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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阋墙(1 / 1)

三支鸣镝齐发,是最高级别的警戒。但按理来说,吕子孟若是带人从凤凰山杀到云峰阁,并不需要经过山门,此时山门突发警示,显然并不寻常。

易飞廉闻声变色,从房中冲了出去,正好和谷听潮打了个照面。两人眼色一对,都知时辰到了。

岳穆清跟在易飞廉后面出来,脸色发白:“掌门师公,师父,方才这响箭,是不是……”

“是。”谷听潮简短地答道,随后轻轻一叹,“他仍是这般的性急。我让长空事先派人在山门做好准备,探明对方开始登主峰时,再发响箭示警。翔凤堂和陆家堡的人马,这会儿就在我们脚下了。”

“什么?”岳穆清感觉浑身寒毛直竖,“掌门师公,你留给咱们的准备时间,未免也太少了吧!”

“有些事越早准备越好,有些事却需要恰到好处。”

谷听潮意味深长地答了一句,随后叫过宁乐,命他鸣响警钟,召云峰阁弟子齐聚阁前。

云峰阁弟子此时都在抱朴院,但听到三声鸣镝的警示,首席弟子韦寻智已经整肃队伍,一听警钟声响,立刻带队上了云峰阁。

阁内,谷听潮道:“飞廉,我暂不便出面,眼下云峰阁诸弟子,就调拨给你指挥。宁安,请掌门剑。”

宁安闻言进入正堂,从香烛缭绕的正位上捧下一柄带着黑漆剑匣的长剑。岳穆清知道这便是掌门剑“明微”。传说创派祖师爷骆秉笙曾以此剑横扫天下群雄,定名“明威”;后来第七任掌门程陌松说,此剑长久封于鞘中,气韵平和,“威”字不妥,遂改了一字,成了“明微”,即“洞明参微”之意。

谷听潮从宁安手中拿过掌门剑,递给易飞廉:“你持此剑出去,众人见明微,如见掌门。”易飞廉双手恭敬接过,带着岳穆清跨出门去。

阁外,韦寻智已带队集合,见易飞廉出来,上前行礼道:“易师叔安好,方才听警钟声响,云峰阁弟子已齐集于此,不知掌门何在?”

易飞廉平举明微剑,庄容道:“掌门尚闭关未出,赐我掌门剑,请诸位皆听我号令。”

韦寻智抬头一看,掌门剑确然不假,忙低头行礼道:“是,易师叔但有所命,云峰阁无不遵从。”

云峰阁众弟子皆半跪行礼,齐声道:“易师叔但有所命,云峰阁无不遵从!”声音整齐响亮,远远传了开去。

便听下方有人长声大笑:“什么时候,云峰阁竟归了我易师弟了?”

易飞廉眼神一缩,沉声道:“众弟子,全体警戒!”只听纵跃拔剑之声响起,众弟子背靠云峰阁方向,迅疾布阵,人人拔剑在手,占住各处要津,守住阁门。

易飞廉高声问道:“是吕师兄来了吗?”

“是我!”伴随冷厉的一喝,翔凤堂浅金色旗帜出现在山道之上,队伍浩浩荡荡,当先一人身材峻拔,剑眉星目,神情中七分潇洒又带着三分狰狞,正是翔凤堂堂主吕子孟。

他走到云峰阁大阵之前,冷笑道:“易师弟,你真是了不起,不但抢先上山拿到了掌门剑,竟然还安排人在山门示警。只可惜,你这响箭放得太晚了,等其余各堂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黄花菜都凉了。”

易飞廉冷静地道:“吕师兄带着这么多人上山,意欲何为?”

“易师弟,你为什么在这儿,我就为什么在这儿。别装了,大家伙都是存了一样的心思,大大方方地摊开来说,不好么?”

说到这里,吕子孟将右手一伸,大剌剌地道:“这样罢,易师弟,你将掌门剑给我,我放你下山。自此以后,我是琅琊剑派掌门,你还是青云堂堂主——哦对了,我还可以将翔凤堂也交给你统领,这样大家都有好处,一场大祸消于无形,你觉得怎样?”

