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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危机(1 / 1)

岳穆清一惊,闭口不言。谷听潮却忽然冷冷开声:“韩泽,找我何事?”

门外“扑通”一声,似有人双膝跪地,接着话声传来:“掌门安好,于师叔差我来问,不知掌门身子好些了没有?膳事房昨日炖的参汤,掌门似乎喝不下去,今日叫他们炖得清淡些再送来,可成?”

“嗯,今日身子恢复得不错,参汤还按昨日的做法吧。”

“是,那弟子这就回去禀告于师叔。”

接着便听脚步声轻轻响起,渐渐远去。谷听潮侧耳听了一会儿,又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岳穆清见他脸色阴沉,不复方才和颜悦色的模样,不由噤若寒蝉。

谷听潮见他受惊,面皮略微松弛,淡淡问道:“方才门外的那位师兄,你还不认得吧。”

岳穆清这两日已听过韩泽之名,知道是云峰阁众师兄中的一位。只不过云峰阁师兄有三十多位,他尚不能一一对应,对此人的印象也很模糊,于是默默点头。

“他出自翔凤堂,是你吕师伯的弟子。”

岳穆清“哦”了一声,心中却想:是吕师伯的弟子,那又怎样?

谷听潮冷冷一笑:“现如今我身边,可是热闹得紧,你看宁安离开才多久,就有人偷偷地站在门外‘问安’。要是老朽多病几日,还不知要来多少人?”

见岳穆清默不作声,谷听潮忽道:“我方才说琅琊剑派危如累卵,你或许还不以为然,心想掌门师公真是老糊涂了,他自己生病,和咱们剑派安危又有什么关系?”

岳穆清唬得连连摇手:“弟子岂敢!弟子岂敢!”

“嗯,你确实不敢,因为你从未想到过这一节。”谷听潮道,“小小蛙儿在荷叶上欢叫,可怎知水下三尺有急流?”

岳穆清深感不安,有如芒刺在背,身上痒得出奇,却又不敢动弹。

谷听潮却又问道:“穆清,你师父,再加上你三位师伯,你觉得他们四个人,为人如何?”

“嗯……师父当然很好,陈师伯虽然看起来挺凶,但和他处得久了便知道,他心地挺好,对弟子们纵然严厉些,那也是为我们好。”

“那么,你曲师伯和吕师伯呢,怎样?”

岳穆清小心措辞道:“这两位师伯,弟子都不甚熟悉,不过,大家都说曲师伯为人很和气,吕师伯则心直口快些,都是很好的。”

“都很好?”谷听潮嗤的一笑,“你吕师伯想将你逐出剑派,你也不恨他?”

“……吕师伯初见弟子使出奇招,有所怀疑,也属寻常。不要说吕师伯,师父当时见我所用剑招像是归云剑法,也带弟子上云峰阁请罪来了。”

“你倒也是个菩萨心肠,凡事总是先替他人着想。”

“姨娘从小教我善有善报,云旗师兄还念过孔老夫子的一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愿被人家恶意揣度,在背后说坏话,自己当然也不能这么做。”

谷听潮冷哼道:“与人为善当然是好事,但若他人先做恶事,想要害你,你又该如何?”

“吕师伯他……难道做了什么恶事?”

谷听潮道:“你们升阁那日,在耳房中想必也听到了堂主们的议事,你觉得他的主意怎样?”

谷听潮指的是吕子孟要求联合陆家堡逼迫沧浪派放人的事。岳穆清茫然道:“这……弟子不懂。”

谷听潮又哼一声,眼中精光一闪:“自去年以来,他与镇北陆家就过从甚密,早已不止于寻常的江湖交情。此次‘劈竹手’石瑜亮前来拜山观礼,他便留对方密议数日,内容老朽虽不知晓,但大概也都猜得到。”

岳穆清越听越害怕,期期艾艾地道:“掌门师公,你……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谷听潮长吁了一口气:“哎,你师公年事已高,病也多了,这掌门之位,早晚是要传给他人的。这人选我已想好,本欲徐徐过渡,让他慢慢接过手来,但病情突然恶化,倒引得一些妄人生出非分之想,竟欲插手横夺。我一日在此位,那些妄人尚自收敛,我若……哼,岳穆清,你现在明白了么?你若助我渡过此劫,让老朽多得几年寿数,琅琊剑派之危或便化于无形,否则……”

岳穆清忽然想起易飞廉曾说过,当年顾骆之争“不仅牵涉甚广,死伤亦属不少,本门其实不啻于毁派重生”,而听谷听潮的意思,眼下情形竟也与当年相似,更加悚然心惊。

说了这许多话,谷听潮或许是感到倦了,又斜倚回榻上,闭目养神。

他既未屏退岳穆清,岳穆清便只安静地立在一边,心中却忍不住胡思乱想,猜测起谷听潮未明言的意思来。

唯有一点是确定的,谷听潮怀疑吕子孟暗中勾结镇北陆家,想要谋夺掌门之位,对他已有恨恶之心,那么他所属意的继承人,自然不可能是吕子孟。那么,这个人是曲默笑、陈长空还是易飞廉?

