯然道:“那人单臂一架,我师叔、师兄二人联手也制不住他,武功之强,世所罕见。此人为藩镇所用,实非天下之福。”

高崇文叹气道:“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如实上报朝廷,小心戒备了。”

当下命士兵将俱文珍入殓,又对易飞廉道:“易四侠,那日你立下大功,解了长安之围,我还未好好谢你,便听说你离了长安,真是好生遗憾。此次再度聚首,当真要好好举杯庆贺一番。”

易飞廉道:“谢高将军厚意。那日飞廉受太子之托,去得匆忙,正是为了今日重回长安。”当下将谷听潮委托三人前来,欲与朝廷商量重振四方盟的事约略说了。

高崇文大喜道:“好极好极。这重建推思堂、复兴四方盟之事,太子也三番两次与我说起,要我早做筹谋。只是高某不通江湖事务,颇感繁难,如今有诸位大侠相助,事情便容易成功了。”

宓延钊却冷笑道:“以今日高将军部属的功夫来看,这推思堂有与没有,倒也没什么分别。”

高崇文度量虽宏,但他自来爱兵如命,见宓延钊与他初次相见便露出轻视之意,不禁暗暗有些恚怒,只是碍着易飞廉的面子,不好陡然发作,便只淡淡一笑,回应道:“孙子云兵者五事,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为将者需切切谨记。士兵搏击技术的高下,虽不是无关紧要,却也是等而下之。”

宓延钊眼皮一翻,还待再辩,易飞廉赶忙截住话头:“高将军,时辰不早,咱们这就回河中府去。叛乱既已平定,想来大军不日便要班师回朝,咱们正好一路回去。”

最新小说: 将六皇子拐进后院 五千年来谁着史 李小宝张灵 骄王将妃之血色嫁衣 我成了大明拯救者 温柔深处是危情 唐君子 大明虎威军门 超神学院之战地指挥官 穿越兽世:小巫娘,生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