易飞廉脸一黑:“……吕师兄,我和你幼时相识,还常常一起玩耍,那时候,我怎么没想到你会无耻成这个样子?”

“呸,少来这套!”吕子孟嗤笑着吐了一口口水,“老四,你趁着掌门病危,抢上山来夺权,这会儿倒指责起我来了?伪君子我见得多了,不差你这一个!”

说到这里,他厉声道:“周二哥,于五哥,大家都现身吧!”

随着“呼啦啦”一阵响,云峰阁周围的山石、树木背后,现出三四十名装备精良的武士来。他们有的手执坚盾利刃,有的张弓搭箭,均是面露杀气。领衔的两人,一个双臂裸露,两只小臂上各罩着一块灰色镔铁板;一个面上有青灰色胎记,手持一把铁脊长弓,身背一壶箭囊。

易飞廉一听吕子孟招呼,又见两人形貌,已知来者何人。冀州陆家堡,在家主陆千乘以下,武功最高的是“岁寒三友”——“伐松客”梁平原、“劈竹手”石瑜亮和“折梅仙”唐馥英。而“伐松客”有五个徒弟,并称“中州五雄”,带队而来的两人,便是其中的老二“铁臂神”周成坤和老五“穿杨箭”于成海。

中州五雄五到其二,所率领的又是这么一支精兵,这下可麻烦了。

易飞廉正紧张思索该如何应对时,阁内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谁说老朽病危了?”

阁门吱呀一开,谷听潮一袭长袍,仙风道骨,泰然自若地跨了出来。吕子孟得意的神色倏然消失,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住,脸上的神情,就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一般:“你、你……”

“什么你啊我啊的,子孟,见了老朽,你怎么不请安哪?”谷听潮眉头一皱,慢条斯理地道。

吕子孟感觉一股冷气顺着脊柱往上爬,头脑中嗡嗡作响。宓延钊不是说老头子真的发病了么?流言不是说他危在旦夕么?

他害怕谷听潮,尽管他很想否认这一点。只要谷听潮站在面前,他就会感到连五脏六腑都是透明的,就好像一块冰暴露在炽烈的阳光下,坚持不了多久。他不自觉地低下头颅,嗫嚅道:“掌、掌门安好。”

谷听潮环顾四周,冷笑道:“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陆家堡的铁臂神、穿杨箭两位。两位带着这么多的刀枪剑戟上山来做客,这不是很合礼数吧?”

铁臂神周成坤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谷听潮威望素著,他心里也有些发毛,但毕竟相交不深,这恐惧也便有限。再说如今形势骑虎难下,如果被对方轻易收服,传扬出去,陆家堡的脸还要不要了?

他和于成海对视一眼,干笑一声道:“谷掌门,贵派的事原本与我等无关,不过嘛,吕三侠和我们是好朋友,他剑术通神,我们兄弟几个也一向佩服得紧。如今他说你老人家这个……这个……这个身体不大好,掌门之位是要往下传的,我们想,于情,吕三侠是好朋友,于理,他这么好的剑法,这剑派掌门也当得。所以呢……”

“所以你们就擅闯云峰阁,想帮他犯上作乱?”谷听潮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于成海见吕子孟紧张,怕他临阵退缩,忙道:“吕三侠,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若不能决断,这数年谋划的心血,可就前功尽弃了!有我们兄弟全力支持,咱们人手又数倍于彼,有什么可怕的?”

吕子孟若有所悟,颊边肌肉猛的咬紧。

谷听潮忽然叹道:“子孟,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三岁那年,差点死在摩陀岭下?”