若论资历威望,当然是曲默笑占先。他是掌门的首席弟子,本该排在第一顺位。但江湖门派不是帝王之家,对长幼之序看得更淡,师弟强于师兄而接任掌门的例子所在多有,拜师早晚往往不足为凭。

若论身手武功,岳穆清虽不知这四人当真下场比拼,谁强谁弱,但却早听剑派中师兄们说,“琅琊四侠”各擅胜场:曲默笑长于内力,陈长空强于拳脚,吕子孟显于剑术,易飞廉优于轻功。并无一人可以鹤立鸡群、傲视群雄。

若论在掌门心中的位置,岳穆清跟着易飞廉见过谷听潮几次,自能感受到两者之间关系融洽,似有一种无言之默契。但这种感觉只可意会而无法实证,何况他又不知谷听潮与旁人私交如何,自然也难以定论。

他正杂念纷乱时,门外忽然又响起自远而近的轻捷脚步声。岳穆清手一抖,露出惊惧之色来。谷听潮却遽然开目,镇定自若道:“是宁安回来了。”

只在两个呼吸之间,房门从外微微打开,宁安轻手轻脚地拿着一副卷轴进来,见岳穆清还在室内,不由微露忧愁之意:“掌门,你今日身子还未全好,原该多多休息,不可与人长谈的。”

谷听潮微微一笑:“无妨,穆清是来帮忙的,我这怪病的破解之法,说不定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宁安听了,对岳穆清叉手拜道:“如此,辛苦岳师弟了。”岳穆清慌忙回拜。

待宁安回到屋外,谷听潮示意岳穆清将卷轴挂起。其时窗外有阳光洒入,将室内照得亮堂,那“悔”字萧索之意稍减,而苍劲一如初时。

谷听潮上前抚摸卷轴,手指从“悔”字的每一笔上轻轻划过,双目微眯,似在遥想当年旧事,许久才叹道:“惊才绝艳,惊才绝艳啊!创剑之难自不必言,庭霄祖师却能将剑法融入一字之中,而这字无论端详、抚摸,都难察其异。我观旧日典籍中,曾有人言庭霄祖师之才,犹在秉笙祖师爷之上,那时只道是归云一系的溢美之词,如今方知,并非虚言。”

岳穆清环顾四周,接话道:“掌门师公,这字在白天看不出异样,须得在夜间用烛火照耀,又以风吹烛火,使烛光摇曳,才能看出字影变幻来。”

谷听潮道:“也罢,今日留得你也久了,你先回去吧,到了晚间,我再差人传你过来。这段时间,可要辛苦你了。”

岳穆清忙道:“掌门之疾牵涉剑派安危,这也是弟子分内之责,怎敢说辛苦?”

谷听潮又叮嘱道:“岳穆清,我知道你年纪虽小,行事却向来稳重小心,但还是要多嘱咐你一句,你与我钻研归云剑法以求治病之事,是为绝密,绝不可泄露给他人知道,再亲近的人都不行。须知人心隔肚皮,若是这消息辗转落入有心人之耳,说不定就会有人狗急跳墙,你明白么?”

“明白!”岳穆清挺直腰板,“禁外泄绝密为剑派五禁之一,弟子明白其中轻重,绝不会有差池。”

回到抱朴院内,孟惊涛等人却已从静思室回到了住处。见岳穆清姗姗来迟,谭青山上前两步,伸胳膊环住岳穆清肩膀,笑嘻嘻地道:“岳师弟,去了那么久,韦师兄一定是教了你什么绝招,你教教我呗?”

岳穆清这几日倒是与谭青山最为亲近,见他与自己开玩笑,正要笑着回一句嘴,却忽然想起这谭青山正是吕子孟的徒弟,心中咯噔一响,脸上不由微微变色,旋即勉强笑道:“哪里的话,小弟本领低微,哪能去学什么绝招?”

众人之中,以孟惊涛年纪最长,加之外放出去几年,于人情世故也最为老练。他见岳穆清神情,料他与韦寻智之间的事大约不便直言,便对谭青山道:“谭师弟,咱们习剑进度不一,且各有长短,韦师兄单独指点都是常事,也不必告知别人,有什么可瞎打听的?”

谭青山“嗨”了一声,讪讪道:“我和岳师弟开玩笑呢!岳师弟又不是小气的人,哪能计较这些?”

陈学义在旁边一声不吭地脱去练功服,换上常服,忽然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学剑当脚踏实地、循序渐进,一天到晚取巧钻营,算什么本事?”说罢也不等众人回应,摔门而去。

孟惊涛和谭青山与他们相处几日,早看出陈、岳二人之间有些矛盾,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大约知道是岳穆清凭借那几招奇招脱颖而出,竟惹得嫡系师兄不满。

这两人对岳穆清的奇招倒没有什么敌意,孟惊涛甚至还跟他学了两招,颇觉有趣,当下安慰他道:“岳师弟,你别往心里去。陈师弟这个人,心地不坏,只是脾气耿直莽撞些,他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时间长了,或许便好了。”

岳穆清诺诺称是,把话题转了开去。到了晚间,四人照例去静思室做晚课,正打坐吐纳间,韦寻智又进来,冲岳穆清招手道:“穆清,你来。”这一下,连孟惊涛脸上都露出惊异的神情。

到了门外,韦寻智低声道:“掌门又传你即刻上云峰阁。”岳穆清道:“是。”

韦寻智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问:“岳师弟,怎么掌门一日内三番两次地传你去见?从前不消说新弟子,连堂主都不见得受他如此关注。”

岳穆清道:“掌门有要事相询,至于什么事,请恕师弟暂不能相告。”

韦寻智面露惊异之色,或许在想,有什么事需要问你这个小弟子,还要问好几次?但他终究忍住了疑问,点头道:“明白,这个自然。”

岳穆清上了云峰阁,又是宁安将他带进掌门卧房,自己在门外守候。谷听潮早已在卷轴前的书案上点起一盏油灯,手拿蒲扇坐在榻上等着,见岳穆清来,笑道:“你来啦?云峰阁建在避风之处,没有山风吹来,老朽只好用此物代替,也不知道是否合用。”

岳穆清道:“弟子也不知道,但总要试他一试。”

他上前从谷听潮手中接过蒲扇,道:“弟子来扇风,掌门注意看那卷轴。”

他拿蒲扇朝着油灯缓缓挥舞,使灯火摇曳起来,但又不至于被扑灭。谷听潮凝神细看,果觉那卷轴上字影飘摇,仿佛动了起来。又过一会儿,两人忽然齐齐一声轻呼:“有了!”

方才字影变幻,赫然便是一招“横江飞渡”。这是善忘僧教给岳穆清的十一招剑招中的第二招,岳穆清早已熟稔于胸,而谷听潮武学大家,亲自试演过几次后,一眼就看了出来。

两人继续依样施为,又过一会儿,卷轴上又显出一招,乃是第五招“鹞子翻身”。紧接着是第七招“风前摆柳”,正是岳穆清在望日问剑对阵孟惊涛时反败为平的那一招。但再往后字影一晃,依稀显出一招剑招来,两人皆不认得。

“穆清且住。”谷听潮轻喝一声,让岳穆清放下蒲扇,“方才也是一招剑招,不在你那十一招当中。”

“是,回首居那一夜,弟子好像看到过这一招,虽不认得,但确实像是个剑招。仿佛是用剑者带剑退步,将敌手兵刃带偏,随后剑刃斜撩,劈刺敌手脸面。”

谷听潮赞道:“小小童儿,倒是颇有悟性。”将铁剑取在手中,依样施为。

岳穆清见他用剑简明扼要之余,却余威不尽,果然是一代宗师,不禁暗暗佩服,欢欣道:“掌门师公,你这剑招和卷轴中所示,几乎毫厘不差。如此看来,咱们说不定还真能从卷轴中,尽学那归云剑法。”

谷听潮面色平静道:“还早,继续扇风吧。”

这师祖孙二人在斗室之中忙活了两个时辰,看到了善忘僧十一招中的九招,不认得的则有七招。那字影中的招式虽然倏生倏灭,但谷听潮本是剑法大家,再加岳穆清之补充,何况有些招式还会重复出现,因此他一一试演之下,倒也能使其同符合契。

至夜深,谷听潮命岳穆清止了扇风,沉吟道:“穆清,今日能学到七招,进展便算很快,但我想了想,这其中还有几大难点,仍是不易克服。”

“其一,咱们不知归云剑法共有几招,即便旷日持久地以灯火相照,也不知这卷轴所示的剑招,是否能够显示完全。”

“其二,若按曾祖师在起居注中所说,这剑招要依序修炼,方能起效,但灯火的变化本无序可言,所显现的剑招,自然也是乱序的。”

“其三则最为要紧,这卷轴固然能显现剑招,却无法显现内息调用之法,而后者或许才是压制百川之疾的关键。”

岳穆清听他说来,此事似乎确实极难,但仍出言鼓舞道:“掌门师公,此事若是简单,岂能历数十年、经数代掌门,而仍不可解?但咱们能在回首居卷轴中发现归云剑法的奥秘,这已是得前人所未得,只要一步步地去做,说不定那些难解之处,慢慢的也能发现解决之道。”

“不错,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功到自然成,即便不成,亦无愧于心了。你有这等眼界心性,前途无量。”谷听潮目露赞许之光,捻须微笑道,“不过,此事不急于一时,你先回去歇息吧,日后我再传你前来。”

“是。”岳穆清略一迟疑,又补充道,“只是有一事,弟子频频往云峰阁跑,或许会引起师兄们的疑心,弟子又不好解释。”

“此事我已经想到了。你放心,明日我便会妥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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