众人均是一愣,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双方都在紧张地斗智斗力,小心周旋,掌门怎么忽然提起往事来?易飞廉却脸上一动,像是知道了什么。

吕子孟神色一闪,但很快就恢复了高傲和冷漠,鼻中哼了一声。

谷听潮淡淡一笑,续道:“子孟,你从小便最是好强,从来不曾变过。摩陀岭南侧山腰以下,有一段险峻难行的山路,有时候为了锻炼弟子胆力,便让他们在那段山道上攀援,只是从来不许未成年的弟子去冒险。你当时只有十三岁,却偏偏极为要强,非要去试一试。我不答允,你便背着我悄悄地去爬。

“偏偏那天刚刚是细雨之后,天气又冷,山道湿滑。你不知好歹,结果中途一滑,摔到谷底,把腿摔断了。你在那里足足呆了大半天,未见有人来救,又饿又冷又痛,几乎死在谷中。

“那时飞廉才十一岁,与你同住一个屋中,他见你始终不回,便到处去找你,就在那山道旁听到你的呼声。他原本想找叫人来救你,你怕我知道了责罚你,偏偏不许他叫人。”

“他知道再不救你便会误了时间,便以藤结绳,攀爬下去将你救了上来,手上拉了无数个口子。事后又帮你撒谎,说你是自己在路上摔伤的;又不顾手上疼痛,在大冷天里给你濯洗衣物,对你好生照顾。这些事,我难道会不知道么?我只是不说罢了。”

吕子孟听着,面上神色复杂万端。待谷听潮讲完,他吸了口气,眼中光芒一闪,挺胸道:“过去的事,提他作甚?一生何其短暂,大丈夫当为大事,何必作此小儿女惺惺之态。师父,你莫要这么变着法子地劝我,这掌门之位,我坐定了!”

此言既出,谷听潮和易飞廉神情都是一黯。易飞廉道:“三师兄,这些年,我们相交确实淡了,但我内心一直念着儿时的情谊。难道,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么?”

吕子孟抿着嘴,摇了摇头。

谷听潮道:“子孟,你想好了。我可以告诉你,你决计赢不了。但你一旦动手,地狱之门将为你打开。”

吕子孟闻言,忽然纵声长笑:“哈哈哈哈哈!师父,你开什么玩笑?不错,云峰阁弟子手下都有些真本事,但你以为,他们真的只听你的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大声喝道:“韩泽!”

“弟子在!”随着一声回应,一人从云峰阁剑阵中越众而出,向吕子孟行了个礼,随后走入了吕子孟身后的队伍。他正是从翔凤堂晋位云峰阁的弟子之一,韩泽。

紧接着,吕子孟扫视队伍,一个一个点名,被点到的几乎都是出身翔凤堂的弟子。这些人听到吕子孟召唤,竟然一个个越众出列,走到了翔凤堂那一边。转瞬间,云峰阁出去了六七人,剩下的人已不足三十之数。

人数一变,场上的天平更加向吕子孟一方倾斜:原本翔凤堂就有三十余人,加上陆家堡的人马,总数在七八十人左右,如今再加上云峰阁的叛徒,已经超过云峰阁的三倍以上。云峰阁弟子虽然剑术较强,但吕子孟那边有二十来名弓箭手,远可射近可打,强弱相较,已然失衡。

岳穆清一脸惨白地看着这一切,难道掌门筹划许久的“钓鱼”,果真钓上来一条无法驯服的巨鳄?他转头去看谷听潮。谷听潮站在他的侧面,只能看到半张脸,那张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既不失望,也不愤怒,好像在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闲事。

吕子孟的眼睛已经从云峰阁剑阵的一端扫到了另一端,他又看到了一人,于是高声喊道:“谭青山!”

谭青山抬起脚,向前走了两步。

谭师兄,别出去,别出去!岳穆清在内心大喊。

吕子孟笑吟吟地看着,但他的笑意忽然收敛起来。因为谭青山走了两步便停住了。

吕子孟沉下脸来:“青山,你在犹豫什么?快过来吧,别站在失败者的那一边。”

谭青山镇定自若,缓缓地抽出佩剑,指向了吕子孟:“我没有看到胜利者,只看到一个卑鄙无耻的叛徒。”

吕子孟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你,你放肆!你晋升了云峰阁,就忘了授业恩师!你才是无耻的叛徒!”

谭青山笑了:“如果青山没记错的话,谷掌门他老人家,也是师父你的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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